对视的两个男人,一个面带胜利者的笑容,一个恨不得把对方杀了。

气氛十分凝重。

“毕机长,事已至此,你还是早些为自己打算吧。”恽诚看着他,像个知心大哥哥。

王雪娇在一边帮腔:“是啊,哪能为了一时的意气,连钱和命都不要呢,是吧。”

如果这句话是对有社会责任感的人说,王雪娇会被骂得狗血喷头。

但是毕星不是,他的一切目的就是为让他自己过上更好的生活,他的钱和他的命就是他的信仰,至于会不会让别人过得不好,那跟他有什么关系。

他唯一对尊严还有一点点小小的要求,就是他不倒插门,必须是一家之主,否则王雪娇那次开玩笑说要包养他,他会毫不犹豫的答应。

毕星转脸看着王雪娇,发现自己从未真正认识过这个脸上总是带着笑意,眼睛忽闪忽闪,好像对什么都好奇的天真少女。

尽管知道她是恽诚的手下,绝对不会是没脑子的傻妞,但是这样的外表,总是会让他不由自主地轻视她。

“你说你早就想离开他了,原来都是骗我的!”毕星苦笑。

腔调十分哀怨,就好像王雪娇是个已婚女,勾搭了未婚的他,还对他说“我早就跟他没感情了,已经在谈离婚,放心,我这边离婚手续一办好,就马上跟你结婚。”

王雪娇倚在桌边,笑嘻嘻地看着他:“小星星,你这话说得,好像我欺骗了你的感情一样,大家都是为了钱,就不要这么讲究了嘛。反正支付的都是美金,又何必在意是谁支付的?我们恽董就是谁的钱都收,所以才能过得这么好。”

毕星现在已经一点都不相信她了,但是又没有办法,尽管基地有这么多卫兵,他一声都不敢吭。

“你们只是要地图?那种东西,只要多转几圈就有了吧。”毕星冷笑道,“大家都不是傻子,不用试探了,你们到底要什么?”

恽诚掏出一包烟,抖出两根,夹在手指间,递到毕星面前,这是国内常见的拉近关系的方法,却被毕星冷冷拒绝:“这里禁烟火,点上就报警。”

“想得真周到。”恽诚悻悻将手里的烟塞回去。

“既然如此,我就不绕圈子了,你要走了,但我还在这里,不如把你在这里有往来的人都介绍给我认识认识,日后说不定我们还有合作的机会。”

毕星像看怪物一样打量着他,哑然失笑:“你觉得我疯了?为什么要给你?”

“我和你并没有深仇大恨,”恽诚摊手,“我们也不是竞争关系,事实上,前几天的消息,我们的发送方向应该是同一个部门。”

毕星一愣,他想问:你不是发给俄罗斯人的吗?

王雪娇看出他的疑惑,马上说:“毕机长看来还不知道你的总部不止收一份情报吗?如果只有你一个人的情报,怎么确定对不对呢~他们不止收一份,你也可以不止发一份,难道你签了排他性协议?

发一家,得一份钱,发两家,得两份钱!”

在恽诚听来,王雪娇只是在促成毕星跟自己合作。

在毕星听来,王雪娇解释了诨诚为什么又为俄罗斯寡头提供情报,又给总部提供情报。

双方都觉得王雪娇说得没错,特别有道理。

王雪娇解除了眼前的小小危机,又继续劝降:“你在大陆能拿到很多荣誉,那是你一点一点挣来的,说难听一点,都是苦劳,没有功劳。如果你或者你培养出来的人有红男爵、暗夜女巫那样的可查战绩,不管你跳槽到哪里,都少不了你一口饭吃。可是,你一架敌机都没有打下来过,也没有从F16战斗机的火控雷达锁定里成功脱逃,人家凭什么给你好处?就凭你八点半上班,七点五十到岗?”

毕星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过去两年多的时间,他一直深受总部器重,经费源源不断到手里,虽然他不敢嚣张地大吃大喝,过上奢侈的生活,但是那种得到别人肯定和被需要的感觉,带给了他相当的自我满足。

也让他产生了自己真的很厉害,非常受欢迎,上哪儿都有人抢着要的错觉。

王雪娇继续趁热打铁:“不要错把平台的高度,当成你的本事。如果你不为现在的单位服务,你还有别的价值吗?离开之后,别人为什么要为你过去的成绩付钱?与其指望别人念旧情给你好处,不如踏踏实实的一把现金握在手里安全。”

这话一下子戳中了毕星的心窝,他也不知道驾驶战斗机降落之后,会得到什么样的待遇。

本来他计划的好好的,只要战斗机一降落,最差最差,也能拿到两千两黄金,给他安排一个职位。

职位是什么都不重要,但一定会好吃好喝的把他安排好,做为“投诚人员”的示范榜样。

以前都是这样的。

但是现在局势突然发生变化,第七舰队居然走了,是不是说明美国人不打算管这边的事了?这边会不会马上就一统海峡两岸?

自己飞过去会不会立马被扣,变成谈判的筹码?

这事不是没有先例的:两年前开着歼6到苏联的王宝玉,以为自己会得到英雄般的迎接,结果,由于他对外交毫不关心,不知道当时中苏关系已经恢复正常邦交,根本不可能接待他,他不仅没捞着好处,而且还被押解回国了。

就算不被扣下,大概也不会给太多的好处。

如果不是毕星觉得情势已经危急到必须得走,他甚至想继续留在大陆,哪怕申请转业,在别的城市得到一份普通的工作,他就可以把原先攒下的那些美金痛快花掉,过上比普通人更舒服的生活。

毕星的脑子里转了几个圈,忍不住开口问恽诚:“你能给多少?”

“这要看你提供的人员数量和身份地位了。”

毕星不置可否,他不喜欢自己像一盘菜一样的任人挑捡。

恽诚补充道:“除了钱之外,我还能保证你想要的飞机型号一定会出现在名单里。”

“呵。”毕星冷笑一声,哪天飞什么型号,那是训练计划里安排好的,哪容得下一个外人指指点点?

难道恽诚都已经混到可以掌握基地的工作安排了?

毕星压根不信。

“不相信也没有关系,我不妨告诉你,今天到本周,你们的训练计划里,没有苏27,你走不了,这一点,你很快就可以验证,等你想好了,随时可以来找我。”恽诚彬彬有礼地向毕星欠了欠身,转身打开办公室的门,向外走去。

王雪娇走了几步,又转回头,对着毕星意味深长一笑:“时间差不多喽~”

她的那张笑脸无论放在哪里都是教科书级别的明媚灿烂,像邻家少女一般的亲切,好像只是在提醒他不要迟到。

落在毕星的眼里,她如同在黄泉路上强迫他一步步走向地狱之火的罗刹女,她在他的身后释放出吃人的恶鬼,却好像给了他选择的机会。

毕星狠狠咬着牙,心中愤恨,又羡慕着恽诚:有钱真好啊,能让这么一个女人都服服贴贴地跟着他。

当王雪娇快要关上房门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你跟着他,就是因为他能猜着你的心思?”

王雪娇觉得他这个问题十分愚蠢:“我说过了,毕机长,你之所以能得到这么多荣誉,难道是当算盘珠子?你不会以为领导喜欢的,女人不喜欢吧?人性是一样的,你付出不一定能得到回报,不付出一定不会得到回报。”

八点半,开会。

总结上周工作成果,做本周飞行训练计划、进行人员安排、讲解希望达到的训练成果、对飞行员的综合素质进行评判等等。

当本周计划拿出来的时候,毕星不由得睁大了眼睛。

每天的计划都是飞歼8、轰6,原计划的苏27不见踪影。

歼8最大航程2000公里,根本不可能飞到东南。

轰6的航程倒是有6000公里,但是,它飞得实在太慢,只怕在飞机上还没看到海,就被沿途城市的防空导弹给打下来了。

“上周不是还有苏27吗?怎么这周没了?被沙子埋了?”毕星用开玩笑的语气试探道。

负责人回答道:“我们收到消息,有一个国家的苏27在高空飞行途中,垂尾突然撕裂。经过调查,我们确信,苏27在整体结构上存在着强度问题,现在正在对我们的这架苏27进行详细的检测,避免飞行员在空中出现危险。”

说完,他又冲着毕星和另外两个老资格的飞行员笑笑:“我们整个基地能开苏27的就你们三个人,你们可是我们的大宝贝,可不能有一点损伤。”

三人呵呵笑起来,毕星发出的却是冷笑,大宝贝?怎么你们没给大宝贝分一百二十平方的大房子?

非得说我年龄不够。

那些住大房子的人一堆混吃特死的,他们凭什么?就因为年龄大?那让他们来开飞机啊。

会议结束后,毕星还专门找了负责检修的朋友询问是不是有这么回事。

他从对方口中得到了确切的答案:

没错,就是这样,除了垂尾撕裂,还有驾驶座舱的舱盖半路飞走,弹射座椅故障,试飞员不得不与空中解体的飞机一起栽在地上。

毕星心里暗骂了一声,什么垃圾玩意儿,还敢吹重工业就是强?

不飞苏27的理由非常充分,他想建议飞也不可能,总不能说想锻炼一下飞机在空中解体后,还能平安飞回来的能力吧。

他并不想锻炼这种能力

毕星的人坐在办公室,心已经飞到恽诚那里,他很想知道恽诚所说的“我还能保证你想要的飞机型号一定会出现在名单里”到底是什么意思。

现在,毕星有点理解王雪娇了。

不光女人喜欢有一个强大有力、能为自己托底的人,男人也喜欢。

“你觉得他拿出真名单的可能性有多大?”恽诚问道。

原本他并没有想找已成丧家之犬的毕星,是王雪娇劝他不要放弃榨取最后一丝剩余价值。

格尔木的地理位置决定了它绝对是不可能被放弃的战略重地,反正毕星要走,何不继承他在本地留下的非物质文化遗产。

总比从头开始慢慢建立感情,一点点渗透省点事。

这几次送到总部的情报,都是毕星介绍王星娇认识了人,然后才能逐个突破,为他赚到了丰厚的利润,以及总部的信任。

因此恽诚几乎没有怎么考虑,就接受王雪娇的建议,冒险只身与王雪娇两人进入基地。

现在他只担心毕星会不会因为被威胁而恼羞成怒,瞎编一份名单给他。

王雪娇耸耸肩:“名单是真的还是假的,很快就可以得到印证,他要是弄假的,他也走不了。”

房间里立着的幕布一直没有撤,王雪娇可喜欢那盘录像带了,时不时就要重温一遍金三角的小军头们向她誓死效忠的场面。

恽诚送给她的电台,时不时会收到最新战报:

某处种植园又被攻下了;

某个小团伙被灭门;

得到了某条运输线路;

他们最近的主要工作是与罗亚星打得难分难舍。

这一点得到了云滇边防和缉毒同志们的证实,毒贩内讧,你烧我一片田,我毁你一块地,你杀我一队“骡子”,我炸你一库白货!

有限的人力资源都用在打打杀杀上了,导致入境的毒品数量出现下降趋势,同时存货价格爆涨四倍。

各个城市的大中小拆家本想囤货不卖,等价格再涨涨。

但是金三角方面又传来一些利空消息,说余梦雪在跟罗亚星谈判,不打了。

不打了,送货的人就出来了,价格就要下跌。

不趁着现在价格高赶紧卖。

现在就卖!卖不了吃亏!卖不了上当!自古以来买的没有卖的精!

各位聪明睿智的拆家,你们还等什么呢!

四倍溢价不卖,等跌回去再卖吗!

等来等去一场空!

拆家们被“内部消息”勾得心神荡漾,巨大的利润终是让他们忘记了风险,迫不及待地出手。

各地派出所、分局、市局的缉毒工作获得了空前丰硕的成果。

有些“场子”今天扫完一拨,明天居然还有另一拨的人敢来,问就是“以为你们已经来过了,这几天就不会再来了。”

康正清把为王雪娇申报二等功的材料写好了,放在曾局的案头:“您看还有什么问题。”

“不着急,先放着。”曾局把材料收在抽屉里,“她的档案调过来了吗?”

“调过来了,还差最后的交接签字。”

“嗯。”

“杜所还让我们不要欺负王雪娇,说她是个很天真很善良的小姑娘,老实又心重。

就算她有什么做的不到位的地方,也不要打击她的工作积极性,要给她进步发展的机会。”

康正清想起自己去天金派出所办手续的场面就好笑,杜志刚跟在后面殷殷嘱托,活像一个看着女儿远嫁的老父亲,担心得要命。

曾局抱起他的大茶杯,“呵呵”一笑:“她还要进步发展?她再发展就要一统世界三大毒源地了。”

“我也想啊,这不是金新月那边的女人都没什么地位么,谈个生意,还要防着那些脑子生锈的人搞骚扰。”王雪娇坐在沙发上,看着金三角地图,现在她每天都要在地图上用铅笔把自己新得到的地盘描出来,涂上颜色。

在她的小本本上,还有新拿到地盘上出产多少罂粟,能产出多少公斤,再按市场价计算有多少钱。

她婉拒了恽诚慷慨赠送的计算器,天天坚持在草稿本上打竖式,说这样感觉更舒服,全都电子化,反而没有那种愉悦的感觉。

看她算账的姿势,专注而沉迷,如同葛朗台数金币。

金三角,必然是我的,银三角,也得是我的。

我的,我的,全是我的~~

恽诚才会问道:“你是不是想把三大产地都吞了。”

这句话本是开玩笑,没想到余小姐竟然认真地考虑过,从历史源革、当地信仰、人种差异等等分析了一遍,得出结论:“金新月不好搞,算了,我不贪心。”

恽诚无语,余梦雪也算是重新定义了什么叫“不贪心”。

寸克俭认为“余梦雪”一定是疯了,每天飞来飞去的信息都是跟她有关的。

一会儿打起来了,一会儿发布停火通知,一会儿又打起来了,打打停停,堪比板门店谈判。

她真的只是卧底吗?

她不会是卧底在公安系统中的毒贩,想借国家机器的实力,助她一统金三角吧!

她甚至借的还不是中国的国家机器。

寸克俭从宣誓效忠于余小姐的雇佣军那里得知,余小姐付的是美元,至少已经砸下去两万了。

别说她应该是某个省厅,或是某个市局的人,就算她是部里的人,部里也没这么多外汇储备给她这么烧啊!

鉴于CIA有扶持毒贩的历史记录,这个余小姐不会还是CIA的人吧

余梦雪,调动了美国的钱和中国的人,让她从一个查无此人的无名氏,摇身一变成了搅动金三角风云的大毒枭。

要不是有纪律在,不让打听卧底的身份。

寸克俭真的想知道,到底是谁培养的她。

谁教她这么当卧底的!

是把潜入的组织全灭了,没人知道她是谁,她就算卧底成功了是吧!

不过寸克俭也有一些欣慰,有了这个余梦雪在,其他卧底特别安全。

以往毒贩子接纳新人,都要试探来试探去,现在没空试探了,人力短缺,差不多得了,抓紧上岗吧,反正可能干几天,就要被余梦雪或是罗亚星殃及池鱼给误杀了。

以往毒贩子的哪条线出事了,首先要做的就是排查内鬼,把可能泄露消息的人揪出来杀了,很多卧底都是在这个环节牺牲。

现在有什么好排查的,反正不是余梦雪的人干的,就是罗亚星的人干的。

两边都如此凶悍,丢了货的小毒贩只敢在家里摔杯子砸碗,问候双方的十八辈子祖宗,并不敢真的上门兴师问罪。

另外几个大毒贩也暂时停止了活动。

众所周知,道理只能跟脑子正常的人讲,跟已经打疯了的人没什么好说的。

余梦雪和罗亚星的势力单拉出来,都不是金三角的顶流。

但是,如果哪个大佬觉得他俩烦,决定以一己之力干掉两边,让他们同时罢手,最大的可能是现在互相为敌的两方人马,忽然携手并肩成联盟。

他俩成联盟还不是最可怕的,就怕自己的实力被这两个疯子耗完了以后,有在旁边等着舔包捡漏的人趁机下手。

金三角大区哪有什么道义,只有利益。

寸克俭欣慰于余梦雪对其他卧底的保护。

并且希望自己永远不要跟她打交道。

跟黄帮来打交道,每天多抽一包烟,跟余梦雪打交道,速效救心丸得一天吃三瓶。

连续两天,毕星都按兵不动,他还没有想好,要不要把自己的身家性命都押在恽诚身上。

据说,基地要调来一个人,据说是一个老资格的飞行员,曾在东海真正与外军的F16打过照面,实战经验相当丰富。

他将会成为新的飞行教官。

“新的飞行教官?”毕星不解,“为什么要进新的教官?基地不缺教官,缺的是飞机。”

“都缺,都缺,飞行员也很重要嘛,难培养哦,这不都说培养一个飞行员要付出两倍于飞行员体重的黄金嘛,”基地领导打着哈哈,“先弄来人,想再弄飞机又不难。不是有一个叫牟什么的哎,名字想不起来了,那个商人去俄罗斯随便就换了一架回来嘛”

此时毕星还没有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王雪娇就帮他认识一下。

“都这样了,你还不打算跟我们合作?”王雪娇收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找到了毕星。

此时他还在红星拥军饭店里点了一瓶酒,两碟菜,想喝点,缓缓心里的苦闷。

毕星抿了一口酒,随手把杯子放在桌上:“基地年年都来人,有什么新鲜的?”

“你要不再想想?”王雪娇白了他一眼,“整整十年,哪次不是有老同志快退了,才有等量的新人补进来,东南沿海的局势更紧张,现在刚一缓和,就同意拨一个人过来?你不觉得有问题吗?”

毕星歪着头看她:“你怎么知道?”

“人员档案和变动记录不是你拍给我的吗!”王雪娇看着桌上那半杯酒,心想酒果然也不是好东西,会让脑子变笨。

毕星挑挑眉头:“领导想多加人进来,我有什么办法。”

“不是为什么你觉得只是多加人,而不是要把在岗的人干掉?”王雪娇摇头。

不愧是在编制里的人,从来都没有可能随时会被抛弃的概念。

像她们在私人企业干过的人,要是在招聘广告上看到本公司招聘自己的这个岗位,真正是心中警铃大响,知道等简历收得差不多了,有那么几个人入围,就是HR找自己谈话的时刻。

毕星皱着眉头,歪着脑袋:“难道要干掉我?凭什么?”

他对自己相当自信,每次发报都没有被逮着,如果国安有真凭实据,现在就不是余梦雪来跟他说话,而是国安的人直接把他押走了。

王雪娇冷笑一声:“你跟那个王宝玉也没什么区别,他不看外交,你不看内政。一旦对你产生怀疑,就算没有证据,也会把你从重要岗位上移开,宁可错杀,不可错放!”

“好好的,为什么怀疑我?”此时毕星的酒已经有几分醒了,但他依旧嘴硬,好像只要说服王雪娇,就等于说服了整个国安。

王雪娇摇摇头:“第七舰队难道是因为关岛的樱花开了,才突然决定撤回的吗?必然是知道中远程导弹的测试结果了,才果断放弃的啊,知道测试结果的人能有几个?

陈予能对我说数据,也能对国安说他都告诉过谁,我是跑不了的,但我是外籍,大不了被驱逐出境,这段时间你跟我接触的可不少,多少双眼睛都看着你呢,你能跑得掉?”

她这么说是有依据的,1996年,就因为对岸自信地说了一句“大陆打的都是空包弹”,结果就抓出了身居高位的间谍。

只有不在国安关注名单里的人,没有被盯上之后,还能逃得掉的。

王雪娇的话让毕星刚才喝下的酒都化做冷汗从背后冒了出来,外面暖意融融的天气让他感到燥热难耐,心中的巨大恐惧,让他好像被人塞进了汽油桶里,并浇上水泥,连动一下胳膊都十分吃力。

他怔怔地坐在原处,王雪娇也不再催他,起身离开,让他自己好好想想。

第二天,毕星找到方梅:“小梅,你不是说想买录像机吗?我正好有个朋友出国了,要把一个用了几个月的送给我,我要它也没用,你要不要?”

“要哇,哎,你怎么好好的送我东西?”

“没什么,就想跟你打听个事儿,咱们基地是不是要从东南那边调来一个人?当飞行教官?”

方梅点点头,压低声音说:“那边不肯放呢,不过咱们老唐一哭二闹三上吊,好歹是把人给弄来了,这几天在走流程,大概下个月就能到了。”

“咱们的编制不是已经满了吗?是要扩编吗?还是谁要调走了?”

方梅:“这我就不知道了,领导怎么说,我就怎么做,让加人就加人,让减人就减人。”

“能打听打听不?”

方梅笑道:“你这么紧张干什么?来多少个新人,都动摇不了你的位置。”

毕星叹了一口气:“这不还有半年,老华就要退休了吗?我是有资格的,但是基地里跟我资历差不多的也有三四个,要从我们几个里面升任何一个,其他人都不会服,我要是老唐,也会选择从外面调一个新的过来。家花不如野花香啊。”

“说得也是,我帮你问问。”

当看见方梅递来的消息时,毕星整个人都不好了。

即将新调来的飞行教官除了比他多一个实战经验,拥有的技能跟他一模一样,甚至飞行时长还比他少一点。

王雪娇的话在毕星的心头回响:“你会被调到闲职闲岗,你就更没有用了”

一旦被调去做内部宣传员、调查员之类的事,他就不可能再踏上停机坪。

独自一人逃出国境的办公室文员,与带着战斗机空降的飞行教官相比,显然是后者更值钱。

无论如何,不能等身价掉了再跳槽。

恽诚的房门被人敲响。

助理打开门,恽诚看见来人,起身相迎:“毕机长,请进。”

王雪娇也被请来了,驾驶苏27跑路的主意是她出的,降落地点也是她给定的,也是她说可以得到好处的,毕星想再听她说一次。

好像只要王雪娇再坚定的说一次,就一定是真的。

王雪娇就像一个无情的杀猪盘电诈罪犯,非常真诚的告诉他:“相信我,对岸现在需要有你这么一个身份的人来投诚,做为安定岛内情绪的榜样。你一定能拿到你想要的报酬。如果他们把你交出来,那说明什么,说明他们有内鬼!是他们的内鬼让第七舰队离开的。

放心!你绝对放一百~个心!亏了谁,也不会亏了你的!”

毕星听了她的鬼话,心里轻松了许多。

毕星已经很小心很谨慎了,然而每个人都有适用于他的诈骗手法。

如果这是电诈故事,他已经跑去转账了。

现在恽诚不需要他转账,只要他提供的名单。

毕星拿出已经与他有过交易的人员名单,挨个细数他们有什么爱好,有什么软肋,能拿到什么资料。

王雪娇看着他恨不能把人全卖了的模样,想起前几天与“山水”的对话。

那时国安已经掌握了毕星的所有犯罪证据,随时可以抓人,但“山水”想用他钓出更多的变节人员。

主要手法就是先狠狠地打击他,再给他一点渺茫的希望,让他迫不及待地抓住,把他知道的都抖出来。

山水:“我担心你会心软,如果你做不了的话,我可以安排别人。”

王雪娇:“为什么会有这种担心?”

山水:“他的脸,很讨女人喜欢。”

他的担忧不无道理,《红与黑》中曾有一句形容男主角于连的名句:“他生了一张无论干了什么,都会被原谅的脸。”

毕星的脸是公认的英俊,被狠狠打击之后,一定会露出脆弱无助的样子。

而女人具有天生的母性,王雪娇也是个女人,看到脆弱无助的英俊青年,会不会心生怜爱,会不会忘记自己的使命?

“他的脸确实还行啦,但是他的性格我接受不了,我很讨厌他,就想蹂躏他,虐待他,看他吃憋,受气!”

山水:“???他对你做什么了?”

“我对他没有男女之情,只有对他居然想抢我风头的不满。”王雪娇想起毕星说要带她去美国,把她包养起来,越发的没好气。

天无二日!国无二君!一山只容一虎!不管是公还是母!

嗷呜!

山水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他感觉到王雪娇确实对毕星非常反感,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厌恶了。

只要执行任务的人不心软,这件事就能顺利推进下去。

王雪娇不负重托,连哄带吓,把毕星吓得不得不主动找上门,想用情报从恽诚那里换一些钱傍身,避免逃出境之后,变成丧家之犬。

现在她坐在一边,托着腮,认真听着毕星的详细介绍,不时还提问一些细节,以便印证他说的话是否属实。

这些人,有些在重要岗位,有些在不重要,但非常容易收集到信息的地方。

交易名单里并没有方梅,但有忆楠。

她甚至不用亲口问丈夫工作上的事,只需要根据丈夫出差的时间、加班的时间、身上带着的痕迹,就能判断丈夫去哪里了,可能与什么事有关,也能通过街上所过车辆、人员谈论的信息判断是否有大行动。

所以,她的丈夫至今都不知道她在背地里为毕星提供消息。

红星拥军饭店没有被客似云来挤走,除了因为有内部人士去消费,还因为她有营业收入外的支持。

王雪娇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她对毕星不会心软,对小孩子还是会心软的,三岁的毛毛多可爱,要是方梅是间谍,这孩子真是地狱开局。

“就这么多了。”毕星一口气说完,他现在已经顾不得恽诚在听完情报之后,就把他一脚踢开,他已经别无选择,只能赌一把。

如果一个月前有人告诉毕星:你会被人逼到走投无路,别人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一点都不敢反抗。

他只会嗤之以鼻:又一个嫉妒我的傻逼。

他看着恽诚,心像悬在半空中,等待恽诚的判决。

“很好,我会尽管安排你离开的。”恽诚微笑道。

没有具体的时间,但总比什么承诺都没有的强,毕星站起身,与恽诚握手告辞。

他离去的背影佝偻而颓唐,好像迅速衰老了十岁,哪里有一点前几天意气风发的样子。

王雪娇真挺想把他的样子拍下来,给“山水”看:“看看他这德性,我怎么会看上这种废物!你看不起谁!!!”

“你真要帮他?”王雪娇问道,依她看,毕星已经毫无利用价值,还心高气傲,自以为了不起,不如过河拆桥得了。

恽诚看着王雪娇的表情,猜着她的心思,不由笑道:“不要做得这么绝,他被抓了,对我没有好处,他跑了,或许有一天会对我有用。中国有句古话,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他要是知道是你抢了他的功劳,夺了他的宠爱,他会弄死你。”王雪娇继续挑拨离间。

恽诚笑笑:“不会的,他是个聪明人,只要有利益在,他就一定能放下恩怨,与我合作。我相信,如果你给他五十万,他就愿意跪下来亲吻你的脚,给他一百万,他就愿意倒插门。要不要试试?”

“那就不用了,我还是自己留着五十万好了,我一共就两只脚,轮不着他来吻。”王雪娇撇撇嘴,“我看他打不过小帆帆,我也不会允许他打我的小杰杰。”

“哈哈哈”恽诚大笑出声。

王雪娇歪着头想了想:“不过,你说得对,我是应该做事留一线万一他将来成中央情报局的局长了呢。”

说着,她跑出房间,追下楼。

“毕机长,请等一下,我有一件礼物忘记送给你了。”

王雪娇温柔地看着他,将那把银白色的伯莱塔悄悄拿出来,塞在毕星的手掌心。

王星娇眨眨眼睛,脸上是无限的遗憾与苦涩的笑容:“我们的想法差得太远,今生注定无缘,不过,很高兴认识你,请你把它当做一个朋友的祝福,带在身边。希望它能对你的前途有所帮助。”

第二天,恽诚找到基地的负责人,提出想要拍一些宏大场面,飞机并排出机库,次第起飞之类的。

目的是想拍一些宣传片,扬我军威,起到震慑效果。

他的理由非常符合当下局势,第七舰队走了,但是对岸的还在嘴硬,要打又不可能真打,现在就是要拿硬货出来亮亮相。

基地负责人欣然同意,表示马上安排。

恽诚看着可以提供的飞机列表里面没有苏27,露出遗憾的表情:“据我所知,基地里最先进的飞机为什么不参与拍摄?”

“你说苏27吗?它还在检修。”

“是因为材料强度问题吗?那个新闻我也看到了,如果不飞到高空,也许不会有问题。只拍出库和起飞,飞行中和细节都可以只拍歼8,据我所知,苏27是现在大陆最好的主战飞机,已经买了,却不用,只怕会有一些不必要的猜测。”

恽诚顿了顿:“比如,这笔钱是不是真拿去买了飞机,或是进了某个人的口袋。”

恽诚所说的可能性,是个非常敏感的话题,曾掀起过轩然大波。

此次谈话看似轻松简单,不过是一个宣传片的拍摄沟通而已。

实则在进门之前,恽诚已经让自己手下的线人、情报收集者围绕着这次对话,进行了全方位的线索收集,并且对可能出现的问题和意外进行反复分析和推演。

他知道哪些话会让基地负责人心动,哪些话会让他不得不放弃即定计划,而跟着他的思路走。

只要是有人执行的任务,就一定会受到人性的影响,无人例外。

如果是机器执行,那就更简单了拔电源、塞病毒。

最终参与拍摄的名单中出现了苏27,做为现在最强战机,它会从最正中间的机库出来,绝对C位。

怎么选择飞行员,那就是基地负责人的事情了,他不多做干涉。

他答应毕星的只是“你想要的飞机型号一定会出现在名单里”,至于是不是安排你去飞,那就不关我的事了。

参与拍摄的飞行员名单下来了,毕星名列其中,但飞的不是苏27,而是旁边的歼8,这让他大为光火。

毕星找到领导:“凭什么不让我飞苏27?我已经飞过两次了,柯鹰一次都没飞过!”

“检修还没结束,这次只是拍一个滑行和起飞的过程,很快就结束,重头戏还在歼8身上,除了你,还有谁战术动作最漂亮?换别人,我不放心。”

基地领导的话说得很动听,但是已经入不了毕星的耳朵了。

他要飞苏27!材料是不是有问题,那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当初歼8还不是有病,原本应该装的4毫米的钢钉,结果装上机的是35毫米的铝钉。

材料百分之百的有问题,但是做静力试验的时候,也不是每一架到92%的时候就断裂了。

如果每架苏27都有问题,国家也不可能豪掷五亿美元,大方地采购二十四架,还为此给蒙古缴纳了二十万美元的过路费。

毕星相信自己从贫穷农家能走到今天,绝对是得到了上天的庇佑,运气没有那么差。

不让我飞是吧!好,我不仅要带走飞机,还要带走所有主力机型的参数和弱点!

到时候,一定会有人愿意花高价买下这些数据。

以他的身份,弄到数据不成问题,唯一的问题是:怎么样才能强迫柯鹰跟他换飞机。

三天后,晴空万里,是约定好的拍摄日。

阳光照在白色的机库大门上。

机库里,机务们已经工作了几个小时,确保飞机没有任何问题

主要是歼8,苏27涉及的是材料问题,这事不是机务能管得了的。

柯鹰心情很复杂,他从来没飞过苏27,真挺想飞的,但是刚刚才看到一起空难,还不是飞行技术的错,他心里也在打鼓。

“你不想开的话,我来吧,你还有老婆孩子,我孤家寡人一个。”毕星劝说柯鹰自己放弃。

柯鹰犹犹豫豫:“那你怎么办?”

“有什么怎么办的,我可不怕老婆改嫁,自己孩子跟别的男人姓。”男人最了解男人,毕星一句话戳到柯鹰最在乎的事上。

不过,柯鹰还是没有松口,名单是领导定的,临阵要换机型,不是打领导的脸么?

如果不告诉领导,好像也可行,头盔一戴,也不怎么能看清脸。

但是这可是苏27,在最中间,是最重要的宣传对象,摄像机一定会拉得特别近。

到时候让领导看到他擅自换机型,恐怕死得更惨,以后也别想进步了。

忽然,旁边响起了纷杂的脚步声,还有介绍的声音:“这些就是今天参与飞行的战斗机中间的就是我们国家斥巨资从苏联,哦,现在叫俄罗斯,采购来的苏27”

摄制组到了,来的还有基地负责人、恽诚、王雪娇、张英山。

韩帆悄无声息地藏在某处,企图当狙击手,以防万一,王雪娇告诉他:“一架苏27值两千多万美元,你要是打不准,把仪表盘、尾翼之类的高级货给打烂了,你就完蛋了!”

对自己枪法相当自信的韩帆一听说两千多万美元,全身一僵,卖了他也赔不起啊,他摸摸下巴,抬头看了看蓝天,心里突然产生了一些想法。

战斗机的飞机员都配有枪支,这次拍摄是重要的宣传片,于是所有人都上了全套装备,看着分外的英武帅气。

摄制组先拍了一段飞行员排着整齐的队伍走进机库的镜头,毕星以其强大的容貌优势走在第一个。

他们脚步铿锵,腰背挺直,刚好太阳光从旁边的建筑物探出头来,暖意融融,更显得他们阳光、健康,特别有安全感,给人一种感觉“他们是来保护我们的”。

王雪娇忽然思念起了法新社的阴间滤镜:全景调成暗色,只留如血一般的鲜红,看着相当有压迫感,极具肃杀氛围,随便一个圆圈圈,都被拍出了“君临天下”的气势。

哎~多帅呀~~~

少被德三统治几小时,都没那气质。

它传递的气场不是“守土”,而是“开疆”。

可惜,现在的综合实力还远没有到可以“开疆”的时候。

“鹰酱说你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时候,你最好真的有”现在是真没有。

王雪娇只能自己在脑内加滤镜,快乐一下。

顺便偷摸观察一下毕星到底打算怎么从歼8换到苏27上面去。

拍宣传片都不是一镜到底。

人走进机库之后,要先停一停,让摄影师找找好看的角度,让他们用帅气的姿势上飞机,是跑到飞机面前,显得强大的战斗意志,还是走到飞机面前,展示稳重从容,都是要考虑的细节。

毕星再次提出,希望能够让自己开苏27,他也没提柯鹰担心苏27的质量问题,单纯就说他觉得自己形象气质好,应该坐在最中间的位置,有助于本基地的对外整体形象。

领导还是摇了摇头,没同意。

毕星没有再多说什么,他站在一边静待时机。

酷帅的机库大门打开的镜头拍完了,接下来是飞行员帅气跑向飞机、登机、然后飞机整整齐齐排列出库。

摄影师大喊:“三,二,一,开始!”

已经站在指定位置的飞行员向前跑动,忽然,柯鹰发现有人飞快超过了他,并抢在他前面,跃上了苏27,是毕星。

柯鹰从来没想过还有这种操作,当下愣在那里,其他人也都懵了,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喂,你干嘛?”战友们的呼唤没有让毕星有一丝犹豫,自他下定决心的那一刻起,一切就无法回头了。

原本这次的计划只有滑行和起飞,计划里加一点油就够了,是毕星托人把飞机的油加满,足够他飞够四千公里。

如果让柯鹰上了飞机,发现油表的异常,一定会汇报,到时候,他就不是被调去做文职这么简单了。

必须走!

现在走!

一出机库,就有一个地勤发现异常,他听见机库里传出的异常叫喊,他便开着车企图过来查看什么情况,为什么只有一架飞机出来了,机库里的人在叫什么?

苏27的最短起飞距离是450米,如果让地勤的车挡在飞机前面,毕星今儿就走不了了!

“星哥,发生什么事啦?”那个地勤认识他,便打开窗户,疑惑地冲他大叫。

毕星升起座舱盖,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一句话都没说,而是伸出银白色伯莱塔,瞄准地勤的头,扣下扳机。

地勤惊恐地睁大双眼,一时不知如何反应。

然而,他的手指按下去了,却无事发生。

臭子!

这种情况得把弹匣拿出来,把哑弹拿出来,可是他没有时间了,不过地勤也没有敢再开车靠近跑道,他准备合上座舱盖,加速起飞。

忽然,一块什么东西落在他的头上。

湿乎乎,还有一股膻味儿。

紧接着,又是一块,落在机头上,这下他看清楚了,是鲜红的肉块,此后又陆续掉下来了几块。

与肉块一同落下的,是两只巨大的猛禽金雕,其中一只十分着急,猛然伸出爪子去抢毕星头顶上的羊肉,尖利的指甲从毕星的左脸颊向上一挑,从脸颊到额头,划出一道深深的血口。

毕星惨叫着捂住脸,他的左眼看不见了。

苏27缓缓停在跑道上,全副武装的基地卫兵向飞机跑去,他们的脚下响起金属的声音,那是没有拉起来的尖锐三角铁片。

基地的原计划是拼着换轮胎,也要把藏在基地里的蛀虫都挖出来,所以,一定要坚持到最后一刻,看看都有谁给毕星提供便利。

就金雕来得挺突然的,连基地负责人都没想到,恽诚只看见两只金雕突然落下来,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兴许毕星以前得罪过它们。

韩帆理直气壮,不是说两千多万美元一架飞机吗,划坏几个轮子起码也得几万吧?该省省,该花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