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地的反应极其迅速,当跑道上出事之后,穿着统一制服的卫兵迅速进入三栋办公大楼,从办公室里把与毕星有过交易的人都带出来。
摄制组的人整个处于懵逼状态,他们都在机库里,远远地看着两只大鸟落下来,还听见了惨叫,对其他事情一无所知。
“为什么会这样?”摄影师震惊。
只有跟组编剧于文靖十分激动:“这个我看过!!希区柯克的《鸟》!没有什么原因,鸟就是想攻击人!”
王雪娇:“对对对,那片子我也看过,就是这样的,谁知道鸟怎么想的啊!可能毕星偷过它们的蛋呢。”
金雕两口子对自己被栽赃的事情一无所知,它们把韩大善人扔下来的羊肉吃完后,又在基地上空盘旋了一圈,确定真的没有新的资源刷新,便恋恋不舍地走了。
毕星被快速带到医院,关在单独的病房进行包扎。
等他清醒过来的时候,两个穿着制服的人向他亮出证件,国家安全局。
他心中猛然一沉,知道自己完了。
此时,除了已经有确切证据证明与泄漏机密情报有关的人员被带走外,所有部门都暂停了日常工作。
人人过关,处处排查。
查出来的结果,一点都不意外。
当时,基地内部的那位明牌的国安同志接到上线通知,转达给基地领导的时候,基地领导还不相信,他不认为自己的基地里会有这么多间谍:“你们是不是搞错了?哪有这么多奸细,那我们这边不成军统了吗!”
如他所说,毕星花钱买通的人其实并不多。
更多的是自己工作习惯不好。
比如人走了,不管重不重要的工作文件就这么大刺刺在桌上摆着,以毕星的视力,扫一眼就能看清楚全部内容。
以及“都是同事,随手帮个小忙有什么关系”的人情往来,连钱都没收。
其实这事不稀罕,都说摸着毛熊过河,前年那个叛逃去苏联的王宝玉,他对苏联最大的贡献是:让苏联军方发现,他们的防空水平都已经不是筛子了,是跟没有一样。
一架歼6,就这么“嗖”蹿进了国境,又这么大摇大摆地落在了空军基地,全程无人知晓,甚至他落地了很长一段时间,被雨淋得像狗一样,才有人过来看一眼“为什么会有个傻子不进屋躲雨,非站在机翼下面?”
当时基地领导看到消息通报,嘲笑得特别大声,说一个空军基地怎么管成这个样子,难怪苏联越来越不行了。
现在,他看着列出来的相关人员名单,两年前的巴掌落在了自己的脸上。
整个基地除了要清查间谍、渎职人员,还要严控工作流程,从把可以随便进出基地的后门堵死开始。
毕星被抓后,原本还想用“我是一时糊涂”“一时冲动”做为借口,当审讯人员拿出长达两年的电台往来记录拍在他面前,他才知道,原来自己早就被盯上了,他知道自己已经彻底完了。
“为什么你们不早抓我?要是早点动手的话,我就不会犯下更多的错误!!!你们是故意的!你们就是养寇自重,这样你们就能捞到更多的功劳!!!”毕星声嘶力竭地吼道。
审讯人员被他的逻辑震惊,人怎么可以无耻到这个地步。
等他叫够了,叫累了,冷静下来之后,他沉默了一段时间,脑中闪过以前的那些案例,间谍罪不一定会死,王宝玉也没死,判了死缓。
毕星不想死,哪怕是死缓,能留一条命就行,他把能招供的全招了,不仅招供了自己的事情,还把恽诚、王雪娇全部说了出来,就连那把伯莱塔手枪是王雪娇送的都抖了个干净。
另一边,恽诚涉及到间谍和杀人两项罪名,他和他的人也被带走调查。
但是很快从里面传来消息:根据恽诚的情况,不仅不会死刑,连有期徒刑都不会判。
杀掉林知的事情,有车队里的两个人顶了,一个人说是与林知发生口角,怀恨在心,便把林知给砍了。
他本来不想做那么绝,所以让医疗车上的医生和护士救治,但是林知声称要报警,他一怒之下,就把林知弄死,又趁着车队在格尔木城外休息的时候,他就伙同另一个人把尸体拖走埋了。
杀林知这种粗活,确实不是恽诚亲自干的,也没有任何人可以证明杀林知是恽诚指使的。
在他的车上和房间里找不到任何电台,没有人可以证明国安监听到的呼号是在叫恽诚。
至于王雪娇给他的情报,他的人一下飞机,就有挂着使馆牌照的车来接,车子直接进了美使馆,那里属于美国的领土,谁也不能硬闯,等人再出来,什么都没有了,也不可能拍到他把情报交给任何人的照片做为证据。
王雪娇把情报给他的时候,更是没有留下任何证据,胶卷和软盘能说明什么?兴许里面是风景照和打字软件呢。
唯一的证据是非法测绘,这件事看到的人可太多了,不止是车队的人,沿途的黑店、小村老板,都能证明这一点。
但是非法测绘判不了什么,常规操作是:没收测绘结果、罚款,驱逐出境。
“啊,可恶啊!!!”王雪娇十分恼怒。
黄帮来同志安慰道:“算啦,他没有来得及把测绘结果送出去,还帮我们送了几次假消息出去,完成了最重要的战略目标,咱们不亏。”
王雪娇蔫蔫地趴在桌上:“我想杀人,呜呜呜。”
“他还在帮你交军费呢,原谅他吧。”
代号“榴莲”的寸克俭发来消息,大方的余梦雪小姐手下的雇佣军越来越多,她的大军已经在金三角声名显赫。
势力排名第六的罗亚星集团跟她的人打得有来有回。
现在金三角的六大势力有七个人。
“讲道理,既然云滇那边这么喜欢我的大军,他们干嘛不派一个余梦雪过去一统江湖?”王雪娇一脸的生无可恋。
“恽诚把你的照片发给他们了,他们只效忠你。就算找一个人整容,也不能整得跟你一模一样啊。”
王雪娇哼哼唧唧:“他们要给我工资。”
“云滇省厅的厅长说了,只要你去,他就请你吃洋芋粑粑。”
“不行,我要吃菌子火锅,我要把云滇省厅吃穷。”王雪娇双手握拳,充满气势的往桌子上用力一锤。
既然恽诚不会死,做为安全起见,王雪娇也得走个过场,留下一套审讯记录。
负责审讯的人完全不知道她的身份,该怎么问就怎么问,没有一点客气,王雪娇也照实回答:
“那把枪,是恽诚送给我防身用的,我们在路上遇到过狼群,在那之后给的。”
“对,那颗子弹里的火药是我拿出来的,没什么,听说嚼一嚼会有生病的效果,你知道,干我们这行,总有几天想休息休息,直接说我不想拍,是违约的,找个理由,大家面子上都过得去。”
“别的事情,我都不知道呀。”
审讯报告交上去后没多久,王雪娇被放了出来。
五月的阳光暖洋洋地照在身上,王雪娇大大伸了一个懒腰,张英山和韩帆两人在外面等着她。
“不用再去了吧?”张英山关切地问道。
王雪娇假装擦了一把汗:“嗯,都说清楚了,幸好现在没有流氓罪,不然我就出不来啦。”
“流氓罪也不是他们管。”韩帆高傲地抬起头,“怎么着也得把你引渡回绿藤。”
王雪娇转头看着他:“我跟你说,你完了,你要去海牙受审。”
“啊?为什么?”韩帆只知道海牙国际法庭,甚至想不起来它在哪个国家,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要去了。
王雪娇一本正经地看着他:“中国是《禁止生物武器公约》的缔约国,你使用了生物武器。”
“我不是,我没有!金雕可以为我做证!它们找不到东西吃,我随便喂了它们几块肉而已,我有什么错!”韩帆大眼闪闪,卡卡地眨个不停。
王雪娇拍拍他的肩膀:“你要是能管住你的嘴,时不时露点这样的表情,你也很快能找到对象的。”
“我的嘴怎么了!”韩帆不服气。
王雪娇撇撇嘴:“没什么,坚持下去,你一定可以单身一辈子的,咱们去客似云来找点东西吃,下午就要走了。”
街对面的红星拥军饭店的大门紧闭,客似云来饭店的生意更加红火,忙得老板黄帮来亲自上场端菜,忙得乱转,一直到下午才歇下来,王雪娇笑道:“现在整条街都是你的地盘啦!”
“哪有,你看那边,又有一家新开的了。”黄帮来指了指斜对面,那里原来是毕星同党的服装店,现在服装店也已经转让,正在热闹的装修中。
王雪娇笑道:“行啊,以后要是我有朋友过来,让他们报暗号,你给他们再来个折上折。”
“好啊,什么暗号?”
王雪娇忽然想起曾经的一篇神作,下意识回答:“一曲忠诚的赞歌。”
“有意思。”黄帮来笑起来。
“希望我回去之后,能听到他们两位被枪毙的消息。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山水‘有相逢。”王雪娇与“山水”黄帮来同志友好告别。
“再见,祝陛下早日一统六国。”黄帮来哈哈一笑。
屋里有食客大声嚷嚷:“老板,我的炒土豆丝呢!!!你们的土豆是现种的吗!都半个小时啦!”
“来了来了~”
寸克俭打了个喷嚏,他揉揉鼻子,继续快乐地数着这段时间的情报收入。
与余梦雪相关的情报,总共为他挣到了五万美金的报酬。
这钱,真是辛苦钱,他以前从未如此高强度的为一个人编写完整的档案与身世。
好消息是,老黄说这事结束了,以后他不用再为余梦雪操心、烦恼,她闹出天大的事都跟他没有关系了。
来时有恽诚报销机票,走时就麻烦了,当时就说好了借调人员的一切差旅费用由西宁市局出。
然而他们穷。
热情的西宁市局同志努力帮忙买到两张软卧票和一张硬卧票,三人不仅需要“恐龙抗狼”地从铁路回绿藤,还得有一个人悲催地睡硬卧。
狗剩剩则单独以托运的形式先坐飞机回绿藤,市局安排了钱刚前去接机。
韩帆十分不满:“为什么不让我跟狗剩一起走!”
王雪娇:“因为狗剩是托运,没法给你办托运。”
韩帆悲悲切切:“你们俩都坐过飞机了,就不能给我也享受享受嘛!”
“不错啦,起码是卧铺耶,你还有什么不满?”
韩帆恼怒:“我太不满了!来的时候,一路上我枕着那十万块钱,一分钟都不敢睡啊。”
他伸出四根手指,想了想又伸出一根:“五天,整整五天,我一点都不敢合眼,生怕眼睛一睁,钱就没了!我不想坐火车了。”
曾局长是无辜的,已知盗猎团伙与航空公司内部的人有勾连,能直接空运野生动物,他又怎么能用公安局的证明文件给韩帆买机票。
现在部队能经商,没说警察也能经商,市局完全没有第三产业。
市局楼下的个体户小卖部连个公章都没有,也没法出证明。
“软卧是有门的,你可以好好睡。”王雪娇伸手去拿硬卧票,还没捏稳,就被韩帆一把夺过:“要是让人知道我们两个大老爷们儿让你一个女同志睡硬卧,回去要被人笑一整年。”
“我去”张英山伸手去拿票,被韩帆抢先塞到衣服内兜:“行行行,让你去,再看你们天天跟牛郎织女似的,跨越几节车厢厮混,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王母娘娘。哎,本王母真命苦,都没有坐过飞机。”
王雪娇安慰道:“哎,坐飞机也没什么好的。”
韩帆“哼”了一声:“你是坐过了,来气我呢?你看电视剧,啊,那个那个《公关小姐》,男的一个个都穿着西装,拎着公文包~嘿,那派头。”
“拎着公文包是什么值得开心的事吗!这不就是要去上班的意思?我会转告老曾,你热爱工作。”
韩帆:“也没那么热爱。”
说是这么说,王雪娇读书的时候也羡慕过在机场VIP候机室、咖啡馆拿出笔记本电脑,还有拖着行李箱飞来飞去的职业女性,觉得特别有范儿,逼格十足。
后来当她开始工作,赶早上第一趟飞机去一个地方,完事了,再赶中午的飞机去另一个地方,再赶晚上最后一趟飞机,凌晨两点回到办公室准备第二天早上九点开会的资料就再也不羡慕了。
王雪娇:“喏,你想想看,路上要整整四天的时间,虽然没有什么娱乐活动,不过也没有任务,这不就是休假吗!”
那倒也是。
以前就算是为破获某一个大案,连轴转三四个月,也最多得到两天的轮休。
有时候两天都休不到,说好两天,可能刚歇了半天,就有新案子找上门来。
休假!
四天!
就算是天塌下来,也不会被抓回去加班的四天。
这么一想,韩帆又开心了起来。
上车前,三人分开去采购,韩帆买了一大堆方便面,王雪娇买了很多真空包装的熟肉,张英山买了可以直接吃的蔬菜和水果,到了候车室一瞧,所有的食物加在一起足够吃半个月的。
“吃不完就带回去当特产发!”
王雪娇默默拿起香辣味的多多妙方便面:“你说这是青海特产?”
“有小票为证!”韩帆理直气壮。
反正市局的人不会挑剔,加班的时候有口吃的就不错了,还管它是哪里的特产。
开车检票了,现在虽然不是春运,但是这趟车是这条铁路线上的主力车次,一票难求。
硬座车厢依旧像打仗,拎着大包小包的人有挤不上去的,把行李和小孩往火车窗户里一塞,然后自己也跟着往里爬。
没有这个实力的人就只能用力往上挤。
到了开车时间如果还没有挤上去,列车员是不会给到了任何怜悯。
下面的人扬着手里的票高呼:“我有票,我还没上车。”列车员只会冷冷地回一句:“关我什么事。”然后关上车门。
硬卧情况略好,毕竟硬卧里没有无座票,上车的时候,乘务员会拦在门口,没有车票的人不让上,有车票的人要换成一个铁牌牌,如果半夜下车,会有乘务员过来把人唤醒,再把铁牌牌换成车票。
软卧更是严格,车厢的窗户都关着,不让人有一丁点爬窗进来的可能。
座位车厢与卧铺车厢之间有一节餐车,有列车员守在卧铺车厢的一头,硬座的票不能随便进卧铺车厢,硬卧可以进软卧车厢,晚上必须离开其实不离开也没什么,只要同包间的人没什么意见,把门一关,在里面干什么都成。
王雪娇和张英山到车厢的时候,四张床铺都是空的,门口头顶上的小电视亮着,却只有蓝屏,什么信号都没有。
“我睡上面。”王雪娇一抬手,把自己的包扔了上去。
“睡下铺不好吗,爬上爬下的多不方便。”
王雪娇坐在下铺的床边,看着张英山往外摸水果:“睡上铺安全一点,我习惯了。”
“嗯。”张英山点点头,“也好。”
“要是票没卖出去就好了,可以让韩帆过来。”王雪娇遗憾地说。
那是不可能的,这趟车不管是什么席位,都十分紧俏,要不是市局出面走后门,他们连硬座都买不着,只能先坐车到西安,然后再想办法转车。
“要不我开个公司得了,我又不缺买机票的钱,不就是没证明么!”王雪娇恼怒。
张英山笑道:“公司法人代表叫什么?”
“余梦雪呗,难道还能是王雪娇。我做老板,你是财务。要不是你也行,如果你坚持的话~”
“同志们,想我了吗~”韩帆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王雪娇冲他一指:“司机。”
韩帆:“诶???”
“你们坐一会儿,趁现在还没什么人,我去洗几个苹果。”王雪娇起身。
软卧车厢现在还没什么人,只隐隐散发着一股铁锈与死水,以及机油混合在一起的气味。
王雪娇低头在水房的水槽里洗苹果,有两个人从她身边路过,王雪娇没有抬头,习惯性的斜了一眼,只见一个人空着手,还有一个人跟在他身后,拎着两个旅行箱。
这两人都穿着黑皮鞋,擦得锃亮。
啧,有钱人。
不过应该不算特别有钱,真有钱就应该坐飞机了。
王雪娇在心里嘀咕,继续洗苹果。
等她拎着苹果回去之后,看到自己的包间已经满了,那两个“黑皮鞋”就跟她一个车厢。
韩帆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王雪娇把洗好的苹果放在小桌上,把牙刷牙杯和毛巾拿出来,先找个地方放着。
过一会儿,窗外的景色缓缓动了起来,车窗上嵌着的广播里响起:“亲爱的旅客朋友,欢迎您乘坐XXXX次列车,本次列车”
衣服和其他小零件收拾的差不多,人类开始无聊。
王雪娇抬头看到门框上的虚伪小电视依旧是蓝屏,也不知道它这辈子到底放过几回节目,它存在的价值到底是什么。
走廊上书报架上的报纸都是极其无聊的大报,而且还是前天的。
刚才路过的两个人,手里提两个包的睡上铺,空着手上车的睡下铺,上铺的人叫下铺的人“郑总”。
郑总看起来三十岁出头,容貌普通,不过眼睛长得好,眼窝深,看着泡面调料包都有几分深情的意味。
另一个应该是他的助理,叫小蔡,忙前忙后,又是帮郑总收拾外套,又是帮他拿水杯去倒开水。
等他俩忙完,四人面对面地坐着,郑总先开口:“你们去哪?”
王雪娇:“绿藤。”
“真巧,我们也是。”郑总笑道,“绿藤现在的梧桐毛不知道掉完了没有。”
“哦?梧桐毛?那是什么?”王雪娇故作好奇。
“绿藤的街上到处种着法国梧桐,四月份的时候,风一吹,毛到处飞。你们以前没有去过绿藤吗?”
王雪娇摇摇头:“没有呀,我们是出来考察市场的。”
“哦?做什么?”
“玉石,青海玉不像羊脂玉那么值钱,不过现在羊脂玉越来越少,迟早会有替代品,趁着替代品的价格还没有上去,先炒一把。”
郑总饶有兴味地问道:“哦??你们也是做宝石生意的?”
“也?你也是吗?”王雪娇问道。
小蔡急忙把公文包打开,取出一盒名片递到郑总手中,郑总用双手递来一张名片,王雪娇接过一瞧:
兴茂贸易有限责任公司郑益静总经理
这名字王雪娇心中猛然一跳,觉得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这不是原主家里出事之后遇到的大反派的弟弟吗!
原主就是为他偷传警局里的各种消息,助他兄弟二人逃过各种法律的制裁,最后还为他挡枪而死。
王雪娇以为自己这辈子都遇不上他了,毕竟命运已经发生了巨大的转折,她的父母安好,她自己现在也特别有钱,轮不着他施恩。
谁知道竟然在这里不期而遇。
冷静先冷静说不定是同名同姓,不一定是他。
王雪娇故作轻松地说错了一个字:“你是不是还有一个哥哥叫郑益安啊?”
“哈哈哈,为什么这么说?”
“安静,正好是一个词。”
郑益静笑道:“我是有个哥哥,不过不叫郑益安,叫郑益宁。”
“哦,宁静。”王雪娇胡乱应了一声,心中波澜起伏。
他还是原来那个反派吗?
连曾局都不是了,也许他也不是了呢。
可是曾局不是,是因为新闻出版总署的要求,新闻出版总署可没有说普通商人不能是反派啊。
何况是个大反派要是又改曾局,又改他,等于整个小说的大纲要全部推翻,重新找反派,那作者的工作量也太大了。
“我们公司主要做的是翡翠生意,从缅甸进原石,在国内加工”
王雪娇有一搭没一搭的应声:“翡翠啊?一般不都是长辈们戴的吗?”
“是不是还有赌石?”
此时她的脑子里“嗡嗡”乱响,无数个可能性在她的脑子里飞来飞去。
最后她告诉自己,没有发生的事就不能算数,就当无事发生,一切都不存在,只是一场梦。
在梦里被出轨了,醒来后也不能抽枕边人一耳光。
在梦里中奖了,醒来后也不能去彩票中心兑奖。
在梦里变成奥特曼,醒来后也不能变成光。
当郑益静聊到翡翠水头的时候,王雪娇已经彻底镇静下来,与郑益静聊珠宝。
“我倒不是一定要做珠宝,反正手里有点闲钱,做什么都行。”王雪娇笑笑。
“去考察羊脂玉,就你们两个吗?”郑益静好奇。
王雪娇点点头。
郑益静睁大眼睛:“你们胆子好大啊,这边很乱的。”
“在路上雇人的,不然就我们俩,都不够给路上的野狼塞牙缝。”王雪娇把张英山的手抬起来,“像这么细的胳膊,只够一个菜。”
“还塞牙。”张英山一本正经。
郑益静忽然开口:“你们俩是男女朋友吗?”
这个问题问得十分突兀,张英山下意识望向王雪娇,他们已经亲吻过多次,但是王雪娇从来都没有给他一个确切的名份。
从绿藤到格尔木,他始终是“余小姐的小白脸”,甚至还多出一个小黑脸。
他希望能够从王雪娇的口中听见肯定的答案。
“对呀!”王雪娇坚定回答,同时往他的肩膀上一靠:“怎么样,有没有夫妻相?”
“有,像黄蓉和郭靖。”郑益静笑道。
“那我们得去弄只雕来!哈哈哈!”
王雪娇问道:“你们怎么没有坐飞机?”
“本来是要坐的,然后遇到沙尘,飞机取消了。等了两天,结果飞机故障,等飞机修好,又沙尘,有这个时间,坐火车早就到了,我们就换火车啦。不过这趟火车不太平哦,有几站千万不能下车,也不能开窗,不然东西就没了。”
王雪娇点点头,对于这一点,她有着清晰的认知。
此时的“铁老大”有自己的铁路公安,不过他们的情况没有比普通的公安好到哪里去。
人手不足对他们来说,也是一个严重的问题。
这趟车,一共有十几节车厢,一共只有两个乘警和一个乘警长。
他们能做的事情就是隔一段时间,就把车厢走一遍,仿佛古代打更的更夫一样,一边走一边喊:“注意看好自己的行李、注意财产安全,小心小偷”
如果他们在第一节车厢,最后一节车厢就算发生枪战,他们也听不到一点。
基本上得靠自己。
不过王雪娇觉得问题不大,因为他们穷!
十万块在盐湖镇抓完杀手以后,已经通过邮局寄回绿藤了,那堆钱又不能真花,留在手上就是烫手山芋。
上车之前,王雪娇、张英山和韩帆三个人全身上下加在一起最多一百多块钱。韩帆为自己缝了一个安全内裤,把宝贵的五十块钱塞在内裤口袋里。
王雪娇提醒他安全内裤也不一定安全,用小刀片一划,他的裤子就开口,贼都跑得快的很,你再能打,抓不到人也没办法。
韩帆再也不想过四天不敢闭眼的日子,他琢磨了半天,决定把自己的五十块钱交给张英山代为保管:“软卧安全,把门一关,就太平无事了。”
“别给我,要是在我手上丢了呢?”张英山拒绝。
韩帆摆摆手:“丢了就当我提前给你们俩的婚礼送红包了。”
“哪里就婚礼了,要是我们没婚礼呢。”王雪娇冲他做鬼脸。
韩帆看着脸色发白的张英山嘿嘿一笑:“你俩要是都成不了,我丢这五十块钱还有什么好难过的?”
黄昏,乘务员开始推着餐车售卖晚饭:“十块,十块,全部十块,土豆烧牛肉、花菜炒肉片”
王雪娇不想一开始就吃方便面,伸头看了一眼,兴奋地说:“这个看起来不错啊!还有那么大一个煎鸡蛋!!!”
她差点就想买了,被张英山握住手腕:“再仔细看看。”
王雪娇定睛一看,发现那是一个虚伪的煎鸡蛋,分明只有一层薄薄的蛋皮,一个鸡蛋起码能揭出五个那么大的蛋皮来!
“算了,不要了。”王雪娇摆摆手,让餐车离开。
现在,王雪娇手上有三十多块钱,她有一个美好的梦想:把它花了!
只要吃到肚子里面,就不用担心被偷、被抢,反正在火车上这几天要用的东西都有,不需要买,下火车用月票上公交,也用不着钱。
她拉着正在琢磨应该吃红烧牛肉面,还是香辣面的张英山一起走:“以后吃方便面的日子多呢!”
路过硬卧车厢的时候,她看见正在人瞎扯的韩帆:“吃过没?没吃一起去餐车看看我请”
韩帆出差过这么多次,不是吃馒头就是吃方便面,从来没有去过高贵的餐车,心里也十分好奇,有王雪娇怂恿拉扯,他也忍不住去了。
一份土豆丝炒青椒,绿藤市平均价格是两块,格尔木是一块,餐车要五块!
“这么贵啊!!!”韩帆看完菜单,倒吸一口凉气,转身就要走,“我觉得方便面挺好吃的。”
王雪娇一把拉住他:“都说我请了!坐下,吃!不吃不是中国人!”
“这这这没必要啊,太贵了,又肯定不如你做的好吃。”韩帆连连摇头。
“那你坐这看我们吃!”王雪娇哼了一声。
韩帆眨眨眼睛:“哎???这个可以有!”
硬卧车厢虽然有小桌子,但是那狭窄的小桌,也实在坐着不舒服,不如餐车里是正经的桌椅。
他一阵风似的跑回去拿了两包方便面一根火腿肠和饭盒,又一阵风似的跑回来。
王雪娇和张英山点了三个菜,韩帆凑在旁边吃方便面,乘务员什么都没说。
餐车的价格还是太超前了,大多数人类都接受不了,现在是开餐时间也只有三桌客人,厨师都无聊地坐在外面打牌。
还有一个大概四五十岁的男人,坐在车门处,他穿着警服,胳膊上戴着一个红色臂章,上书“乘警长”三个字。
王雪娇点了莴笋炒肉丝、土豆牛肉和包菜蛋花汤,身上还剩了个五块钱。
其中一份一块钱,是一个用一分钱折起来的“菠萝”,叠这么一个“菠萝”需要一百张一份钱纸币。
王雪娇一直知道有“钱菠萝”这么一个玩意儿,但是没见过,刚才餐车要找钱的时候,她一眼就看中了收银员闲来无事叠的钱菠萝,指名要它。
于是,她得到了四个硬币和一个“菠萝”,好奇地摆在桌子上,琢磨一会儿以后,拿起一个开始拆。
还没等她琢磨明白,有一个神色慌张的女人跑进来:“十号车厢有小偷!!!”
乘警长立马站起来,跟着女人过去查看。
热心的韩帆捧着饭盒,也跟着一起去了,想看看有什么能帮忙的。
从餐车到十号车厢,就隔了一节,韩帆忽然感觉到自己的小韩帆被人轻轻摸了一把,他大为震惊,这是什么变态?!
低头一看,自己的裤子前方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划开了一道口子,口子就位于安全内裤的口袋附近,刚才摸一把的人,应该是误把鼓鼓囊囊的人肉,当成塞在安全内裤里的钱了。
同时,走在前面的乘警长也停了下来,脸色铁青,他的裤子侧兜上也被划了一道口子。
连警察的钱都敢偷!
这趟车上的贼真正嚣张到了极点。
韩帆环顾四周,这趟车实在太挤了,刚才有机会对他裤子下毒手的起码有六个男人和三个女人。
小偷的眼神和别人不一样,韩帆的两年刑警生涯,让他快速锁定了其中一个,他转过身,抬手按住其中一个的肩膀,右手成爪,硬生生将他提溜起来。
那个小偷一边大喊:“你他妈的干什么”
一边伸出右手悄悄按向后腰。
“嘎嘣”一声脆响,小偷发出一声惨叫“啊!”
他的右手软软地垂下来,手腕扭一个不自然的形状。
是张英山。
韩帆跟在乘警后面,王雪娇扒了几口饭,按捺不住地要去帮韩帆的忙,要是帮不上忙就看热闹。
她把钱菠萝往乘警席下面一塞,便拉着张英山跟在韩帆后面。
结果就遇到了韩帆痛失裤子的惨剧。
王雪娇看着韩帆裤子上的口子,韩帆羞恼:“看什么看!”
“看看,我说什么来着,被划了吧~哎,你有没有觉得,封建迷信就是不可取,红内裤穿了有什么用,不是屁股后面被摸,就是前面被摸。”王雪娇揶揄道。
王雪娇从小偷的后腰取下来一把匕首:“哟~还带着家伙呐?哎,是不是带着家伙的叫抢劫?抢劫是不是可以直接捅死?”
雪亮锋利的匕首从小偷的脖子边晃到胸口,王雪娇似乎在研究应该从哪里下手比较好:“你敢偷看我男人的大腿,我应该把你的眼睛挖了。”
“他还摸我!”韩帆委屈。
王雪娇的匕首又移到他的手腕上,冲他一笑:“哪只手摸的啊?不说?不说就把两只手都废了。”
看着她那诡异的笑容,小偷心里莫名一阵发毛,他不认为区区几个乘警能把他怎么样。
小偷小摸,罪不致死,关一阵子又出来了。
可是这个女人,怎么看怎么邪乎,好汉不吃眼前亏,小偷当下叫出来:“不是我干的!你的裤子不是我划的!”
“是谁?”韩帆手上用力,小偷的叫得更大声了。
“他他他他他!是他!”小偷指了旁边一个低头装睡的男人。
那个男人听见自己被人喊破行藏,立马跳起来,脚踩椅背,手扶行李架,飞快向前跑,被乘警长一个飞扑,按倒在椅子上。
两个小偷被押进餐车,乘警长把他们绑起来,韩帆满脸通红地跑回自己的车厢换裤子。
“太谢谢你们了,我姓惠,是这趟列车的乘警长,要不是你们,还没这么快抓住。”
王雪娇扫了一眼他的裤子口袋:“丢了多少钱?”
惠警长咬着牙:“三百七。”
王雪娇一脚踩在手腕脱臼的小偷手腕上:“交出来!”
“啊!!!怎么又打我啊!真的不是我!”小偷嚎叫。
王雪娇转头看着另一个,对着他的肚子就是一拳:“是不是你?”
那个小偷瞬间脸色苍白,痛得几乎说不出话来:“你你先问啊!不是我”
连张英山都有些惊讶,王雪娇这段时间似乎并没有怎么练举重物,是小偷太脆,还是她又进步了?
“是谁?”王雪娇问道。
小偷喘着气:“不知道不信你搜!”
另一个也十分坦然,舒展身子,像是等着搜身。
以张英山的经验,这两个人说的不是谎话,他冲着王雪娇微微点头。
“这样啊,那我就相信你们吧。”王雪娇把手指缝里夹着的钥匙放在桌上,张英山恍然大悟:原来是用工具了。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
夏厅明令禁止使用刑讯逼供,但是现在来不及了,如果这两个小偷都不是偷370块的人,就说明车上还有其他的小偷,也许他们现在正在其他车厢行窃。
下一站是一个小时之后到达。
等他们偷够了,火车一停站,甚至都不用停站,只要放慢速度,他们就可以带着偷来的钱财跳下车。
也许那些钱是交给医院的救命钱,也许是一家子欢欢喜喜等着盖房子的钱,也许是一个大学生的生活费不,哪怕是别人只是想带回家垫枕头用,也不是他们可以偷走的理由。
王雪娇猛然将餐桌玻璃下的桌布抽出,用水淋湿,展示给两个小偷看:“看,这是一块布”
忽然她停顿了一下,伸头望向车窗外:“这里还没到汉东省吧?”
“早呢。”惠警长不知道她想干什么。
王雪娇笑得十分邪性:“那咱们就可以继续了感受一下?”
她将湿布蒙在其中一个小偷的脸上:“来,大口呼吸。”
湿布的效果不如桑皮纸,不过叠上三四层之后,同样可以让人呼吸困难。
“这叫贴加官,清朝人发明的,你们要是不说,我就先弄死他,再弄死你。”王雪娇的眼神一点正气没有,邪性的吓死人。
看着一个小偷开始呼吸困难,另一个小偷惊恐地看着惠警官:“警察叔叔,救命啊。”
“救不了,370块钱是警察叔叔的魂,他丢了魂,你还让他救你命?哟,快不行啦?换一个,轮到你了。”
王雪娇冷笑着将桌布掀起来,慢慢地盖在另一个小偷脸上,当他的脸碰到冰凉的桌布时,对死亡的恐惧压过了他对同行的忌惮。
得罪同行就得罪了吧,大不了挨一顿打,得罪这个女人是真的会死,现在,马上,就会死!而且死得非常痛苦。
“我说!我说!”
惠警长带着枪,押着人,张英山和韩帆两人跟在他身后,王雪娇要来,张英山拉着她的胳膊:“前面人太多了,你留下来。”
“哎,没事,我会小心的。”王雪娇非常想去跟着凑热闹。
张英山低声说:“我不是担心你有事,我是怕你把他们全杀了,这报告,我真没法写。”
“我在你心里,有这么凶残吗!”王雪娇委屈地鼓着腮,眨巴着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张英山郑重点头,伸手把她一缕从皮筋里跑出来的头发别到耳朵后面:“蓬发善啸,司天之厉及五残。”
“谢谢夸奖!”王雪娇抱住他,在他脸上飞快地亲了一口。
这可是描写西王母的话,女人中的女人!能得此评价,王雪娇非常开心。
“我就跟着去看看,就看看嘛,我保证不打人,也不杀人,我要是想动手,不是还有你拉着我嘛。”说着,王雪娇也不等张英山开口,便拉着他蹦蹦跳跳的往前跑。
“哎~~~开水开水,让一让,让一让啊~~~”
前面,惠警长已经停下来了,那个小偷怯生生地指着一个靠在窗边,身上盖着衣服,闭眼假寐的男人:“就是他。”
惠警长从枪套里摸出一把七七式,对着男人:“起来!”
那个男人平静地打着呼噜,他藏在衣服下的手里握着匕首,只要惠警长一靠近,他就捅上去。
惠警长打算伸手去把他拎起来。
还没等惠警长出手,王雪娇先忍不了了。
靠,这么响的说话声音,还能睡着。
太假啦!
她拿起一个乘客摆在桌上的一杯水,冲他脸上泼了过去:“装你大爷的睡!”
“啊!!!”装睡的人捂着脸发出一声惨叫,匕首“当啷”一声落在地上,韩帆像拎小鸡似地将他拎起来。
当水泼出去的时候,王雪娇才感觉到,啊~似乎,这杯水,有点烫手啊,呀,还有茶叶,看着还有点没泡开。
抱歉地连连鞠躬:“对不起对不起,我也不知道这水是刚接的哇!不好意思,看这叶子,绝对是好茶,要不我赔您一杯?”
茶杯的主人连连摆手:“不用不用,砖茶,不值钱。”
“哦不好意思,打搅了。”
惠警长眼睛一扫,见车上其他乘客并没有松了一口气,或是好奇的样子,而是似乎神情依旧紧张,他猜想车上一定还有同伙。
他拎起那个偷了他370块钱的小偷:“车上还有其他小偷吧?你给我指出来。”
此时的王雪娇决定放弃参与抓捕,免得不小心又把人民群众刚泡好的茶给泼了。
她看见一个衣着十分朴素,桌下放着大包小包的女人,便上前询问:“阿姨你好,你有没有带针线呀?我有一个朋友的裤子破了。”
不出所料,这种行李带得如同要迁徙一样的人,口袋里什么都有。
阿姨大方地把针盒借给王雪娇,王雪娇接过,刚想往口袋里塞,忽然发现自己的指甲里嵌了一些脏东西,便抽出一根针,将脏东西挑了出来。
挑出来舒服多了,王雪娇抬起头,满意地笑了一下。
那个小偷本来想装傻说自己不知道,但是,他看见了那个用开水烫他的女人。
那个女人现在手里拿着一个针盒,她拿起一根粗针,对着她自己的指甲缝比划来比划去,然后,还抬起头,冲他笑了一下。
嘶!!!她不打算泼开水,想用针扎我的指甲缝?!
好恶毒的女人!
“我指!我指!别让她靠近我!!!”
那个小偷弱小可怜又无助的缩在惠警长身边,只恨不能离开王雪娇的视线,连指了几人,把这节车厢里的四个小偷都指出来。
现在手上有六个小偷,惠警长希望车厢里的年轻男乘客能站出来帮忙把人押到餐车。
男乘客们眺望风景、低头深思、闭目沉睡,无人应声。
“这种小事,我来就行了。”韩帆大着嗓门,“你们都给我老实往前走,乖乖听话就没事,敢乱动,就把你们交给她收拾!!”
他抬手指向手里捧着一杯开水,迎面走过来的王雪娇。
“啊?”王雪娇眼神迷茫,她刚刚只是去帮水杯的主人又去打了一杯开水,以示歉意,怎么这几个小偷见了她像见了鬼?
餐车里现在有七个小偷,还有二十分钟,车就要到站了。
这一站是个小站,没有铁路警察,只有几个小站员工,不可能把人放在这里。
得等到明天早上八点才能到一个大站,可以提前联系站方,把这几个杂碎带走。
“今天晚上,要经过四个小站这几个站,都不太平啊”惠警长重重吐出一口气。
作者有话说:
1991年的294次列车,上去了85个劫匪,分属七个团伙,抢了三百多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