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雪娇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名声变成什么样了,她依旧以为自己最多就是一个老实淳朴的查账人——就连查账这个业务,都是沈林康自己主动贴过来送给她的,她有什么办法,她也很无奈啊。

这个账是朕要查的吗!

两京一十三省的重担都压在我肩膀上,哪有空慢慢查你们这个小破账。

当王雪娇吃喝玩乐一整天的时候,粤港两地的黑帮和双方警察都忙得飞起。

叶阿欢的兄弟们有几个逃到了大陆,自觉只要进了罗湖口岸,不在大陆犯案,两边的条子都奈何不了他。

事实上,港岛警方已经知会了大陆警方,并且把他们的信息、照片全都发了过来。

持枪抢金行,还随便杀人,这在哪个国家都是重罪,大陆也不想这种东西出现,只想早点把他们清理掉。

从罗湖过关的人,有边检盯梢。

用小船划上岸的,就已经有当地渔民汇报给了联防,联防通知了当地的民警。

他们踩在大陆的地盘上的时候,整个行踪就已经是透明的了。

沈林康的兄弟们也到大陆了,他们要去“请”精通人性的男讲师,让他们给挑选出来的兄弟们开堂授课,学习怎么让各种性格的女人一步步沦陷。

这段时间,鹏城警方、羊城警方快烦死了,分析受害人的共性,分析嫌疑人对下手对象的挑选,并且安排了几个女警做卧底,企图把嫌疑人勾出来。

但是,无事发生。

那些人最近似乎都没有什么动静,就连罗湖口岸都没有再发现行李箱运毒的女性。

毕竟不是所有的女警卧底能像磁铁一样把罪犯吸过来……

或者说,像王雪娇那种爱管闲事,爱听八卦的人确实不多。

很多人对其他事情的态度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关我的事,我就不掺合。”

像在酒吧里看到一个人往另一个人口袋里塞毒品这种事情,普通人看见也当没看见,并且会选择立马离开,免得惹祸上身。

没有跟刀疤黄沾上交情,就没有冰姨。

没有冰姨,刚进监狱就会被霸凌,或者只能缩头认命,从地位最低的羊牯做起,很多消息都听不到……主要是听不懂,谁会对羊牯说港普,说粤语听不懂是吧,就打到听懂为止,就算王雪娇是拳王,也扛不住那么多人,何况她也要吃饭洗澡睡觉。

性格决定命运,此话永不过时。

·

·

在大陆叶阿欢的兄弟、精通人性的男讲师们,还有沈林康的小弟们,欢聚一堂。

他们虽然未必全都互相都认识,但是各自大佬的名号都听过的。

虽然沈林康公开发话与叶阿欢的制假贩假的行为誓不两立。

但是,叶阿欢的兄弟们,并没有参与做假货,他们只是没有任何技术含量的搞抢劫而已,不在沈林康的打击范围之内。

何况,小弟们彼此之间也没什么仇,大家此时又全都身在大陆,没有必要招惹大陆公安。

吃吃喝喝,享受人生不好吗?

此时刚好有一位男讲师要举办婚礼,顺便把他们全部请了去。

这对新人才是真正的雌雄双煞。

新娘家里对男讲师是通过干什么发家致富的,心知肚明。

甚至新娘还帮男讲师整理过那些被骗女人的档案。

那些被骗的女人在她看来就是案板上的肉,并不会因为拥有相同的性别,而对她们有什么特别的同情。

她对男讲师不会背叛自己这一点非常有自信,她和这个男人之间不是靠今天有明天无的爱情维系,也不是靠着随便跟谁生都行的孩子绑住,更不是靠数年如一日的付出来进行高风险低收资的道德投资。

她与男讲师之间是高度利益绑定,是牢不可破的联盟。

她出的杀猪盘剧本,是整个团队的发财之源,她还在不断根据时代和风向进行版本更新。

离了她,团队的男讲师们对人性的理解和认知都要降低一个档次。

婚宴所在的酒店位于市中心,装修非常豪华,金光闪闪。

婚宴上的菜,鲍参翅肚、生猛海鲜,不求最好,但求最贵。

婚宴上的人……前面十几桌坐的人还算正常,是女方父母、街坊邻居,不管是衣着打扮,还是容貌气质,都是马路上随处可见的普通人。

后面几桌就邪性起来了。

看脑袋:要么极短露头皮,要么长过肩膀,颜色红红黄黄。

看身上:花衬衫、窄脚裤、脖上垂着大金链,胳膊上不是纹龙,就是雕着狼。

要不是他们脸上带着笑,还跟新郎嘻嘻哈哈,简直就是来收保护费的。

台上播着新郎新娘的美好幸福照片,证婚人深情描述两个新人是如何从相识相知到相爱。

新郎,一个可怜的孤儿,白手起家,赤手空拳在异国他乡打出一片天,他是一个好丈夫,把女儿交给他,这辈子都有了。

新娘,温柔体贴,积极参与丈夫的事业,这样的贤内助,打着灯笼都找不着。

在茫茫人海之中,新郎能与她相遇,是缘份,是天意!

“真是郎才女貌,珠联璧合……”

证婚人正说着话,忽然,他注意到大厅的门悄无声息的开了,很多很多的警察,穿着制服鱼贯而入。

他大张着嘴,下面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沈林康的小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以为新郎安排的角色扮演,比如两队警察护送两人进洞房,哇哦,真带劲!

他们欢呼起哄:“哦哦哦~”

然后,剧情就跟他们想的不一样了。

“不许动,举起手来!”

警方派出一千五百多人参加了这场婚礼,一举抓获一百多个粤港涉黑人员,三十多把枪。

新郎的“同事们”以为警方是抓后面几桌“大金链子”的黄毛,便大呼冤枉:“我们都是好人呐!抓我们干什么!”

这些“好人”的照片被拍下来,发给身在大榄监狱里那些等待判决的女人们,让她们各自认领是谁骗了她。

眼看着以为这辈子都再也见不到的人居然就这么出现在自己眼前,这些女人们激动地眼泪止不住的流,找到他们,自己就有望沉冤得雪了。

鹏城警局。

各位阿SIR在“库库”的瓜分战利品:“14K的人让你们全带走,叶阿欢的得给我们,他们在我们这里也犯案了。”

“他们在我们那里犯的案更严重,杀了人呐!!杀了三个!”

“他们也在我们这里开枪了,现在看,只找到两具尸体,但是他们有可能藏尸了,我们还没有找到。他们在我们这里犯的事更大哦!”

“至少给我们一半!他们是从我们那里跑出来的。”

“最多一个!你们没拦住,到我们手里就是我们的。”

……

犯人们统统不想被分到大陆受审。

在港岛,花钱请个厉害的大状,说服陪审团,就可以了。

不仅不用坐牢,只要获得民众的同情,甚至还能得到警方的巨额赔款。

大陆的法律体系与英美完全不一样,没有如此刺激带感的法庭辩护环节,律师也不会在庭上搞“我反对!”“我抗议”“objection”“异议あり”“我有权申辩!”这等激情澎湃的玩法。

大陆律师的常用词是:“有委托”“已到庭”“不申请回避”“没错误”“已确认”“起诉状一致”“新证据没有了”“三性不认可”“说完了,不调解,请法庭支持”。

听到法官说:“今天庭开的有点慢,就不进行口头辩论了,双方代理人庭后提交书面代理词。”

律师的标准回答:“好好好,可以的,材料庭后交!”

没有律师,没有陪审团,只要证据链严丝合缝,甚至可以零口供结案。

他们哭着喊着想回港岛受审:“哪怕进赤柱,也好过见阎王。”

此时,他们相信自己身为港岛居民,不,应该是大英帝国的子民,相信他们无论在世界的哪个角落,强大的大不列颠及北爱尔兰联合王国随时都是他坚强的后盾!

女王陛下,一定会捞他们的!

我们要是被大陆人打屁股,那不就是在打女王陛下的脸吗!

遗憾的是,不是每个英联邦成员都像加拿大这么热衷捞犯人回家。

港岛警员想争取一下,也不是为了陛下的脸面,单纯是为了自己手上的案子考虑而已。

港岛还有五年就回归,马上大家就头顶一片天了,何必跟大陆搞得那么僵。

精通人性的男性讲师们痛哭流涕,纷纷招供出自己的上家,所有人一致指认——新郎和新娘。

新娘规划目标、敲定应该挑什么性格什么出身的人当受害人,以及写杀猪盘剧本。

新郎负责采购行李箱、进货、了解关口政策和警力分布情况,敲定运货时间。

这跟港岛警方掌握的剧情不一样啊,之前明明听说话事人已经在大榄女子惩教所了,这是怎么回事。

再继续追问,发现是港岛警方弄错顺序了。

这些男性讲师们之前确实跟过一个大姐大做军火生意,然后大姐大神秘消失了,导致他们失去了收入来源,他们本来想分行李散伙。

在商量的时候,新郎坚定地站了出来,表示愿意带领大家利用之前的人脉,继续做大做强,再创辉煌。

只不过以前是纯打打杀杀,现在没有大姐大罩着,就得使用一些温柔的手段——骗痴情的傻女人。

没有最高一层的老板压着,他们只要养活自己就行,不必为了面子跟人争地盘,抢生意,造成不必要的死伤,也不用拓宽新业务。

不管老板到底是不是下个月回来,只要有了高度的“员工自治”,班底照常运行,日子就能继续过。

至于之前跟大姐大犯的罪,并没有发生在英联邦的地皮上。

英国法律体系是“属地”原则,不像中国大陆,中国人在月球上杀了美国人,都可以被拉回中国受审。

所以不管是港岛法律和大陆法律,都无权追究几个港岛户口的人在非洲大陆杀非洲人的事情。

消息传回港岛,没有一个人怀疑,王雪娇出主意让14K去大陆学习怎么利用行李箱贩毒,是为了让14K的人投石问路,把他们一网打尽。

14K的人和叶阿欢的小弟都认定,这一切都是高调结婚的男讲师惹来的条子,他们只是不幸被扫到台风尾了。

高调结婚的男讲师则认为是叶阿欢的小弟们在港岛杀人抢劫过于嚣张,是他们,把吃皇粮的人引到他家来的!

就连王雪娇都没想到收获这么丰盛,谁知道犯罪份子还敢在市中心的大酒店里摆酒结婚。

新郎那张在多个大厦监控里出现过的脸,就这么直白地站在酒店门口挽着新娘站着,微笑,合影……

为了排查这帮狗日的犯罪嫌疑人,全城的警察都快累死了。

他们好久没有放假,大热天满街转悠,看监控看得眼睛都快瞎了的联防、派出所民警、甚至交警们……

他们怨气冲天,对这些人的脸印象极其深刻。

要是连出现在市中心大酒店正门口,还挂着横幅,摆着花,衣服无比鲜明,就差在头顶上标个旗的人都抓不到,那真是大家都别干了,脱了制服回家洗洗睡吧。

在审讯结束、真相大白之前,王雪娇已经回监狱去了。

她是严格遵守各项法律法规的大好人,说四天回,就四天回,逾期一天、一个小时、一分钟,都不是四天。

王雪娇回去的时候,所到之处,如同花车巡游,整个监狱那是锣鼓喧天、彩旗招展,处处是欢快的笑脸,上至狱警下至羊牯,都对雪姐的回归发自内心的欢喜。

最后一站,就是监狱医院。

“珍珍~看雪姨给你带的糖糖~”王雪娇从口袋里掏出几个出奇蛋。

这玩意儿就是健达奇趣蛋,深受小朋友们的欢迎。

珍珍从来没有见过出奇蛋,喜欢地握在手里不肯松手。

趁着珍珍挡住了其他人的视线,王雪娇将磁带递给阿兰。

阿兰接过磁带,飞快地藏进袖口,两人没有交谈一个字,看起来就像在一起陪孩子玩。

·

·

王雪娇回来的时候,是早上。

她左手拿起狱警的伙食单,右手拿起犯人的伙食单,打算琢磨一下今天中午和晚上搞点什么吃的。

右手上的纸被身旁的犯人一把夺过:“你今天只管差人的饭,其他人的你就不要管了。”

厨房里的九个人坚信雪姐出去真的是被打伤了,如今回来虽然看不见破皮烂肉,但是,肯定还有内伤未愈。

身体不好,就会影响发挥。

其他犯人的餐食,发挥得好不好不要紧,狱警的伙食是千万不能出一点纰漏的。

不然,狱警不痛快,大家都别想有好日子过。

她们宁愿王雪娇把力气和手段都用在伺候好Madam上面。

“这样啊,行吧。”

谁还不乐意少干活啊~

狱警们今天晚上的菜是鸡,菜单上写的是红烧鸡。

红烧鸡的做法极其简单,烧一锅水,把鸡块、葱姜、酱油、倒进去,盖上盖子,煮它几十分钟,肉烂了,盛出来,结束。

犯人一周吃一次鸡,不是像鸡翅根那么大的鸡腿,就是像鸽子翅膀那么大的鸡全翅,她们对鸡肉怎么煮都没有太大的异议。

狱警就不一样了,她们在结束轮值之后,是可以出去吃到好东西的。

上班本来心情就不好,还要吃垃圾,心情更糟糕了。

这几天,王雪娇记忆最深刻的菜是豉油鸡,好香,好嫩。

就这么决定了,今天干一票。

王雪娇从干货调料包里扒拉出来桂皮、八角、豆蔻、香叶、草果,还有冰片糖。

再去扒拉配料。

嘉怡背着手巡逻过来,她好怕王雪娇又出事,上次她哄了好久,才把苦等了一整天汤,结果听说喝不着的愤怒同事们安抚好。

安抚好的意思是,不要冲着她和她照管的厨房发火。

冤有头、债有主,是玫瑰姐的人把余梦雪打伤的。

现在,同事们已经听说余梦雪回来了,且负责今天的晚饭,她们又充满了期待。

尽管在监狱里,已经不敢有任何犯人敢对王雪娇不敬,嘉怡还是不放心。

万一她没有被人打伤,被锅砸伤了怎么办,被火烫伤了怎么办,未婚的嘉怡竟然提前感受到什么叫做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生怕王雪娇有任何一点不妥。

“今天吃什么?”嘉怡看着桌上摆的各种调料,好奇地问道。

“中午吃白切肉,晚上做玫瑰豉油鸡,喜欢吗?”

“哦?你会做豉油鸡?做不好很老的哦。”

“如果我做不好,那就是鸡不好。”王雪娇耸耸肩。

嘉怡表示:“绝不可能!今天的鸡,都是走地鸡来的!”

给犯人们吃的都是便宜又大碗的冻鸡,也不知道冻了多久,反正口感鲜味全无,凑合吃着。

以前,给狱警们的也是同款。

但是,狱警们如果吃得跟犯人一样,那这个狱警当得还有什么意思。

警察总工会的同志们跟惩教署官员斗争了几回之后,终于可以保证,警察们吃的鸡在进冰库之前,起码见过昨天的太阳。

得知王雪娇今日就该回来,负责厨房采购的人都下了血本,专门弄了三十只走地鸡,早上现杀。

王雪娇沉默,这是什么样的信任啊,她们就没有想过她会一去不复返吗?

保外就医,医着医着,人就不见的事情,在港岛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是爱,让她们的眼睛被蒙蔽……要是王雪娇真的拖了几天再回去,只要稍微给一个理由,她们也会发出“只要知道回来就好”的声音。

王雪娇先把鸡简单的处理了一下,随口问道:“我临走前煮的卤水呢?”

众人:“……”

王雪娇冷漠地看着她们:“被你们倒了?”

“不是……是……汤上面有白毛了。”

“是啊,都臭了,不能用了哦。”

王雪娇恼怒地看着她们:“才几天啊,你们就把它养出白毛了?要你们有何用!”

“都怪阿丽,她忘记煮了!”

“明明是你说你煮过了,我才没有煮的。”

“我是煮过了啊,前一天煮的……”

王雪娇摆摆手:“行了,只会推卸责任!还推卸的不干不净,像你们这样,以后出去了还得被抓进来。……阿丽,你去烧水,LISA,你去把鸡洗了……”

以前厨房里谁都不服谁,只有嘉怡能安排工作,其他人说什么,别人都不会听。

可是嘉怡又不会做饭,也不知道这些犯人们各自的本事,只能随手乱点,让没什么力气的炒菜,让笨手笨脚的人切菜,要不是以前对食品要求不高,厨房早就成为投诉重灾区了。

现在王雪娇这个进来没多久的人成了她们的主心骨。

王雪娇说什么,她们就照着做。

不需要思考,不需要研究,跟在她的身后,自然就能得到好的结果。

把打荷的事情都安排好,王雪娇开始做今天的午饭白切肉。

白切肉是以前监狱里所有人都不喜欢的菜,那么厚的肥肉,谁受得了,别说什么肥而不腻,就是腻!就是腻!

所以,狱警从来不吃,都要求把瘦肉剔下来,做成咕老肉,然后,犯人就只能吃狱警这边剩下来的大肥肉,纯肥的一块,爱吃不吃,有些地位低的人,连纯肥肉都吃不上。

“今天还要做成咕老肉吗?白切肉做好了挺好吃的,吃不出来肥肉的口感。”王雪娇说。

如果今天有菠萝,嘉怡也不会采纳王雪娇的建议。

偏巧今天没有,没有菠萝的咕老肉,就是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

嘉怡决定给王雪娇充分的信任,让她放手去做。

王雪娇抄起一大块五花肉,用两根铁钎插住两头,将猪皮一面翻过来,放在炉头上的明火上来回烤,这么一烤,猪皮变成淡淡的金黄色,上面残存的猪毛也被燎得干干净净。

烤好皮的五花肉用热水一泡,再加冷水,用刀把燎得发焦的部分刮掉。

接下来把整块五花肉跟葱结、姜片一起扔到冷水里煮就行了。

王雪娇喜欢吃有点嚼劲的口感,但是不知道其他人是什么想法,她想了想,决定还是一家一半。

一半的肉煮二十分钟,刚刚断生。

另一片的肉煮四十分钟,软糯酥烂。

肉块在锅里待着被煮就好,王雪娇要考虑的就多了。

白切肉的肉本身是没有什么花头的,就是葱姜水,煮!

花头在蘸料上。

如果什么都没有,只有白开水煮大肥肉,是大清皇室的玩法,名叫胙肉,是用来追忆关外的艰苦时光的。

如果蘸料里有虾酱,那就是本帮菜的作法。

如果用沙姜,那就是粤式作法。

如果加入桂林豆腐乳,那就是广西作法。

如果用辣椒,那就是川式的李庄白肉。

没有虾酱,也没有桂林豆腐乳,要是有谁是这两个地方的人,那就不好意思了,谁叫你犯法的时候不挑地方。

王雪娇手头有沙姜和辣椒,可以做粤式和川式两种蘸料,很丰盛了。

虽然辣椒只是普通的红辣椒,而不是糍粑海椒,不过,有得吃就不错了,谁叫你犯法的时候不挑地方。

蒜末、葱花、酱油是必不可少的配角,哪样多一点,哪样少一点,问题不大。

旁边有人看着,想学好心中暗想,今天这顿饭她做得也太容易了,往水里一丢,把几样调料倒在一起,搅一搅,就算做好了。

下一刻,王雪娇举起了刀子,把她吓了一跳,以为王雪娇有能听见心声的能力,现在要来砍她了。

以余梦雪在监狱里的名望,就算把她从背后砍成七八块,她的死因也可能会被写成“意外撞在刀刃上,导致死亡”。

结果王雪娇只是去找磨刀石,认认真真地磨起来了。

哇,要不要这么讲究啊?

那刀,她们昨天晚上才用过,挺好用的啊,切肉块没什么问题。

王雪娇光磨刀就磨了半个多小时,时不时端详端详,再磨几下。

等王雪娇开始切片,她决定收回自己刚才的话。

王雪娇只用一只右手,轻松地将刀尖点在皮上,将皮划开之后,再前拉后退的锯片,看似十分轻松地就把一片肉给削了下来。

肥肉部分,色泽如糯米纸一般,晶莹剔透,瘦肉部分像树木的纹理。

“哇,好靓!”

那么大一片肉,其实薄如蝉翼,用筷头夹住,可以在筷子上卷好多圈。

听见厨房里的动静,嘉怡进来:“做好了?”

“嗯,尝尝?”

王雪娇又从煮得软烂的肉块上切了一块略厚的,指着两份调料:“这是沙姜味的,这是辣椒味的。一般吃法是厚的蘸沙姜,薄的蘸辣椒。”

“我怕辣……”嘉怡果断选择了厚的那块,蘸了沙姜调料,往嘴里放,白切肉的皮被火燎过以后,再下水煮,口感相当绵软,皮和肉之间的肥肉煮的时间很到位,油脂已经被煮出去了不少,吃在嘴里只有油脂的香气,而没有糊在食道上的那种难受感。

“好味好味。”嘉怡连声称赞。

王雪娇夹起一片薄肉,举给她看:“真的不尝尝辣的吗?其实我觉得不怎么辣呢……”

嘉怡连连摇头:“热气。”

“热气煲凉茶咯。”王雪娇微笑道,“一杯癍痧凉茶落肚,什么热气都没有了。”

“哎?你也知道癍痧?”嘉怡知道她一点都不会粤语,听得也很吃力,便认为她是第一次来南方,更不会挑战本地人都觉得苦的凉茶。

王雪娇笑笑:“喝过,有一回天气好热,我在路边买了一杯,一口灌下去,差点没烫死我。我第一次知道,原来凉茶,也可以是热的。”

“哈哈哈哈哈。”厨房里其他人都是粤港地区的,笑得特别大声。

见嘉怡死活不吃,王雪娇决定自己吃,她将筷子一抖,半透明的肉片飞卷在筷子上,再将筷头伸到蘸料里一蘸,青的葱、白的蒜,被捣碎成泥状的辣椒酱裹挟着,贴在肉片上。

一股挟带着醋香的辛香味瞬间散开,如今天气炎热,做了半天饭,被火焰的热度烤得口干舌燥,毫无胃口的几个人,原本都打算最后再吃饭了,现在忽然觉得舌根底下稍稍分泌了一点唾液。

有好奇的勇者决定挑战一下:“我蘸一点试试。”

她蘸的量只有王雪娇的一半,放在嘴里,第一个感觉到的是香,带有冲击力的辛香。

肥肉部分与她想像的口感完全不一样,居然是脆爽弹牙的感觉。

完全不像吃肥肉,更像吃肉皮。

瘦肉部分与调料在一起发挥出了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瘦肉本来是很薄的,但它一层一层卷起来,层与层之间都被渗入了蘸料汁,竟有一种越嚼越香的感觉。

微微的醋香又将整片肉的香气提升了一大截,让人非常想现在、立刻、马上,来一碗白米饭。

但是,现在白米饭还没好,还在超大号的电饭煲里发出“咕噜噜”的声音。

最后,她终于感受到了辣椒的辣。

辣,不是一种味觉,而是痛觉,她一向认为自己是能吃辣的,甜辣酱,她能吃好多呢。

她错了,她真的错了,错得离谱……

“嘶哈,嘶哈……辣辣辣。”

其他人困惑地看着她,心想这是有多好吃,都开心地唱起歌来了?“啦啦啦”是什么歌?

她红着脸,跑去找水喝:“哎哟,太辣了,辣得我喉咙疼。”

她这句话,吓得其他已经举起筷子的人犹犹豫豫地,又将筷子放下。

美食诚可贵,辣死不划算。

嘉怡更是庆幸,还好自己坚定地只吃了沙姜蘸水,不然现在如此失态的就是她了。

王雪娇继续片肉,监狱里关着的能吃辣的不过两百多人,王雪娇也乐得轻松,切了两百五十片薄片,接下来都切厚片。

她收拾完白切肉,就去对付煮过大肉块的水,这在别的地方,叫剩下的水,倒了完事。

在这里,叫高汤。

王雪娇用剩下的水煮了大白萝卜,水底深处,还有一些煮的时间比较长,脱离了组织的肉丁丁、肉沫沫。

她刚把萝卜汤炖上,一转头,发现所有人,包括嘉怡嘴上都沾着红红的辣椒酱。

她们的嘴都在miamiamia地嚼着。

十几秒后。

她们开始:“嘶哈,嘶哈,嘶哈……”

嘉怡更是辣得眼泪都下来了,额头上都是汗。

“你不是说你不能吃辣吗?”王雪娇万分困惑。

嘉怡用力擦了一把眼泪,指着第一个尝菜的女犯:“都怪她。”

在王雪娇转身折腾萝卜汤的时候,她的辣劲过去了,只剩下满口余香。

那香气,不是安宁祥和的,而是充满挑逗与勾引,让心底痒痒,总觉得嘴里无比空虚,得再来一口才踏实。

王雪娇看见的是她们一人吃了一片。

如果她数一数,就会发现,她们已经人均吃了五片,白切肉被她们吃出了薯片的风采:一片接一片,直到一包吃完,才感受到自己刚才往嘴里塞了多少。

其实,就连她们几个都感到心惊,怎么就忍不住一口接一口了?

要不是这块肉从准备到切成片,她们全程都在场,说是王雪娇往里加四号仔了,她们都信。

王雪娇眼睁睁地看着那么一大盘薄的白切肉去了四分之一,在心里嘀嘀咕咕:一群馋鬼。

她也懒得再补了,就这么着吧!

到开餐时间,犯人们排队进入饭堂。

起先,还没有什么人在意薄肉片,甚至误以为是某种纸巾。

直到有喜欢吃辣的人走进来,他们鼻子灵敏地捕捉到空气中的辛香味。

第一片薄肉被要走之后,就控制不住了。

有一张枱上的老大看着自己桌上的大陆妹吃得那么开心,看起来好像比他碗里的那块肉更香。

“喂,大陆妹,你吃的那个是什么?”

大陆妹当然知道她这么问是什么意思,都活到能坐牢的年纪了,怎么着也不可能不认识肉哇,就是想吃了,要让她主动上贡。

如果是以前那一片纯纯的盐水煮大肥肉,上贡就上贡,可是这次,她选择寸步不让。

她飞快地把一整片肉塞到嘴里,用力嚼了两下,便咽下肚,然后回答:“肉。”

今天香烟换肉的业务分外冷清,以前至少有十分之一的人愿意换,今天一个都没有!甚至还有人企图反向交换。

每人只有一份碟头饭,每份饭上只有一片肉。

汤桶是另外摆放的,可以自己去打。

以前如果有萝卜汤,那就是盐水煮萝卜,要多难喝,有多难喝。

大多数时候人都不爱喝,如果饭太难吃了,就凑合着喝一碗,让水像抽水马桶那样,把干巴无味的食物冲到胃里,变成糊糊,保持生命体征。

平均每顿最多供应五桶就能满足所有犯人的需要。

今天的犯人们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幻觉了,怎么连萝卜汤都这么好喝?

忽然,有一个红发女发现自己的碗里竟有半个小指甲盖那么大的肉块!!!

难怪这么好喝!原来是肉汤!

对不起!

是小女子有眼不识肉汤!

以前汤桶那里几乎无人问津,今天那里几乎发生斗殴事件。

起因是红发女发现汤里有肉之后,一时嘴快,告诉了别人,她那桌的人都过去尝试捞肉。

但是,只要在公共食堂的汤锅里企图捞过干货的人都知道,那是多么的困难。

先舀上一大勺,再把水篦掉,在这个动作中,原本已经盛进来的肉就可能又掉出去。

那么多人在后面排队,又不可能尽着一个人捞,前面的人只得怏怏离去。

后面出现了一个激情犯罪的主妇,只见她没有像其他人那样一勺探底。

而是用勺在桶里绕圈,在桶里搅出了一个又快又急的漩涡,沉重的萝卜依旧沉底,轻飘飘的肉丁肉沫则随着水流起舞。

当漩涡的吸力将下面的肉都掀起来之后,她将勺子停在漩涡的正中心。

漩涡停止旋转,她将勺拿出来,只见满勺的碎肉丁和碎肉沫。

亲眼见证一切的女囚们震惊,继而愤怒。

一桶里能有多少肉!啊?!

回答我!

你一个人,起码盛走一半,你让其他人怎么办!

回答我!

各位老大都还没吃着,你怎么就敢一个人大吃大喝?!

说话!

然后……就发生了骚乱,她的碗被抢走,人也被打了,狱警过来问她们在干什么,所有人都说:“她滑了一跤。”

采用碟头饭制度就是为了避免这种大规模的抢食,最多一对一的欺负整张桌最弱的人,也不会大张旗鼓。

王雪娇,以一己之力,让饭堂里工作的人又增加了一个工作量——打汤。

但是在饭堂工作的人根本就不在乎这个工作量,她们甚至非常满意。

饭菜能动手脚的部分有限,现在又多了汤这么一个可以用来为自己谋私的东西。

汤里能不能出现小惊喜,就得看跟饭堂的工作人员关系如何了,没有懂事的人,她们就自己喝。

只要有好处的事情,就一定会有纷争。

别人只能晚上临睡前洗澡的权力,王雪娇则可以在做完午饭之后先洗一次,把粘腻的汗冲掉,会舒服一点。

等王雪娇洗完出来,正想着能不能为自己搞一点花露水,洗完澡洒在身上会更加凉快。

忽然,眼前就出现了半瓶花露水。

王雪娇转过头,一个女人冲她笑笑:“雪姐。”

她也是来订餐的,但是她没有毒品,别说三壳了,一壳都没有。

王雪娇收回眼神,径直往前走:“哦~不,亲爱的,在我这里花露水不值钱。”

“不,我只是觉得,这瓶花露水可以安慰你的思乡之情。”

她仔细看了一眼那瓶花露水,上面的文字歪歪扭扭,如同把长的方便面全部捞掉之后,剩在汤底的那些卷曲小面条。

是缅甸语。

这是王雪娇唯二用食物记住的语言,还有一个是蒙文,它长得像被拎起来的牛百叶。

王雪娇从未刻意隐瞒“余梦雪”的身份,14K那么多人都知道了,监狱里有人知道,王雪娇也不惊讶。

她平静地看着女人:“我七岁就被送到国外念书,不然,也不能被我那大李叔叔抢了地盘,不好意思……我只会说几句缅甸语,不识字。还有,我喜欢的香水是EaudeCologne的4711,对其他牌子没有兴趣,你有什么事就直接说。”

“既然雪姐你这么坦诚,我也不绕圈子了。自我介绍一下,我姓洪,叫洪春艳,是大陆人,雪姐前几天既然出去了,怎么又回来?”

“因为我守法。”王雪娇诚恳地说了实话。

洪春艳“噗嗤”一笑:“雪姐难道是要躲什么人?”

“算是吧。”

洪春艳眼神冰冷,如同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是吗?那你为什么要在出去的时候,还搞出这么大的新闻?”

“一个答案一件货。”

一件,就是满满一牙膏管的海·洛·因,是监狱里多少吸毒妹想都不敢想的数量。

洪春艳见吓不着她,又放软了口气:“雪姐别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想,以雪姐的身份,如果要躲起来,还得亲手处理生意上的事,一定是有一个很强的对手在威胁着你的安全,你要等那个人倒台或是认输,你才会出去。”

“嗯,你猜,是谁呢?”

“李将军身故后,李大公子公开不承认你有任何财产继承权,而你却悍然在金三角拉起一支队伍,虽然现在针对的是罗亚星,但是,迟早会触犯到李大公子的利益,所以,是李大公子想先下手为强,对不对?”

王雪娇不置可否:“哦?所以呢?”

快,多说一点,我也想知道在其他人的心里到底是怎么想我的。

“你能在金三角立足已经很不容易了,还有叶阿欢仿冒你的商标,所以,你比其他人更加愤怒,才会亲自出手杀了他。”

“别胡说,他没死。”

“你承认了。”洪春艳得意一笑。

王雪娇:“……我只是说他没死。新闻上说的!”

不是,你这栽赃是硬栽赃啊?!

我的名声都是被你搞坏的!

王雪娇开始不耐烦:“如果你想告发我,往前走,进楼右转第三间,我就不奉陪了。”

“等等,你难道就不想扩大力量,让那位大李叔叔与李将军在地下父子团聚?”

王雪娇茫然地看着她:“怎么?你是国际杀手组织的业务员?”

“呵呵呵,难怪人人都说雪姐性格好,说话真幽默。虽然我不是杀手的业务员,但我可以为杀手们提供必不可少的枪械。相信你也需要。”

哦,原来是军火贩子。

上来不给报价单,也不说买多少枪支送杀手。哪怕是买一支枪,就送一个杀手七天的使用权呢!

免费试用七天,想要继续使用杀手服务,再续费!

你这不就连杀手的销售经理也能干了吗!

难道军火行业和杀手行业之间还有排他协议?

总不会你一个涉黑的还签了竞业协议吧……咋,劳动法还能替你撑腰不成?

王雪娇内心疯狂吐槽此人不会做生意,表面上却依旧高冷:“大陆有三大军火制造基地,我跟他们都挺熟,除非你有相当的价格优势,否则……抱歉,我还是更喜欢跟熟人做这种危险的生意。”

说完,她转身就要走。

“请等一下,”洪春艳急忙拦住王雪娇,“我这边的情况有点复杂,一时说不清楚。”

“那我给你两时,再晚了就不行了,我得去做晚饭了。”

其实也没有什么说不清楚的,在锡兰国有一帮恐怖组织,跟政府对着干,他们是洪春艳的客户。

本来,他们是有金主爸爸的,与锡兰国只隔了一个印度洋的小海峡,但是,去年5月27日,他们把金主爸爸的当家人给炸死了,目前金主爸爸断了供。

所以,他们想要搞点军火,但是没钱,希望可以当雇佣军来以工代酬。

按照洪春艳的意思,如果这事能成,他们可以得到枪,洪春艳可以得到钱,王雪娇可以得到五千人的雇佣军为她所用。

哦~还是很有生意头脑的嘛。

见王雪娇不置可否,洪春艳觉得有希望,继续游说:“他们的名字里面也有猛虎两个字,与你现在的队伍不谋而合,也是一种缘份。”

“我不信缘份,只信利益,你直接告诉我,我需要支付多少钱,可以换五千人给我干多久,衣食住行都由我负责吗?伤残死亡抚恤金是不是包含在里面?他们如果违反我的纪律,我可以把他们打死吗?他们会不会起来为同伴报仇?”

洪春艳听王雪娇问了这么多,心里一阵高兴,挑货才是买货人,问这么多,说明这桩生意有希望。

“这些都是细节,如果你有兴趣,我可以拟定一份详细的合同。”洪春艳微笑道。

“还行吧,我对他们的战斗力不是很信任,要是还不如缅甸的克伦武装,那就没意思了,光便宜没有用,我可不想我的子弹被浪费,十万发出去,连一万具尸体都没有。你得给我一个详细的数据。”

此时的王雪娇就是一个高傲的甲方,挑三拣四。

她并不想雇佣那些人,她只是想从洪春艳这里多套到一些信息,看看这种违法行为,应该由哪个国家管,要是都不管,那就由“属人”原则的大陆收人。

涉及到国际问题的大事,肯定轮不着绿藤市公安局管,王雪娇也不想亲自参与,她就是随便问问。

洪春艳想多说点,就多说点,不想说,也无所谓,等她回绿藤,打个报告上去,说明有这么一个情况。

后面的事情,怎么着也得是军队和外交的工作了,她只是一个小警察,难不成她还能把恐怖组织灭了?

这不合理嘛~

维和警察都做不到呢。

王雪娇认为自己就是来破行李箱贩毒案的,现在各种线索这么清楚,她掐指一算,最多半个月,这案子绝对结束,她就可以出去了。

至于阿兰,王雪娇会出去跟她同爷异奶的姐妹说的,至于怎么处理,那是港英政府的事,除非港岛现在就宣布回归,那她愿意管一管。

~~~出去以后,要去警署提取五十万港币花红,去崇光百货买一身好人的衣服。

然后高高兴兴回绿藤。

这次应该可以堂堂正正坐飞机回去了!

在港岛买机票不用单位证明!

哦也~开心!

王雪娇越想越美,蹦蹦跳跳去厨房准备晚饭。

玫瑰豉油鸡~我来啦~

李庄白肉好吃,还没有见识过号称肉中的提拉米苏——夹沙肉。不知道有没有四川同胞可以告诉我,夹沙肉到底啥味道,一直想尝尝,但是四川的朋友说只有宴席才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