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雪娇对冲洗胶卷没有心得,但有着丰富的搞破坏经验。
所以,当张英山准备显影液的时候,她一把拉住他的手:“先检查一下显影液过期了没有。”
张英山愣了一下,他确实没有往这个方面想过,如果显影液过期,胶卷还没显影,就直接定影把乳剂定没了。
显影液的时间非常新鲜,张英山按流程把开始冲洗胶卷,每一个步骤,王雪娇都会检查一遍。
张英山看她这么认真,忍不住笑道:“你怎么想得这么细?”
“你是想说我有被害妄想症吧。”王雪娇冲他做了个鬼脸,“我不是妄想哦~每一个流程我都出过错,有的还有不止一个错误结果。”
张英山:“……怎么做到的?”
“我在另一个世界的爸喜欢玩摄影,整天带我出去拍拍拍,回家就冲胶卷,我那会儿才四岁,觉得拿粉末搅和水很好玩,就跟着学,浪费了一瓶显影液后,被我爸发现,他以为我是摄影天才,就要教我拍照和冲照片……”
“其实,最后,那个底片没有拍到东西,是因为我拍的时候,忘记拨一下,胶片没有上卷……只不过,正好显影液也过期了,我爸也没生气,顺便教我显影液过期的后果。我爸说,失败是成功之母,以为我将来必成一代化学大师,我自己放弃了,怕有一天糊在墙上,要被铲下来安葬。”
张英山手里用水洗着漂白好的胶卷,微笑地看着她:“看出来了。”
“看出来什么?我是破坏王?”王雪娇气哼哼地看着他。
张英山摇摇头:“你对很多事情都很好奇又是个急性子,但是在很多事情上,又会特别谨慎,这两种特性是相悖的,只能说明,让你谨慎的事情,是有过惨痛教训的。你到底犯过多少事?”
“不好说,反正我爸妈说没有我的时候,他们俩也经常遇事不知道应该怎么处理,也会先发泄情绪后办事。有了我以后,他俩特别淡定从容,还学会了很多生活小技巧,比如把一部分墙皮铲掉,自己糊一层上去。”
张英山:“他们也挺不容易的。”
“是啊,作文里都是父母离了孩子,就随便做点吃的糊弄,我不在家,他们天天拍照发朋友圈,今天吃龙虾,明天吃烤鸭,后天组团出去玩吃生蚝……还是数码相机好,所见即所得,不用这么麻烦,还能直接发出去。”
王雪娇看着忙得一刻不停的张英山,深感胶卷之不便,而且能不能冲好,还要等最后的结果:“要是有人拿着带墨汁的毛笔甩一甩,正好甩到照片上面,人就没有头了。”
张英山笑道:“这不会又是你的经验之谈吧?”
“不是,真不是,我是在中学生作文选上看到的。”王雪娇高傲地说,“什么正经人在暗房里洗毛笔啊,要让人没头还不容易,伸手去抓……咳,反正就那个意思。”
张英山点点她的鼻子:“体验派大师。”
“谢谢夸奖。”王雪娇昂起头。
半个多小时后,照片全部冲洗完毕,两人拿着照片回房间检查,在拿出照片之前,王雪娇骄傲地对张英山说:“我可是过了大学四级的人,上面的单词至少能认识百分之五十。”
文件是打印出来的,每一个单词都非常清晰,确定是英文。
王雪娇把照片往张英山面前一推:“你前几天不是跟他们老外警长也谈笑风生吗?你应该认识吧。”
张英山看了一眼文件:“我只会说和听,不识字。我们警校的大学四级不是必考,我选修的是俄语,考过了俄语一级。”
可恶,不能输给他!
不信就没有一点突破口。
王雪娇定下神,仔细观察那几份文件上的单词,有些巨长,有些不长也不认识,但是有很多单词的词根里有“surg”,还有“hepat”,以及“renal”和“nephr”。
做为一个认认真真背单词,而不是看到abandon就结束的选手,王雪娇猜出那几个词是与手术、肝、肾关的内容,所以,这是一个跟医学相关的文件包吗?
有了这个预测,王雪娇再去看那几张有照片的表格。
上面的人都没有姓名,只有代号、年龄、国籍、血型、下面还有一大堆乱七八糟的缩写,王雪娇一眼认出了“HLA”——humanleukocyteantigen人类白细胞抗原检测。
王雪娇激动地点着那个照片:“我给我妈植皮的时候做了这个!这研究当初就是为了器官移植研究而生的!”
很久以前,王雪娇就听过一个流行的“嘎腰子”故事,是说一个大学生在舞会上遇到了美女,大学生喝了美女递的酒,就什么都不知道了,醒来后发现自己躺在泡满冰块的浴室里,肾脏位置有两个刀口,墙上用口红写着“马上报警,否则你会死。”
事实上,这就是个段子,失去了两个肾脏,马上报警也得死,再说,都敢直接掏肾了,那还不斩草除根?等着这人在临死前把美女长什么样告诉警方不成?
随机嘎腰子更是毫无意义,准备移植,又不是准备炒菜。
如果这些人都是器官移植的供体,而且都已经配好型了……他们是不是其实已经被绑,等着被割?割完就扔到印度洋?
几张照片的人员信息“Nationality”那一栏,全都是“China”。
“都是同胞,咱们得管……”王雪娇将照片放下,可是现在在大海上,连电话都没有,她没办法通知国内任何一个人。
就算通知了,如果这些人在国外,也很难救回来……如同在溧石镇那些差点被骗卖去国外的姑娘,踏出国境线后,能不能回来,就得靠她们自己的造化了。
张英山闭了闭眼睛,搜索着自己脑中的资料:“东南亚最大的器官移植手术地在暹罗,那里手术条件最好,供体一般来自于东南亚和中国。”
“……这要是在暹罗,我也没办法了……”王雪娇长叹一声,她自己都在被人往印度带,属于是泥菩萨过海,自身难保。
资料上显示这些人的年龄都在二十多岁,照片上的脸年轻充满活力,也不知道他们是被骗、被绑,还是单纯因为没钱想自己卖……王雪娇心情很低落,忧郁地趴在床上:“啊,好讨厌的感觉。”
王雪娇在床上恼怒地捶床,张英山伸手摸摸她的头发,还没来得及说点什么安慰的话,王雪娇忽然抬头:“那个红宝石间谍相机戒指,你带了吗?”
“嗯。”张英山从脖子上摘下大金链子,红宝戒指就坠在金链子上。
不需要王雪娇再说什么,他打开微型相机的镜头盖,对着文件的照片进行翻拍。
拍完后,他看着照片和底片,犹豫了一下,思考是不是应该把它撕了扔到海里。
“烧了吧,撕了还是有痕迹的。”王雪娇还沉浸在不能马上解决事情的无力感中,说话半死不活。
“烧了有味道,万一被闻到……”
王雪娇摆摆手:“闻到就闻到,我跟洪春艳说了,这照片是我们俩拍的黄色照片,就为了今天晚上助兴用,这种东西么,用一回,烧了,拍新的再继续用,也没什么问题……你在想什么!脸红什么?”
张英山拿起照片,向阳台走去:“我去烧照片。”
困守船上,光有资料,却什么事都做不了,闷到无聊的王雪娇又手欠的开始拨弄起了床头的开关。
“吱~”床头柱缓缓升起来。
“咣当”天花板上垂下来五个钩子,四角和正中间各一个。
床头柜里有绳子、有手铐、有口球、有皮鞭、有低温蜡烛,以及各种圈圈、棍棍、羽毛、眼罩……还有各种款式的猫狗狐狸尾巴、耳朵。
王雪娇把它们都拿出来围观,感叹道:“真全面!”
烧完照片的张英山回来,被房间里的东西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你……有什么想法?”
“我就看看!”王雪娇理直气壮,顺手点了个低温蜡烛,伸手试试,“真的不烫诶!”
她捉住张英山的手:“我来给你滴个手表。”
第二天,打扫房间的服务员非常体贴地放了两瓶神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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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的航行后,已经进入安达曼海,孔雀公主号申请在普吉停靠,让月光女神号上的人挨个认领了自己的东西之后下船。
月光女神号的出发地是曼谷,围着整个中南半岛转一圈,目的地是普吉,所以上船的人都是有护照,有暹罗签证的。
王雪娇看着失主们欢天喜地认领了自己的东西,并表示以后会再来孔雀公主号消费。
贺阳也把他的公文包领走了,与那个抱怨船员没素质的泰国人逼逼了几句,说的是英文。
王雪娇倚在阳台的船舷旁,悲伤地俯视着他们,现在中国仅在曼谷设有大使馆,普吉的总领事馆要在一年以后才会有,她就算现在找理由下船,也找不到能出手帮忙的人。
她不是一剑能挡百万兵的穆桂英,她救不了任何人。
心情更差了。
“阿雪,再看什么?”阿兰抱着珍珍,顺着她的目光往下看。
只见人群里有几个长得还可以的男人,转头又看到王雪娇目光里的悲伤与哀怨,阿兰会错了意,以为她跟身旁这个小白脸连着玩了几天,有点腻味了,想换点新口味。
阿兰微笑着压低声音:“怎么,是不是有看上的人,还没来得及下手?舍不得就让他们留下来嘛,跟你一起到印度,让他们在船上陪你玩几天。”
“没有没有。”
“是吗?昨天我可看见你和那个男人藏在楼梯间里说话哦~”阿兰指了指夹着公文包的贺阳。
“真的?他们要付船票吗?”王雪娇微笑道。
“哦~们~原来不止一个啊……年轻也得注意保养身体啊,不要相信只有累死的牛,没有耕坏的地。”阿兰眼神促狭。
“不过是几件挠痒痒的工具罢了,要什么票。你想带多少就带多少。只要你能留得住,让他们都回来都行。”
“哇,你真是太大方了。”
张英山出现在门口:“女士们,在聊什么?”
王雪娇抿着嘴笑,冲阿兰挤挤眼睛。
“我正和阿雪说,要不要下去走走?”阿兰笑道,身边跟着的洪春艳手里拎着大大的妈咪包,看样子是要出去玩。
“我们没护照。”王雪娇指指离下船口仅有五步的一张破破烂烂的长条桌。
长条桌上坐着两个边境检查人员,对船上下来的人挨个检查护照,盖入境章。
“没有就没有嘛,有世界通行的护照就可以啦,想出去玩,就跟我走哦~”阿兰冲她一笑。
珍珍也兴奋地叫:“雪姨来,雪姨来。”
下船之后,洪春艳上前,对两个边检唧里哇啦说了几句,然后给了他们几张美元。
边检收了钱之后,就在那里坐着聊天,对几人看都没看一眼。
“船会停到下午三点。”洪春艳给王雪娇和张英山一张普吉地图,还有一把现金,笑道:“小心不要迷路了。”
如果不出海的话,普吉岛相当无聊,现在岛上有几家高尔夫球场,一些奢侈度假村,欧美有钱人都在球场、外岛和度假村圈起来的沙滩上玩。
公共海滩人非常少,有一段主干道两边长满了草,就那茂密水平,感觉能进埋伏几百个蹲草英雄。
“好无趣,我们还是回船上趴着吧……”王雪娇拉着张英山往回走,走半路又渴得很,转进一个村子。
村口有个小饭摊,摊子边站着一个大概十岁左右的小女孩,在卖水和最简单的食物。
双方语言不通,王雪娇熟练地使用肢体语言比划,要到了两杯饮料,她递了一杯给张英山:“大郎,喝药啦。”
张英山看着满满一杯鲜艳的蓝色冰水,表情比大郎还纠结:“这是什么?”
“蝶豆花泡的水,我还蛮喜欢喝的。”王雪娇一口气喝了半杯,舒服地吐出一口气。
“真巧,又见面了。”身旁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转头一看,是贺阳,还有那个长得很泰国人的人。
“你们还没走?”王雪娇指了指这个村子,“你们不会正好住这吧?”
王雪娇看着这个破破的村子,评估着周围会有多少人。
——你们名单上的人,是不是也都在这?
贺阳“哈哈”一笑,摇摇头:“我们遇到了一点意外,也要去印度,正想问问,你们的船能不能带我们一程。”
“哦?”王雪娇问道:“什么意外?”
那个长得非常泰国人的男人开口:“与余小姐你也有一些关系。”
王雪娇迷茫地看着他:“啊?我?我干什么了?”
“你的人最近在做什么,你不会不知道吧?”
王雪娇看了一眼张英山,又转回头:“知道,在喝冰水。”
两人:“……”
王雪娇无辜地看着他们:“我手下那么多人,我也不能天天知道他们在做什么,我们那又不要天天早请示、晚汇报。有什么事就直接说,要是不想说就别说,你们想去哪儿就去哪儿,跟我没有关系。”
本来他们还想拿捏一下王雪娇,就算不能在道德上让她感到愧疚,按照道上的规矩,她也得意思意思,客气客气,所谓,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谁知道这个余梦雪根本就不像他们想的那样,至少还要装一装道上人的义气,她不仅脑回路清奇,而且还一点余地都不留,张口就要赶人。
“我叫帕通,在清盛有一家很大的医疗中心。”那个长得像泰国人的男人开口。
清盛是金三角核心区,是标标准准的老、缅、泰三国分界的界河所在地。
金三角既然能贩毒,其他所有无法无天的事情自然也能干,不会有人管。
人体器官交易、贩卖人口、乃至玉石走私,凡是能来钱的,就没有他们不干的。
王雪娇讥诮地扬起嘴唇,医疗中心,你可真敢说,不就是把人切碎了卖零件么。
帕通叹了一口气:“刚刚我们接到消息,那家医疗中心昨天晚上被炸了。”
“我炸的?”王雪娇指着自己,“肯定不是我,我刚下船呢。”
帕通无语:“确实不是。”
“我的人炸的?”王雪娇又问,那些人最近无所事事,完全在搞员工自治,王雪娇还真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
如果帕通说是她的人炸的,她就说那些人其实都是她的对家派来的,伪装成她的人。
不得不说,娱乐圈那套真好用,只要干的事影响了艺人本人,不管此人到底是什么人,统统打成“对家派来的披皮黑”就完事了。
帕通还是摇头:“不,是查瓦特的人做的。”
“???”王雪娇对查瓦特这三个字十分陌生,完全不知道他是谁。
王雪娇迷茫地看着他:“到底跟我有什么关系?”
“他本来是种罂粟的,在金三角也算小有名气,但是,他的田被余小姐的人烧了。”
“那他一定是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王雪娇高冷地说,管他做了什么,既然是种罂粟的,那呼吸就是错。
帕通看着她这副蛮不讲理的样子,扯扯嘴角:“他什么都没有做。”
“也没有给我进贡上税,对不对?”
帕通:“……”
王雪娇满意地点点头:“所以,我烧了他的地,有什么不对。”
帕通心想,这个女人是不是疯了,真以为自己已经是金三角的皇帝了?
心里不满归不满,现在他有求于她,也不得不把态度放低:“他的田被烧了之后,他就转行了,也做医疗,上个月,我们抢同一个医生,医生跟我走了。”
王雪娇懂了,立刻回答:“看看,是不是!他跟你抢生意,抢输了,就炸你的医院,他跟我抢生意,抢输了,我不抢先动手把他的地给烧了,难道要等他对我下手吗!行了,我烧他的地,就当是提前帮你报仇了,大恩不言谢,有什么好处记得给我。”
帕通现在心情,就像汉朝的欧洲诸国。
汉朝把匈奴打裂成了南匈奴和北匈奴,北匈奴被汉朝人不断往西赶。
北匈奴人狂奔到欧洲大陆,就开始欺负欧洲人,获得称号“上帝之鞭”。
要不是你把他的田烧了,他现在还是一个忙着种地制烟的小地主,怎么会伸手到我这里来。
王雪娇继续问:“你去印度干什么?借兵打他?”
看看两地之间的地理距离,这只能是个玩笑。
“我在拉梅斯沃勒姆还有一座医院,现在,我的病人已经在那里等着我了。”
王雪娇:“你为什么不坐飞机去?坐船过去还要三天。”
“坐飞机的时间会更长,拉梅斯沃勒姆有港口,但是没有机场。”
王雪娇又看着贺阳:“你是他的……”
“我们是生意伙伴。”贺阳微笑欠了欠身。
“不是主刀大夫啊,那我带他一个人就行了,你可以自己坐飞机过去。”王雪娇冷血无情。
贺阳:“……”
哪个国家的人会把两个认识的人分开啊!
你那么大一艘船,多带我一个人会沉吗?
贺阳:“我也想早点到。”
王雪娇平静地看着他:“我想称霸地球。”
你想就想呗,关我什么事。
这人素质真是太差了,一看就没有坐过牢。
经常坐牢的朋友都知道,在牢里想要比别人吃得好、用得好、混得好,有人伺候,全部都有价目表。
做正规运输生意的人,当然有专门的价目表,有人问就会主动拿出来。
众所周知,稍微野一点的景区都没有这么温情脉脉。
单说租马上山这么个业务。
——在山下谈好,上山两百块。
——爬到一半走不动了,半路拦马帮继续往上走,四百块。
——爬到了山顶,忽然起了高原反应,呼吸困难,急于下山,又全身无力。
报一千块?那都是优惠价啦,游客喘得脸发紫,马夫冷眼旁观,再拖一拖,难受得马上要断气的人,写欠条愿意给一万都行。
正常情况下,有病人在医院等,那就等呗,等配型这么多天都等得,再等一两天又能怎么样。
器官移植又不是人受了外伤,必须立刻马上输血,不然要断气,前面那么多流程要走,再说,帕通和贺阳都不像医生,有什么是必须要他们出场的?
难道他们的客户连个瑞士银行的本票都没有,还非得当着他们的面数现金不成?
他们一定是有别的原因,必须尽快赶过去。
他们赶不过去,手术就无法继续。
王雪娇可不在乎“供体”有没有可能是完全出去自愿的可能,她只知道既然有自愿,就一定会有被自愿。
支持自愿卖零件换钱的人觉得自己必然是受益者,没想过哪天自己也会走在路上被人绑了。
或是觉得自己缺个零件能解燃眉之急,也算得上是个好买卖,就没想过,上了手术台,也许缺的就不止是一个零件。
来都来了,要是恰好配上了型,那还不多摘几个就想走?……死都死了,难道还要补齐多摘的费用?
反正供体自己都不敢告诉别人自己去了哪里,摘一个是犯法,摘十个也是犯法,找不到尸体就叫失踪。
王雪娇看帕通和贺阳非常不顺眼,完全不想搭理他们,最好现在立刻马上掉到海里淹死。
见王雪娇一副完全不想搭理他们的样子,贺阳终于回忆起了一个真理:哦哟,忘记谈买路钱了。
Whenyou'regoodtoMama,Mama’sgoodtoyou
贺阳想了想,在心里盘算出一个数,他伸出一个巴掌:“如果能带我们两个去拉梅斯沃勒姆,我们愿意出五千美元。”
正常两个人坐飞机过去,也就一千美元。就算还要加上从孟买或是新德里到拉梅斯沃勒姆的车票,那最多一千三百美元。
五千美元是相当大的数字了。
王雪娇冷哼一声:“就这?别告诉我,你在清孔的医院是帮牛接生,帮马下崽的。既然你们知道我是谁,哪家赌场是收门票的?”
赌场都是从赌客下的赌注里抽水,统统按百分比来,抽门票那成什么了?康乐棋牌室吗?
既然要抽成,自然就得知道这单生意到底是多少钱,否则,怎么抽。
贺阳与帕通互相交换了一个眼色,帕通咬咬牙,对王雪娇说:“我这单生意是五十万美金,余小姐想要多少?”
“五十万,是肾吧,我要五万。”王雪娇伸出一个巴掌。
帕通咬咬牙:“余小姐,你要的是不是太多了。”
“不多不多,虽然我不干你们这行,不过呢,基本价格也是知道的。”
王雪娇摆弄着手指,开始给他算:“在印度和尼泊尔搞一个肾来,三千美元,你们能请得动的医生,也不会太贵,就算加上吃住行的价格,印度和清盛的人工工资才多少钱,你们的总成本连五万美元都不要。难道你们是LV、香奈儿,还有品牌溢价吗?”
“印度和尼泊尔那些穷鬼的身体那么差,谁要啊!”帕通脱口而出。
“那是从哪儿弄来的?不会是在金三角对本地人下手吧?”王雪娇瞥了他一眼。
“呵,要真是那样,只怕余小姐第一个不饶我,至于人是哪里来的嘛,如果余小姐将来想涉足这行,我一定把我所知道的全部告诉余小姐。”帕通打着哈哈。
通过刚才的对话,他对“余梦雪”的野心和狂妄算是有了一个清晰的认知:这女人觉得整个金三角都是她的,人是她的,地是她的,田是她的,所有的产出都是她的……
在狂妄为她招来天谴之前,还是顺着她的心意说话比较好。
王雪娇抬手看了一眼时间:“你们还有十分钟考虑,我先回船上了,愿意给的话,你们就自己过来,船没挪地方。”
其实现在才中午十二点不到,船是下午三点才开,王雪娇就是要让他们来不及思考。
帕通现在就像爬到五千六百米的山顶,氧气不足,呼吸困难,急着要马夫带他下山。
“五万就五万!”见王雪娇转身就要走,帕通咬着牙答应。
“美金?”
“美金!”
“怎么支付?”
“你想怎么支付?”
王雪娇悠然答道:“本票我还得去核实,现金太重,这样吧,你给我黄金。我不占你便宜,按就按今天的国际牌价支付给我。”
她顿了顿:“希望一个小时之后,我能看到黄金。反正,也不是很重,才半公斤多,你们一定能拿得动。”
王雪娇说按国际牌价算,就是在占他们便宜,按黑市价格算的话,五万美元只能拿到两百多克,整整少了一半。
“你们先去准备船票吧,咱们船上见。”王雪娇摆摆手,一点都不留恋,似乎也非常不在乎他们会不会琢磨琢磨觉得太贵,愤而放鸽子。
回到房间,张英山给王雪娇检查背上的伤:“快好了,再涂一次就差不多好了。”
“嗯。”王雪娇解开衣服,俯趴在床上,让他上药。
“这次需要我给出什么样的情绪?”张英山拿药油轻轻地在她背后涂抹,“疯狂的嫉妒?隐忍的悲伤?”
王雪娇想了想:“正宫的大度。要有本宫不死,尔等都是妾的气质。”
张英山:“……”
他对如此抽象的词汇需要稍微理解一下,千百年来,男人都未受过这方面的规训和教育,武则天的男宠薛怀义都没有一点正室的气度,知道女皇又收了别的男人,就气得火烧明堂。
不像女人的七出之罪中就是一条是“嫉妒”‘,自幼就被反复反复的洗脑,洗到位了,就算再不舒服,也会自己把小脚裹上,并且代代相传。
王雪娇决定使用他能理解的方式解释:“就是,其他借调来绿藤协助调查的人再怎么聪明厉害,都不过是匆匆过客,就算老曾和他们一起去大饭店吃饭,也就是一次两次,最终,他还是要回来,跟你们一起吃食堂。”
用职场解释,张英山不仅迅速领悟,并且还会举一反三,快速领悟角色精髓。
等王雪娇和张英山商议好角色分工,就有服务员过来了,用英语告诉王雪娇,船下有两个男人求见。
“我的金砸啊~~”王雪娇激动地坐起来,她还没有见过一斤多的黄金呢,不知道有多大。
金店里的金猪都是空心的!非常虚伪。
张英山飞快地扭过脸,把连衣裙扔给她:“快穿上,别受凉了。”
“敢脱就不怕你看。”王雪娇做了个鬼脸,“知道女兵的女班长骂得都特别脏不?”
“不知道。”张英山的脸始终不敢转过来。
“因为在战场上,女兵如果被俘虏,少不了受到实质的侮辱,虎狼之词平时听惯了,也算脱敏的一种方式,我要是身份暴露,也是一样,好歹先让你看看我还是人样的样子,算留个纪念。”
张英山猛然转过头,他的眼圈通红,眼神阴沉:“不要说了!”
王雪娇从未见过他情绪如此激动地时候,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一把搂住腰,像要把她揉进怀里一样的用力:“娇娇,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我受不了。”
王雪娇捧着他的脸,把他眼角的泪吻掉:“你好意思说我,你不也一样扎我的心。”
“我?”张英山一愣,“我从来没这么说过。”
“你虽然没有我说得这么直白,但是你总在提醒我,你是死在1995年,我时不时的被你提醒,你的生命在倒计时,你知道我有多难过吗?”
张英山完全想不起来了:“什么时候?”
“我问你看过满汉全席没有,你说你赶上了。那个片子是1995年的,什么叫赶上了,就是看完了以后,你就死了。你这个人太不负责了,既然觉得你可能活不过原来的岁数,你能不能不要招惹我,等过了1995年再说,才四年而已,进了小学的人都还没毕业呢。”
张英山心中确实有一个隐秘的想法,觉得自己的命是偷来的,是一个莫名其妙的意外,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突然被收回去,他一直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没想到还是被王雪娇发现了。
张英山声音低哑:“我本来没有想跟任何人建立感情的,遇到你是意外,我只是想帮帮原来的你,让你能过上正常的人生,只是这样,没想到我没有克制住对你动心……对不起,我不应该让你知道的。”
他本可以在王雪娇最讨厌他的时候,加强让她讨厌的特质,让她像市局的同事们那样讨厌他。
但是市局里的人不管怎么讨厌他,他都坦然接受,唯独被王雪娇冷言冷语甩脸色,让他感到心里特别压抑和难受,这种难受已经影响到他的状态了,一夜一夜的睡不着,只想好好解释清楚,哪怕再做普通同事也好,谁知道……就一发不可收拾。
王雪娇看着他低垂的眼睫,也狠不下心继续骂他了,她伸手握住他的右手,勾住小指:“以后,我不说,你也不说!咱俩每活一天都是意外赚来的,要是活着像等死,就亏大了。拉钩,保证以后不管结果怎么样,我们每天都要开开心心的,如果谁被上天先收回去了,另一个人也要继续把两个人份的快乐活完。”
小指骤然一紧,张英山将手举到面前,他低下头,吻了吻她的小指:“我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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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晾在外面的帕通和贺阳从一开始的笃定,到紧张,本来以为提着黄金过来,就能百分之百上船,谁知道,等了那么久,都没有人下来,守卫也没有放他们进来的意思。
本来两人已经商量好了要再额外给王雪娇提一些要求,比如派人一路护送他们到医疗中心,既然她这么见钱眼开,没理由不答应,反正医疗中心离港口也没多远,开车不过是二十分钟的事,只不过这二十分钟的路,徒步走过去,可能下船的时候全身富贵,走到医疗中心只剩内裤,连鞋都剩不下。
结果,余梦雪根本就不着急,反倒是他们越来越心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她是不是改变主意了。
清孔的医疗中心是帕通的嫡系,是他的直系血亲。
拉梅斯沃勒姆的医疗中心是新盖的,去的是他叔叔的二儿子,隔了一层,那个小子平时就不老实,要不是他爸一直劝他给这小子一个机会,帕通根本就不会让他去。
本以为这个新医疗中心一时半会儿不会启用,谁知道就遇到了查瓦特炸医院的事。
他们金三角的毒枭怎么都喜欢搞爆炸?!
不管怎么样,总之得快点赶到医疗中心。
那个小王八蛋并不知道供体在哪里,但是,他有可能骗客人说已经准备好了,让客人先交钱,然后,他卷着钱跑了。
以前不是没有发生过,派他去回收家里生意的账,进了他口袋里的钱,就再也倒不出来了!
五十万美金其实都是帕通往少了报的,其实这次的费用总价是七十万美金。
想想看!七十万美金被自己的侄子卷走了,自己甚至都无法追杀他。
等他把钱都挥霍完回来,跪在佛像前痛哭流涕一番,家里的那些老家伙还会要求自己原谅他!
帕通脑袋“嗡嗡”的,只想马上赶到医疗中心。
坐飞机过去反而要四天,还不排除车坏在路上的情况,坐船是最优解。
说不定多给点钱,三天的航程,可以变成两天。
贺阳也很着急,他的任务需要等到供体的器官被摘下来才算执行完毕。
这个供体必须死在手术台上,然后,他还有别的计划。
时间拖得越久,越是夜长梦多。
两个各怀鬼胎的人在船下越来越暴躁。
暹罗人的传统美德“悠闲自在”,传统口头禅“斋焉焉”在这两人身上荡然无存。
他们恨不能飞到王雪娇的窗户边,对着窗户拍拍拍,问她赶紧给个准话。
终于,王雪娇下来了,她微笑着请两人上船:“不好意思,为了表示欢迎两位的诚意,我稍微梳妆了一下,时间有点久,两位久等了。”
两人能说什么?
曼谷卖化妆品的人已经在宣传:化妆是为了表示对朋友和宾客的尊重了。
王雪娇化了一个多小时的妆,这么尊重他们,他们还有什么不满?
他们敢有什么不满。
三点差十分钟,阿兰一行人回来了,阿兰看见王雪娇、张英山与另外两个男人说话,其中一个就是昨天她在楼梯间看到的男人,还有一个不认识,看起来五十多岁,标准泰国人长相,不属于好看的那种。
阿兰疑惑余梦雪的品味如此奇特吗?
转念一想,这个世上有人慕老,有人慕残,以余梦雪的金钱和地位,想要什么样年轻貌美的小帅哥得不到?
会出现在月光女神号上的男人,不是有钱就是有权,而且一定会有一定的人脉,不然他们连世上有这么一艘船都不知道。
阿兰认为自己充分理解了王雪娇的需求,便没有过去打扰,大家都是干道上生意的,没有谁想跟别人分享自己跟生意伙伴间的谈话。
同时,她也吩咐珍珍这几天不要打扰王雪娇。
她不想女儿太早接触这种不健康的男女关系和黑暗的生意,她想赚大钱,是想让女儿能拿着她的钱,太太平平的生活在阳光之下,而不是跟她一样,终日谋算、提心吊胆。
同时,为了尽快让这混乱的事情早点在珍珍身边消失,她吩咐船长提速。
孔雀公主号,比预计时间提前了整整一天半,赶到了目的地,停靠在拉梅斯沃勒姆。
这里也是阿兰的目的地。
一行人下船。
阿兰的车队早早停靠在港口,等待主人的到来。
王雪娇向帕通和贺阳挥挥手:“再见。”
贺阳忽然开口:“余小姐请等一下……能不能把我和帕通送到医疗中心?这段路,不是很太平……”
王雪娇转头看了一眼阿兰,阿兰以为她跟这两个男人还有余情未了,还想再送最后一程,大方地递给她一张名片:“你去吧,我先回去了。如果你谈完的话,打这个电话,我让司机来接你。”
“好呀~”王雪娇接过名片。
黑色的轿车径直向前,前方那座被高墙围起来的医院大楼是全新落成的——昙梵陀利医疗中心。
印度自1949年起实行免费医疗,而昙梵陀利医疗中心收费极其昂贵,普通人宁可排三个月的队等待免费医疗,也不往医疗中心看一眼。
车子进医疗中心,得先过两道门卫关卡,免得有人混进来,打扰了尊贵的客人。
“非常感谢余小姐的帮助。”帕通在路上已经打了一个电话,确定自己的混蛋侄子还没有来得及对七十万美元下手,大大松了一口气,心情也放松了放多。
他以为到了这里,就已经银货两讫,谁知,余梦雪和她的小白脸居然也跟着下了车:“哇,这么豪华的医院,不带我们参观参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