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干的?”王雪娇眉头微皱,显得十分关切。
这能不关切嘛,居然有人抢在我前头啦!一向只有我劫胡别人的,怎么这次被别人给劫啦!
“雇佣兵……是斯里兰卡雇佣兵……老板、劫持、他们……”那个服务员全身颤抖,语无伦次。
前后颠倒也无所谓,看他这惨样,也知道不可能是老板劫持了自己的船。
渔船上没有换洗的衣服,反正现在是夏天,热的要死,船老大让他全脱了,把衣服放在甲板上,一会儿就干。
得知孔雀公主号就在这附近停着,王雪娇非常想去看看。
“NO!NO!!NONONO!!!”船老大非常坚定,脑袋划出一个表示否定的弧形。
“我接到的要求,就是把人平安送到斯里兰卡,现在,我已经做到了!我们船上有这么多人,家里人都依靠我们养活,不能冒险!”
王雪娇从口袋里掏出一百美元,冲着船老大晃晃:“我就去看看,别的什么都不干,这是我兜里最后一张了,要是你真的不想要,那就算了,打打渔就回去吧。”
船老大眼睛都直了,一百美元,那就是一万卢比,打多少鱼才能换来啊!
“你跟我们会长关系这么好,后面我们还有很多合作的机会,要是这次咱们合作好了,你们还有的赚呢,不比打渔赚得多?”
王雪娇的声音,不,应该说是美金的声音,如海妖塞壬的歌声一般,动听、诱人、美好……
自古以来,没有一个水手可以抵挡住塞壬的诱惑。
船老大毅然决然地接过那张美元:“哦,我亲爱的朋友,我们的关系那么好,我怎么会不让你满足心愿呢,你说去哪儿就去哪儿,asyouwish~”
在黑沉沉的海上,停着一艘灯光璀璨的游轮,那是孔雀公主号。
甲板上没有人,原先站在顶上的那群守卫已经不见了。
王雪娇看了半天,看不出来什么,她把那个从海里捞起来的服务员叫过来:“劫船的人有几个?”
“好多。”
“他们带着武器吗?”
“对。”
“带着什么武器。”
“枪。”
王雪娇好想打他……这是哪里来的牙膏成精了,得一点一点的挤才能出来。
算了算了,就当他是被吓坏了。
王雪娇深吸一口气,拿出哄珍珍的态度,冲他微笑:“那么~是什么枪呢?”
总算是问明白了,冲锋枪、火箭筒都有。
这下王雪娇终于死心了,她怏怏地看着那艘大船,万般不舍。
张英山看着王雪娇失落的脸,知道她在想什么:“咱们船上这几个小渔叉就别惦记上船杀人放火了。”
“噢……哎,不是,什么杀人放火啊,我是想去救人,给你说得这么没有档次。”
“好,我们先回去再商量下一步吧,他们现在就是海盗,如果没有海军的话,根本就没有可能剿匪。”
“也不一定非要海军嘛,黑吃黑也不是不行,就是不知道要多少成本。”王雪娇托着腮,看着渐渐远离的孔雀公主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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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保证被绑架来的器官供应者的安全,再加上他们是从印度偷渡过来的,而印斯双方这两年的关系就十分微妙,大使馆只能无声无息的把人送走。
没有任何新闻,王雪娇是从燕勇飞那里得知,所有的人已经安全离境。
外交上没有任何问题,回国的最大阻碍就是没钱。
中国那几个被绑的人里,有几个实在付不起国际机票钱,家里筹钱都赶不上趟,说不定钱还没筹到,急等器官的“客户”就已经追过来了。
最后是家里以借的方式,求大使馆借了一点,然后大使馆的人捐了一点,以及那几个新加坡和马来西亚的人,知道如果不是华人的帮忙,他们压根逃不掉,出于感激,他们也帮了一点,然后这些人才回去的。
王雪娇坐在燕勇飞的面前,手中是燕勇飞亲自泡的冻顶乌龙。
“外出还得是靠自己人啊。”王雪娇夸赞道。
燕勇飞摇摇头:“你可千万别这么想,自己人坑自己人的更多,到哪儿都要小心。”
“嗯,我知道,东南亚那边好多绑架中国人的,都是中国人,语言一样,容易接近,想绑架其他国家的人,还语言不通呢。”
燕勇飞点点头:“特别是你们这种小姑娘,老曾怎么放心让你过来的,让他带着人过来不就好了。”
他指了指张英山。
“决定权都在我手上,要是只有他过来,不能当面谈,很多事情很不方便,不在现场,就不知道具体到底是怎么回事。”
“哎……”燕勇飞自己就是生意人,哪能不理解,找别人代办,哪怕是最信任的人,也会有传达不到位的事情发生,何况还有居心叵测的中间商。
牛逼如天可汗李世民,也得是自己亲自带兵出门打仗,攒下的军功声望,让人看见实力,才能有人愿意提着脑袋跟他一起玩“玄武门之变”。
武则天也得有了自己的北门学士,让广大寒门看见这个女人愿意给他们晋身的机会,她得到了称帝的可能。如果只待在深宫里跟妃子们玩宫斗,争宠爱,哐哐生孩子,也就到宠妃为止,还得防着更年轻貌美能生的新人上位。
失去权力的第一步就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拥有权力的第一步是站在更大的舞台上,让人看见。
富贵险中求,真想干大事赚大钱的人,不是劝劝就能歇了心的。
燕勇飞也不再劝王雪娇,转而告诉王雪娇:“这次的事情,不要向任何人提起有我们参与,包括警察。”
“我明白。”王雪娇了然。
中间涉及的事情和帮派太多,千丝万缕的利益线挂在一起,谁知道谁是谁的谁,警察也可以用与帮派分子有染为借口,向华商进行勒索。
这里是印度,是一个除了法考考场之外,可以实现“临时紧急立法”的神奇土地。
不然也不会有无数外国公司在此铩羽而归。
反正有这么多可以甩锅的对象,绝对不会让人注意到华商会与这件事的关系。
不过王雪娇还是很困惑:“这里的人穷、环境差,你是看上印度什么了,才想在这里做生意的?”
燕勇飞笑起来:“因为真的能赚到钱,赚不到达利特和首陀罗的钱,我们可以赚婆罗门和刹帝利的钱啊。”
百分之八十的财富掌握在百分之二十的人手里。
何况,只要做得好,真的是行行出状元,捡垃圾的只要懂行情,眼神好,手脚快,一个月都能有大几千的收入。
“那为什么不是去新德里、孟买呢?”一般外国人都会选择那里吧。
燕勇飞哈哈一笑:“被骗过来了呗,当时有个保护外国商人的政策,说得特别好。又是税收优惠,又是进出口贸易快速通关,还有牌照免费,最重要的是还有保证警察不骚扰。”
印度基层警察工资非常低,他们可不觉得这辈子工资低,是为下辈子转世投胎做婆罗门积福积德,他们会在这一世就立马寻找“副业”补贴家用。
什么人好欺负他们找谁。
达利特、首陀罗、外国人……
所以,拉梅斯沃勒姆出的这个政策,相当吸引人。
再加上这里还能顺便做做斯里兰卡人的生意,燕勇飞便愉快地选定了这里。
然后被曾局刷新出来了。
王雪娇一听,来了兴致,身子向前倾:“详细说说,怎么保证警察不骚扰?”
燕勇飞大致向王雪娇解释了一下那个政策到底是什么内容。
王雪娇听得非常仔细:“你的意思是说,如果警察非法骚扰了外国商人,是要惩罚的?”
“唉,看看就好,别当真,刚开始,确实是有用的,处罚了好几个呢。现在啊,形同虚设,一纸空文。”燕勇飞摇头,“还是按他们约定俗成的’民俗‘来比较好,免得吃亏。”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关于华商会和同乡会到底是干嘛的。
燕勇飞说得很简单:“就是出来以后,大家在一起互相帮忙解决困难的地方,你是哪里的人,就去找哪里的商会和同乡会。”
他再次强调:“不要随便相信在马路上认识的说中国话的人,会被卖掉。”
“嗯嗯。”王雪娇点头如捣蒜,笑容灿烂如天真的孩童。
燕勇飞看着她夸张的样子,不由觉得好笑。
中国人对位高多谋之人的评价多是:喜怒不形于色,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
眼前这个小姑娘,岂止是喜怒形于色,她还把他的回形针和图钉全祸祸了,现在还是一根放在桌上的环形链条,要用得一个一个拆开来,台灯的电线上被扎了十个蝴蝶结。
谁能想得到,就是这么一个人,居然谋划了那么大一场事。
连他都觉得把人全救出来不可能,救一个都难。
而这一个着急起来,会转圈圈的年轻女人,居然连驻扎军营的兵力都算计进去了。
“你很厉害,很了不起。”燕勇飞由衷感叹。
王雪娇眨巴眨巴眼睛:“不行,差得远呢。”
“你还想干什么?”燕勇飞惊愕地看着她。
“没有没有,我只是想……要是能彻底杜绝这种事情就好了。”
以上,是“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的温柔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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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察局非常热闹,针对帮派分子的清理工作收获了重大成果。
本地警察局的正局长、市长的亲弟弟、拉吉普特先生此时正在召开记者招待会,他被记者包围着,满面笑容,侃侃而谈。
要说揽功吹牛,印度人仿佛拥有刻在基因里的天赋,拉吉普特局长将此次行动的功劳,完全揽在了自己的身上。
“一直以来,帮派问题,都是拉梅斯沃勒姆的一个顽疾,严重影响游客和商人对拉梅斯沃勒姆的印象,让他们不敢来投资、花钱。让我们的市民没有钱可以赚。”
“我们警方在精心的布置下、认真的规划下、市长先生的支持下,一举歼灭盘踞在拉梅斯沃勒姆的最大帮派萨姆帮……”
他也提到了一点华商会的事情,只不过与燕勇飞担心的事情完全不沾边:
“我们英勇的警察,追赶着一小撮企图逃跑的帮派分子到中国商人的码头。”
“在帮派分子对中国商人施以暴行的时候,我派出的警察及时赶到,将他们捉拿归案。”
“我们用行动证明了,我们对于发展商业和旅游业的决心。”
总之,好事都是他干的。
有记者询问以前警察人手不足,怎么这次突然有这么强大的力量。
拉吉普特回答:“是我们联合了军队!这事很不容易,你知道,我们不属于同一个系统,在我和市长先生的努力之下,这件事总算谈好了。”
旁边的军队指挥官脸色很不好看,勉强挤出一个假笑。
他的军队是稀里糊涂被迫应战的,哨兵以为是斯里兰卡人打过来了,一通混战之后,才知道只不过是本地的帮派分子。
等于是完全为警察局打工,还是免费的白工。
斯里兰卡雇佣军,在打完以后,消失的无影无踪。
达利特人在这次战斗中做出的努力也没有被提到,他们都不在人口统计范围之内,他们不是人。
副局长安贝达尔坐在一边,听着拉吉普特没有一个字提到他,心中愤恨不已,他知道他现在势力不如局长,只能忍。
此时此刻,没有人比他更希望希尔里议员能立马当上市长,让这个抢走他功劳的狗杂种滚回家。
目前,他只能把怨恨撒在被抓回来的人身上。
那些帮派分子就像滚刀肉,他们进警察局像跟回家一样,反正被抓了过不了几天,又会被放出来,总不能把他们全杀了吧。
只有五个从中国商人的码头抓回来的人大声喊冤:“我们是昙梵陀利医疗中心的职员,不是帮派分子!”
其实,说他们是帮派分子也没错,只不过他们的主营业务不是偷窃、抢劫,或者从达利特人的垃圾回收业务里抽取提成,而是专心为帕通服务,帕通为他们提供稳定的收入。
审讯的警察听他们喊冤,对着他们的胸口就是几大棍:“不是?不是你们在码头做什么?”
棍子捅在心口,痛得他们半天说不出话。
警察非常没有耐心地又对着他们打了几棍:“还不说!”
“说不说!”
“快说!”
为免被打死,再疼也得勉强撑着出声:“有人,偷了帕通先生的……货物,我们奉命去追……咳咳咳……”
“你是说,你们的货是被中国人偷的?”
“……是……”
虽然不知道是不是,先说一个,至少可以躲过眼前这顿毒打。
“没有说真话,打得还不够。”副局长安贝达尔冷冷地说。
他们迎来的是更加用力的殴打,几乎将他们的骨头打碎。
这通拳脚挨下来,身上痛,脑子懵,他们五个人完全不明白,为什么会挨这顿打。
以前也没听说过警察跟中国人好上了啊?
为什么打我!
开玩笑,余梦雪当初愿意帮助他的条件就是要善待中国商人。
现在事情还没办完,哪能让脏水就这么泼给中国人。
他还指望余梦雪帮他想想办法,把功劳夺回来。
他的梦想,并不止是到警察局长就结束了,他也想当议员,他也想当市长,他也想去总理府,坐在那张正中间最大的椅子上,天下政令皆有我出。
警察打累了,擦了擦手上的血迹,冷哼一声:“非法持有枪支,威胁和诬陷合法商人。”
这五个人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判了刑,被投入了监狱。
在监狱里,他们终于可以说真话了:“我就看到一男一女在亲嘴!他们就动手打我们!”
“那个男的,抢了我的枪!那个女的,下手比男的还狠,她拿木棍打我们的头!”
“只是这样吗?”监狱里的人对此不以为然,木棍打头,能进牢里的各位选手谁还没经历过。
被打了脑袋的人大喊:“那木棍上有钉子!!!”
就因为亲嘴被人看见,就要下这么狠的手?
至于吗?
这两个来自缅甸的男女到底是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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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尔里家。
安贝达尔快要气死了,连喝三杯红茶,都压不下他心里的火。
“哦,这也是实在没有办法的事情,等到希尔里成为市长之后,一定会把你在这次事件中的伟大壮举让全市都知道。”德维卡夫人安慰道,现在希尔里只刚刚做了这么一件事情,民意调查都没做呢,还不能确定这次打击帮派会对提高民望有什么效果。
这种安慰对安贝达尔一点用都没有。
什么以后,他要看到的是现在、立刻、马上就能让他的功绩让所有人都知道。
“余小姐来了。”女仆温柔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上次王雪娇来的时候,只有德维卡夫人站起来迎接,这次,除了德维卡夫人之外,安贝达尔也激动地站起来,快步迎了上去,态度之谦卑,简直让王雪娇都有点不适应。
“余小姐,这次我们来得及时吧……”接下来就是对于他在这次事件中完美的应对和指挥,以及他派去的人如何神兵天降,出现在了码头。
很好,这很印度。
“确实特别好,相信很快你就能接任局长一职,一步一步走向更高的位置。”
王雪娇也懒得跟他计较,反正这事办成了,她没有奖金,没有功劳,传出去反而会引起外交事故。
“但是……”安贝达尔话锋一转,对王雪娇说:“在记者招待会上,拉吉普特说这次指挥完全是他的功劳!前期所有的安排都是我做的,他什么都没干!”
“阿南德,冷静一点。”希尔里看出安贝达尔已经在抓狂边缘,出声提醒。
安贝达尔恼怒地坐回沙发,王雪娇眨巴着眼睛:“他一点都没有给你留吗?”
“没有!!!”安贝达尔恼怒。
王雪娇点点头,嘴角扬起:“那他完了。”
“???”安贝达尔困惑地看着她,“什么意思?”
“他吃下了老鼠药,他要死了。”
安贝达尔困惑地看了一眼德维卡夫人:“这是什么中国特有的奇妙谚语吗?”
在中国努力学习四年,自认为中文已经算流利的德维卡夫人也一脸茫然地摇头。
王雪娇看着希尔里议员:“我记得,在拉梅斯沃勒姆有一个特别的商业保护法案,是对于外国商人的优待政策,如果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外国公司犯罪,那么不管是什么原因,本地的警察都不得毁坏外国公司的财产。”
“是的。”希尔里议员记得这份由他发起的提案,“这份提案让很多原本对投资有疑虑的外国商人愿意过来。”
王雪娇又问:“现在这份提案还在执行吗?”
“在的。”希尔里有些心不在焉的点点头,执行的意思是,还没有被废除,而不是真的有人在不折不扣地坚持做这事。
本地的警察确实没有理由跟外国公司过不去,跟外国公司过不去的都是本地公司。本地警察只跟外国公司里的人过不去,找点是非,收收小费。
王雪娇微笑:“昙梵陀利医疗中心在昨天的冲突中受到损失了呢。”
“嗯?”希尔里议员敏锐地捕捉到了王雪娇说的事情。
王雪娇指着那份地图上的某个点:“这里,是昙梵陀利医疗中心的仓库,昨天抓到的那些帮派分子有不少是收了医疗中心的钱,替他们看仓库的,只要审一审就知道了。”
她眉眼弯弯,面带笑意:“如果帮派分子洗手不干了,从此以后只做老老实实的仓库管理员,他还算帮派分子吗?还能抓吗?”
德维卡夫人不愧是受过高等教育的女人,一下子反应过来:“当然不是,我们的法律是希望给走错过路的人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如果他们不再干坏事,那他们就是一个全新的人。”
“对嘛~”王雪娇微笑道,“昨天在交战中,外国人开的医疗中心的仓库被警察毁坏了,还打伤、抓了那么多的库管,是不是很不合适?”
希尔里议员的眉毛微挑,与安贝达尔接受到的信息相似,他们得出一个结论:“可以利用这个借口来攻击拉吉普特,说他违反即定政策。”
全世界都一样,很多事情,不上秤没四两重,上了秤,千斤压不住。
只要没有曝光,无人追究,就是无事发生。
德维卡夫人想到了下一层:“如果这样的话,拉吉普特一定会说整个行动完全是由阿南德安排的,他可以拿出很多证据来证明这一点。”
“是的,我知道,我就是要等着他来证明这一点,他可千万一定要拿出足够硬、根本无法推翻的证据人,否则我会失望的。”
王雪娇的眼神依旧清亮,双手捂心,好像她真的会非常遗憾。她生来一张没有什么攻击性的脸,就连最需要释放气场的时候,都好像小猫在伸爪子,更像撒娇而不是震慑。
就连那些折在她手下的人,都以为自己只是不小心跌进了猎人的陷阱,却不知道那陷阱是小猫蹦蹦跳跳,哼哼唧唧的时候挖下的,还埋上了带毒的钉子,只要下去了,保准再也上不来。
看着王雪娇的脸,这下连德维卡夫人都不明白王雪娇到底想干什么了。
搞出这么大的事情来,拉吉普特让安贝达尔背锅,还是铁证……不是把安贝达尔往火坑里推吗?
王雪娇解释道:“这件事,也可以为妮塔挣一点名望,如果你们不想给妮塔的话,就给外人,也可以的。”
在书房里的人都愣住了,不知道这事跟妮塔会有什么关系。
“妮塔不是在市政厅做预算员吗?”
“是的。”
“据我所知,拉梅斯沃勒姆的发电工作是由市政全盘负责?”
“是的。”
印度的电力公司分为国营、邦营和私营,这个小破岛本质上来说,没跟南亚次大陆联在一起,发电厂在大陆上的话,输电需要成本。
而印度是偷电大国,40%的用电人口都是偷电,光有成本没收入的事情……他们又不是社会主义国家,他们才不管岛上的人有没有电。
但是岛上还是有市政厅、有工厂、有码头,以及各种公用设施,也还有有钱的老爷们要用电,不可能真的让它是个无电岛,于是,岛上自己搞了一个小型发电厂,由市政厅统管。
妮塔的预算工作里面,就包括计算电厂的投入产出。
“昙梵陀利医疗中心偷电。”王雪娇字字铿锵。
希尔里、安贝达尔和德维卡都有点懵,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点不敢相信,偷电在印度是很普遍,执法者也不管,不过那指的是个人。
企业,而且还是这么大的企业……有点不可思议。
“你怎么知道?”德维卡夫人忍不住问道。
王雪娇笑笑:“他们医疗中心的电工告诉我的。”
“嗯,偷电确实是违法行为,但是,只需要补交罚款。如果因为他们有偷电行为,就把他们的仓库都毁坏的话,似乎还是不符合那项对外国商人优惠的条款。”德维卡夫人望向安贝达尔。
给完全没有后台的人罗织罪名,毫无压力,左脚先进门都可以是足够枪毙的罪。
但是现在有个拉吉普特,别说拉吉普特与帕通、颂猜叔侄俩都谈笑风生,平时进贡没少收,就算互不相识,拉吉普特为了搞死安贝达尔,也会为帕通努力站台。
王雪娇微微一笑:“还有呀,非法买卖人体器官,提供身体零件的人类不止是自愿的,还有绑架过来的,这个通过国际刑警组织向新加坡、马来西亚和中国都可以得到证实。”
印度这边在自愿的情况下,交易不是罪。
绑架,不管在哪个国家都是罪。
王雪娇说的一切都可以查证,完全不是问题,希尔里议员都没想到,这事居然还能这么操作。
他的声音里都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兴奋:“偷电、绑架、非法贩卖,足够证明医疗中心是一个非法机构。”
王雪娇:“不不不,我没有把偷电也列进去的意思,如你所说,偷电的罪过太小了,它只是一个把绑架和非法贩卖引出来的理由。”
“因为偷电,所以需要交纳罚款,他们的总闸上有电表计数。如果只按他们申报的合法移植手术,使用电量肯定跟现在不一样。”
帕通担心颂猜给他虚报自行发电使用的燃料费用,所以,安了电表,这样如果侄子给他胡说八道,报个双倍甚至三倍的燃料费用,他一看电表就知道。
这也是电工跟王雪娇说的。
尽管王雪娇当时听印度英语十分吃力,但是在说八卦的时候,她的理解能力突然提升了很多。
然后,王雪娇趁着帕通不在的时候,还兴致勃勃地去参观了一下叔侄玩心思的那个电表,确实在正常走数。
如果颂猜没有动过那个电表,电表上的走数也一定比合法移植的手术台数多。
如果颂猜想多搞点钱,那电表上的数就更多了。
每台手术需要使用的电量都是有一个固定区间的。
如果电量显示,今天做了一百台手术,但自愿捐献者只有四十个,那么,还有六十个手术是怎么做起来的?
绑架呗~~
“所以,如果要对拉吉普特动手,是完全没有问题的,只是,你们能确保后续的事情能接上吗?”王雪娇看着希尔里和德维卡。
她完全不觉得安贝达尔的脑子可以处理这个问题。
现在,她只能寄望于希尔里和德维卡。
要把医院搞死,就得下重手,不留后患。
然而,印度人的传统就是“一怒之下,怒了一下”,当初的“涂油子弹”事件,多好的机会啊,英国人同时得罪了两大主流宗教,这不比陈胜吴广上班迟到要砍头那点理由好使?
上班迟到的人数绝对不如不吃猪肉和不吃黄牛肉的两大宗教的人数多。
就算他们自己没成,但也算是点着了全国的火焰。
美国也是如此,波士顿倾茶事件,倾啦!独立战争啦!成功啦。
结果印度这边,就闹腾了那么一下,结束了,后面不仅玩起了非暴力不抵抗,甘地老仙还企图把不抵抗大法传授给中国人。
王雪娇可受不得这气,出来混,就要讲信用,说搞死他,就要搞死他!不轻不重的拍两巴掌可不行。
德维卡夫人看了一眼希尔里,希尔里看了一眼安贝达尔,安贝达尔的眼神清澈而空洞。
“你们……不会没有后续的计划吧……那就算了。”王雪娇摊开双手,“不过错过了这件事,下一次还有没有这么好的机会,我就不确定了。”
她顿了顿:“我相信,帕通一定还有给拉吉普特市长贿赂。一个非法贩卖人体器官的贩子,跟市长勾结……多好的理由啊,市民难道不会恐慌吗?他们不怕自己刚好配上了型,被拖到医院里面摘器官吗?如果能够安排得好的话,甚至不用等到下一个竞选期,民意就可以逼得他引咎辞职了。”
希尔里还是有些犹豫:“按照你所说的,他们做的是非法器官交易,还会主动报警吗?”
王雪娇微笑:“在嫖娼非法、赌博非法,以及与毒品沾边的事情都是大事的国家,也一样有因为谈不拢嫖资而报警、认为赌友在打牌的时候做手脚而报警、买了假的毒品而报警的事情……只要脑子不好使,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就算脑子好使,也总有办法让他着急。”
德维卡夫人当机立断:“好!就按你说的做!我会找我的父亲给予帮助。”
不愧是女人,为了维护她想维护的东西时,稳、准、狠、干脆利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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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察局那里首先审了几个为医疗中心守仓库的帮派分子,还假装不经意的说:“你们要是受人雇佣做保镖或是守卫,那就没有任何问题。”
帮派分子们一听,为了能早点出去,迫不及待地承认自己就是受了昙梵陀利医疗中心的雇佣,老老实实在那里看仓库的。
帕通还没有回来,一下子丢了十几个配型的人,颂猜整个人都傻了。
有钱来做非法移植的人不是那么好惹的,还一惹就十几个。
颂猜的脑子一片空白,王雪娇又吓唬了他几句,吓得他现在只想把丢了供体的责任全部甩到警察头上,他也不管自己做的是什么生意,就去大闹警察局,说警察跟帮派打架,给他造成了严重的损失。
警察局长也不负期望,就在颂猜大闹警察局的当天,就宣称当时的抓捕工作由副局长全权负责,他并不知道具体细节,更不知道行动地点还有一个外国商人的仓库。
本来以印度人对临时紧急立法的操作,现在即刻立法,宣布那条政令作废,所有在意外中受损的东西都叫“不可抗力”,政府不予赔偿,那么颂猜也没办法,帕通的脑子清醒一点,更不会继续追究这事。
但是,局长和副局长之间并没有什么深情厚谊,拉吉普特知道,安贝达尔一直虎视眈眈,想取而代之。
没有人喜欢被人在背后盯着的感觉,于是,他决定借此机会,让野心勃勃的安贝达尔彻底死心,断送他的政治生命。
所以,他不仅甩锅给安贝达尔和安贝达尔的亲信们,并且放话说要调查医疗中心的损失,一定要给可怜的泰国商人一个公道。
看到拉吉普特的表态之后,连安贝达尔都忍不住大笑,跟着他的人都以为他是被有功就抢,有过就推的王八蛋局长给气疯了。
后面的事情,完全在王雪娇的计划之中运行。
由发电厂的巡查员“正好”发现了昙梵陀利医疗中心的电线搭在了发电厂的电线上,实锤偷电了,而且还相当的丧心病狂,嚣张至极,贫民窟偷电还是用的“飞线”卡缇娅,那是一种专业偷电工具,一头有钩子,一甩上主电线,等巡查来了,就把卡缇娅取下来。
医疗中心却非常嚣张,他们直接把线接到了主线上。
这跟把消防栓接自己家有什么区别。
这事确实是电工干的,当时电工做完以后,没找着帕通,便向二老板颂猜汇报过了。
颂猜一想:行啊,反正大家都偷电,别人偷得,我怎么就偷不得了?
他一个卢比不用花,医疗中心还有电用,可以多贪不少钱。
于是,没有阻止电工的行为。
由于岛上的人口不算多,变压器扛得住,自从电线搭上去以后,就没有停过电,所以……帕通被彻彻底底的蒙在鼓里。
其实问题也不算很大,偷电的处罚不就是罚款赔钱么?
做一台手术就赚回来了,还有得剩,医疗中心根本不在乎。
后续的一切就完全超出颂猜的意料之外了,市厅检查医疗中心用电量、查出了一个惊人的数字。
再往下查,就进入了计划中最重要的一环:不光是电量,其他的物品的使用量与合法器官的移植记录对不上。
还不知道侄子干出了什么泼天大祸的帕通回来了,他一听说侄子大闹警察局,要求警察赔偿他们仓库的损失,帕通的脑袋就嗡嗡的,赶紧找拉吉普特市长求援。
他当即拎着礼物去市长家,然后空着手出来的照片被希尔里派的人全部拍了下来。
对于偷电的事,帕通果断往侄子身上推,他愿意交罚款给发电厂。至于超出合法手术的那些用量,他解释说那完全是侄子对电表做了手脚,就是报假账,想从他这里骗钱,那是他的家事,他身为叔叔,希望可以给侄子一个机会。
然而,账可以是虚报的,产生的垃圾是实实在在的。
捡垃圾为生的达利特人在帮派被干掉之后,过了好几天捡垃圾不用上税的快乐人生,他们非常感恩安贝达尔的这次清剿行动,于是,他们积极配合调查,不仅说出医疗中心每天产生的垃圾量,甚至还带警察去看。
从他们精选的可回收垃圾里,就能看出每天的手术量大概是多少。
其实中间也有很多证据链并不完整,但这是在印度,没那么讲究,更别提破不了案的警察们趁机把这个事件当成“平账”最佳机会:查不到真凶的谋杀案、完全没有头绪的失踪案……
不止是拉梅斯沃勒姆的警察,连班加罗尔、金奈、孟买、新德里、包括北方邦的警察都把处理不了的案子甩了过来。
绑架人,摘器官,全国跑是多么合理的事情啊。
一瞬间,刚正式运营了半个月的昙梵陀利医疗中心身上背了三千多个人命案,这仅仅是印度本国人,还不包括其他国家。
王雪娇看着这巨大的数字都震惊了,你们平账这平得也太狠了吧,人民群众会相信吗?
一共就两个医生,十个床位,十五天,做了三千多个非法的和一百多个合法的器官移植手术????
这是什么医学奇迹啊……
今年有一个傻X写日吹文章《夏令营中的较量》,十一岁的日本孩子背着二十公斤的包,每天走五十公里,而日本人原本的计划是每天走一百公里。
要是印度这事传到印吹的耳朵那还得了,什么?一个印度医生一天做了一百多台移植手术?怎么中国医生最多做五六台?一定是体制的错,中必输!
面对王雪娇的担忧,安贝达尔的解释非常令人信服:“他们又不懂。”
确实,“飞夺泸定桥”是二十四五个小时,走了一百二十公里,那还是天上飞机追,后面子弹追的成年人。
日本人计划给十一岁的人安排每天走一百公里。
就这狗屁不通的玩意儿,无数人深信不疑。
相信的人,起码都是初中以上文化的,还有很多是老师,以这个案例来训学生,骂他们是废物。
看看印度那优秀的文盲率,别说一天做一百多台手术了,就算说一个医生一天做一万台,他们也没什么感觉。
反正这事跟王雪娇的目的没有关系,爱怎么平账就怎么平账吧,这么一个野心勃勃的邻居要是内部过于稳定太平、人均脑子特别好使,对她的祖国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
在搜查医疗中心的时候,王雪娇也跟着凑热闹去了,她是副局长安排进去的,其他警察对她这个外人的出现一点反应都没有。
王雪娇发现了一批没有销毁完的底稿,它的主人应该是想烧掉它,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来得及烧。
那是一些照片和新闻稿。
照片上是痛苦哀嚎的人,正在被划开身体,以及被摘取的器官特写。
新闻稿是用英文写的,大意是说这是大陆干的。
哦,很传统的抹黑文章嘛,三十多年来,稳定发挥,词都不带换的,这间谍的钱是不是也太好赚了一点?
比糊弄事的年终总结还好写。
在新闻稿的末尾,属名是驻中国通讯记者,贺阳。
原来他是写黑稿的啊……王雪娇找医院里的人打听,得知贺阳在医院被调查的那一天还在,什么时候走的,他们也不知道。
王雪娇有些遗憾,不过他跑了问题倒也不大,这种玩意儿真的是一直有人写,剧情都一样,查重率高达95%,就是被摘器官的人换个身份罢了。
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
就这样吧……
此人还没有到达“娇怨极重”,一定要想办法弄死他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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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国在很久以前就以旅游立国,不管实际上事情做得怎么样,至少面子上得过得去,他们完全不想接两个杀人犯回国,任由印度处置。
印度国内对这两人丧心病狂的行为更是民怨沸腾,要求立刻把他们绞死。
王雪娇坐在彩星酒店,看着电视新闻,在心里认真的琢磨:“要不要问问曾局,是不是得引渡到中国再死刑,他们杀的人里面有中国人呢。”
她打了一个电话给曾局。
国内警方已经根据王雪娇提供的信息,在贵州下套,抓到了包女士,顺藤摸瓜,破获了一个大型跨国人口贩卖团伙,曾局很高兴,听到她的声音,还没有来得及夸她,就听见她说:“买器官的那个医院的两个负责人都被抓到了,要想办法把他们引渡回国枪毙他们吗?”
“人是印度警察抓的,我们就不用参加了吧。”
王雪娇委委屈屈:“我不是印度警察。”
把人引渡回来,涉及的国际手续太多,这两人又没有到中国的民怨极重,一定得拉回国打靶,以及印度这边更需要弄死他们,赶紧把账平了。
曾局语重心长:“你就让他们在印度被绞死吧。”
“哦……”
曾局又问了一句:“你什么时候回国?从哪里回国?”
“快了快了……”
曾局追问:“快了是什么时候?”
王雪娇不想回来,她还想弄明白孔雀公主号到底是怎么回事,放任猛虎组织的人在海上,必然会有中国货轮遭殃。
她哼哼唧唧:“就……我这不得先想想怎么回来吗?飞机太贵,我想找船。”
“你还缺钱?我听说,你雇佣了一千多个雇佣军!有钱的很呐!”
王雪娇否认三连:“我不是,我没有,别听人乱说啊!那是这边的一个议员雇的,而且一个才十卢比,可便宜了,等于雇一个才一块钱!”
“才……你是不是动过念头!”曾局的声音陡然提高。
她一个人都什么都敢干,有了张英山更是不得了,要是她手里有一千雇佣军,真不知道她会干出什么来。
“没有没有!我保证!我真要雇佣军,拿余梦雪的名字去金三角一吆喝,我的人就会蜂拥而至,纳头便拜。一块钱都不要。”
曾局深吸一口气,看了一眼桌上的速效救心丸:“你小心被国外通缉!”
“那不能,我什么坏事都没干,为什么要通缉我呀,再说,恽诚都没有被通缉,难道我还不如他!”
曾局懒得再跟她打哈哈,直接下达命令:“你,还有张英山必须马上回来,没证件找大使馆,没钱买机票找燕勇飞借!”
“借了,我也还不起哇,好贵好贵滴哇!”王雪娇难得对得起她的名字一回,她对着曾局夹着嗓子撒娇。
曾局快被她气死,一边对她屡立奇功欣赏不已,绿藤市局出了她这么一号人物,夏厅都夸奖过她好几回。
一边又对她总是干出格的事而感到头痛。
做卧底是在钢丝上行走,一个不小心,不是暴露了身份,就是被来钱快的偏门生意弄花了眼睛,或是为了完成任务,违反纪律,最终被自己人审判。
不管是哪一种,曾局都衷心地希望王雪娇不要遇上,特别是最后一种。
他很担心,会不会在红色通缉令上见到王雪娇。
“我不管什么贵不贵,你必须马上回来!这是命令!”
警察是纪律部队,令行禁止,容不得自做主张,想不回来就不回来。
“哦……”王雪娇没精打采。
曾局听她的声音很沮丧,又有些不忍心,故意说闲话缓和一下气氛:“你再拖,就断了你的外勤补贴了!”
“咦?那就是这段时间还是有的吗!!!”王雪娇瞬间又开心了起来。
“对!没错!再问就没了!”
王雪娇满脸笑容:“哎哎哎~~我这就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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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局真的抓狂了,王雪娇在认真的考虑:要不,就这么回去算了。虽然很想知道孔雀公主号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曾局生气了。
要不,先留下把孔雀公主号的问题解决?可是不知道需要多长时间,要是违反了“马上回来”的命令,事情还没解决,这多少是违规了。
要不,回去?把这件事上报,由海军负责处理?可是现在我国的海军应该管不到印度洋。
张英山看着王雪娇纠结的样子,故意没吭声,想等她来问问自己的意见,他好喜欢她认真听自己说话的时候,眼睛眨巴眨巴的样子,太可爱了。
他看着王雪娇摇晃着脑袋,摇着摇着,她掏出了一枚硬币,念念有词“留下是数字,马上走是花”。
然后,对着天上一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