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色的硬币飞上天,飞速翻转几个面,又落在地上,骨碌碌地在地上滚了一圈。

王雪娇和张英山的眼睛都盯着那枚硬币。

这枚硬币没有被看不见的手没收,也没有落到地板缝里,也没有立着不动,它稳稳地停住,坚定地倒下。

银色的硬币上,是一大块印度地图。

——花。

张英山抬头看着王雪娇。

王雪娇连个顿都没打:“不行,这不算,我刚才没说清楚,这一面也有字,1990,还有Nationalintegration!”

张英山失笑,就知道是这样。

王雪娇又把硬币放在双手留空的掌心中摇晃,闭着眼睛喃喃自语:“有地图就离开,是狮子就留下。”

她将硬币往天上一扔,“叮”硬币落地,咕噜噜滚动,落下。

出现在她眼前的,依旧是一大块印度地图。

王雪娇伸手,将硬币翻过来,三只象征着“信心”“勇气”和“力量”的狮子一面向上。

“你这算是……”张英山看着她。

王雪娇指着狮子脚下的那串印地文字:“你看上面写着’唯有真理得胜‘,真理,那不就是我!”

张英山:“是不是有点草率?”

“好吧,我再问问它。”王雪娇指着硬币,“要是你不同意的话,就自己翻过来,我保证不压着你!”

硬币一动不动。

王雪娇“呱唧呱唧”鼓掌:“你看,它同意了。”

张英山看着她开心的笑脸,不由得也笑起来:“好吧。”

王雪娇狐疑地看着他:“你不打算说点什么?”

“上一个这么做的人是姜子牙,我以为你做了周武王的事,姜子牙的活能交给我,没想到你自己包圆了,一点机会都不留给我,你这样一个人干两个人的活,让别人没事做是不对的。”

王雪娇鼓着脸,天真无邪地看着他:“这样才能降本增效哇。”

张英山捏捏她的脸:“如果你需要雕个一只眼的石人、往鱼肚子里塞布条,学狐狸叫的话,务必交给我。”

“哈哈哈,石人一只眼,挑动恒河天下反吗?”

王雪娇把硬币收起来,她这一生不干预硬币结果的时刻,只有在焦躁的等待高考录取结果和考研录取结果,那是她确实已经无能为力,只能听天由命。

扔硬币只不过是检测自己内心对某个选择到底有多坚定罢了,谁还真听它的。

王雪娇拉着张英山:“我们先去打听打听孔雀公主号是什么情况。”

·

·

丧心病狂的医疗中心已经平账平到五千余人。

正义的希尔里议员公布了拉吉普特市长与医疗中心负责人帕通私下有往来的照片,以及工作人员证词。

街上最近热闹的很,市民们在举着横幅和牌牌,义愤填膺地要求拉吉普特市长滚蛋。

按照中国传统的操作手法,希尔里议员应该在家里待着,等人三请,他再三辞,然后再假装非常不情愿的挑起大梁,嘴上还得说两句:“你们这是把我架在火上烤啊。”

不过这是在印度,希尔里正站在街头,对着他的支持者们发表宣言:

我,能让你们的生活变得更好!

我,能让你们赚得更多!

我,能保障公共安全!

只要你们选我,我愿意带领大家走向更加光明美好的未来!

王雪娇看着他用力挥舞胳膊的样子,想起一位熟人。

那杂碎胡乱全球加税,导致周一全球股市暴跌,连黄金都跌下去了。

等希尔里这一次宣讲结束后,王雪娇让张英山在外面找个凉快的地方等着,省得人多,有些话不方便说。

她自己在临时休息室找到希尔里,他正坐在桌边,助理给他擦汗补妆,保证他可以永远以一个精神饱满、振奋的样子出现在公众面前。

“余小姐,很高兴见到你,有什么可以为你做的吗?”

“有。”王雪娇直截了当回答。

希尔里摆摆手,让助理下去。

王雪娇问道:“你知道孔雀公主号吗?”

“啊,有所耳闻,不过只有一点点,不知你想了解什么?”希尔里说得含糊不清,那是一艘赌船,在印度,只有果阿邦和锡金邦赌博是合法的,他现在的人设是品性高洁,廉正刚直,怎么能跟赌船不清不楚。

王雪娇扬唇一笑:“希尔里先生,你不必防备我,如果我想对你不利,一开始只需要什么都不做就可以了。”

被王雪娇说穿了心事,希尔里心态稳如老狗,平静地解释道:“余小姐,你误会了,我确实对那艘船了解不多,港口事务并不是由我负责,不过如果你有什么需要了解的,我会尽量把我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如果不知道的话,也会想办法找到知道的人。”

“我有理由怀疑,孔雀公主号被劫持了,不知道海军是否可以给予一定的帮助?”

“海军啊……”希尔里摇摇头,“我与海军不熟悉。”

王雪娇微笑道:“多接触接触不就熟了,手上没有人,做事总是不方便嘛,这次如果不是把包围的缺口空在军营那里,得要多少人手才能把那么多人堵住呀。”

“再说,区区海盗,海军就算打不下来,也不至于会输,这也可以算作是海军的功劳。而您,我尊贵的希尔里市长,您为了百姓,而积极与军方沟通,邀请他们来到印度洋,为商队护航,您才是真正的英雄。打败了,那是军方无能。打胜了,是您为市民做了有价值的事情。”

不管哪国人,都是趋利避害的,王雪娇详细描述了他做这件事能得到的好处,所有可能的风险也可以找到别人背锅。

希尔里觉得很有道理,在印度做政客,手上是得有那么一点武装力量,不然在遭遇武装逼宫的时候,一点办法都没有。

这正好是一个与海军建立联系的绝佳机会。

“我会尽快与海军联系。”希尔里说,他的助理已经在外面请他上车,赶往下一个议程。

“非常抱歉不能再与你多聊聊,还有很多人在等着我,等有了回信,我再与人联系。”希尔里整了整衣服和领带。

王雪娇在临时休息室门口与他告别,转头就看见张英山开着一辆轿车过来了。

“你在哪儿搞来的车?真不错哎~座椅是好的,门也没掉下来。”王雪娇围着车转了一圈,发表了非常满意的评论。

张英山打开车门:“这是从安贝达尔那里借来的,帕通的车。”

帕通的案子还没有结,医疗中心包括他个人的所有财物都已经被警察局的各位瓜分了。

如果出庭的结果是判他无罪,这些东西他也拿不回去了,最多把医疗中心这么一个房子还给他,其他的东西么,“找不到了”“用来交纳保管费了”……总有一个理由适用。

这是一辆好车,自然会落到现在风头正劲的安贝达尔的手里,反正张英山又不可能开着它回国,安贝达尔不怕他不还。

还是有车好啊!

车里有空调!

车里还干净!

虽然被诡异的熏香腌入味了,不过到底比起外面被炽烈的阳光晒到只剩灰土味的世界强多了。

“我们去哪儿?”王雪娇的今日计划只到拜访完希尔里为止。

张英山:“希尔里的旧部。”

当初希尔里能上位,靠的就是帮派身份为他攒到的第一桶金,现在希尔里上位,也带着旧日兄弟们一起发财,将他们由黑转白。

不过在印度,说是转白,也就是多了一道登记手续而已,私底下还是什么赚钱就干什么,跟其他小帮派相比最大的优势是——有几个人上过学,会英语。

这些人是张英山上次联络上的,他们知道王雪娇,也知道她是希尔里和安贝达尔这段时间风头大盛的幕后推手。

对于王雪娇的到来,他们无比欢迎,并希望王雪娇也能像指点希尔里和安贝达尔那样,给他们指一条发财致富的道路。

在他们眼中,王雪娇就是点石成金的金手指。

看他们的表情和说话的态度,王雪娇一边与他们微笑寒暄,一边对张英山嘀咕:“他们对我的期待是不是太高了一点。”

“他们有期待的自由,你有决定是否帮他们实现的权力。”张英山脸上笑容可掬,不懂中文的印度人完全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现在这个帮派,已经叫做“对外贸易人口管理中心”。

所有来拉梅斯沃勒姆做生意的外国人,都要交纳一笔管理费用,明面上说的是登记身份、保证安全,要是有什么事情,可以协调。

事实上,这个协调,就跟印度的免费医疗一样。

提交协调申请之后,什么时候协调完成,那就一切都看天意,一切都看命运,百分之九十九是不会有人管的,去催办,他们就说“我们也在催”。

还不如自己找掮客,还快一点。

本质上来说,他们就是收门票的。

卖门票的公园对游客有一定的管理义务,他们没有,就是纯收钱。

钱是有,但是不多,跟税比差太远了。

税务部门他们又插不进手,眼看着发不了财,就很着急。

“余小姐,你看我们还有没有机会多挣一些?”

“绝对有,安贝达尔上头有一个局长压着他,他现在不也成功了吗?”

“你说的赚钱方法,是合法的吗?”

当没名没份的黑帮,虽然也能挣到钱,但是到底不如拿着一纸文书就能找人要钱来得爽,反正告到市政厅,还能临时紧急立法,完全不会招来任何麻烦。

他们很珍惜这个身份。

经过这次事件之后,他们亲眼看到警察局长也是可以被拉下马的,所以,特别谨慎。

王雪娇连连保证:“合法,当然合法,我从来不干不合法的事。”

“我们最多能挣到多少?”

“那就要看你们的心有多大了,心有多大,舞台就有多大。”

王雪娇一改中国人民谦虚老实的习惯,对他们提出的想法,什么都敢承诺,反正她是一个很快就能跑路的人,他们难道还能追到中国来跟她要账。

围在她身边的人,心中满怀着对马上就要发财的美好憧憬,几近狂热。

哪怕王雪娇开始卖“能量卡”,告诉他们有了这卡,就以借天地能量,助他们赚得更多,他们都会立马掏钱。

此时此刻,王雪娇想起一句话:傻子太多,骗子不够用了。

王雪娇看着他们:“你们说的这些,我都可以满足,不过,你们得先帮我解决一个小问题。你们知道孔雀公主号吗?”

“知道,知道!”一个叫恰马尔的人马上回答,他是负责在港口那里收人头税的。

靠港的时候,船上的工作人员也会下来踩两脚,透透气。

不管是外国的游轮还是外国的渔船,只要踩在地面上,就要收钱。

恰马尔对金碧辉煌的孔雀公主号印象深刻,他无数次想跟那些有钱人一起上船,见识见识。

但是最便宜的船票,也要花掉他半年的工资,他只能跟船上的人套近乎,以免收落地税交易条件,让船员带他上船见识见识。

“他们是不是被劫持了?”王雪娇直接问。

“你怎么知道?”恰马尔惊讶地看着他,船只被劫后,那条船就一直没靠过岸,孔雀公主号被劫持的事情,大多数市民都不知道。

王雪娇:“我认识船老板,她是被人从家里劫到船上的,劫船的人到底是哪里来的?他们劫了这船不卖,也不勒索,一直在附近飘着,是想干什么?”

恰马尔:“我听别人说,那条船上的人是斯里兰卡人,手里的武器非常好。”

“大概有多少人?”

“好几百人。”

王雪娇有些吃惊,几百人?这是要打仗吗?

“你们岛上怎么突然会有几百个……”话刚问了一半,王雪娇突然想起了阿兰努力向她推销的雇佣兵,以及在攻打贫民窟之后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的那些人……不会是他们吧!

不得了啦,雇佣军噬主啦!

这里的渔民、雇佣军和海盗的三者之间没有严格的职业壁垒,也没有行业准入机制。

坐在船上,往下撒网,捞上来鱼,就是渔民。

坐在船上,听从别人的命令杀人放火,就是雇佣军。

坐在船上,听从自己内心的呼唤杀人放火绑架抢劫,就是海盗。

身份什么时候转换,完全取决于面前是鱼还是人,以及自己手里的武力值与对方的对比。

就很随性。

王雪娇还是很困惑:“那他们为什么不走?”

“可能是想抢更大的船。”

往来于印度洋的货轮很多,动不动就是几万吨级的巨轮,有的巨轮上运的是豪车,有的是石油,还有运直升机的。

区区赌船,他们看不上。

王雪娇大概能理解,大型货轮会对海盗驾驶的小船有防备,但是,谁会提防金光闪闪的大游轮呢,按照一般的印象,都会觉得游轮上的人非富即贵,谁会惦记着打劫呢。

“想得挺周到,觉得别人不会防备是吧。”

恰马尔摇摇头:“不是,是因为那艘船高,坐小船靠过去,如果没被发现就能上船,要是被发现就不行了。如果能从大船上跳过去,就更容易登船。”

还真是简单粗暴。

他们在公海上飘着,一发现军舰,他们就逃,等军舰走了,再继续蹲。

茫茫大洋,就算是军舰也只能赶走他们,而不能做到成功追杀。

王雪娇马上想到,刚刚与希尔里的谈话,大概率是不会有任何结果的,印度海军并不会费时费力的跑过来,干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看来这事还得自己处理,不过,希尔里也并非全无作用。

王雪娇又了解了一些斯里兰卡人的习性和战斗力之后,便离开了。

“你这次又想借谁的兵?”张英山问道。

“谁有兵就借谁的,我也不知道……印度人不想管,斯里兰卡人肯定也不想管……不打到海军司令的头上,他们都不想管。”

这个自称世界第三的大国,就没一点大国责任感,对海盗不闻不问,坐视他们在印度洋上跑来跑去。

王雪娇再一次找到希尔里,告诉他,被绑上船的阿兰,手上有一份藏宝图,那份藏宝图是1511年沉没的运宝船“海之花”号。

希尔里皱起眉头:“那艘船不是沉在苏门达腊附近的海里了吗?没有人知道真实的地点,怎么会有藏宝图?”

当时的印度被葡萄牙人管着,那艘船是印度总督的旗舰,在将马六甲

城中的财宝尽数劫掠,满载着金银珠宝而归。

在回来的途中,遇到了暴风雨,船长的脑子很清醒,知道带宝物只会人财皆失,他下令,所有人砍桅杆做木筏,谁敢偷偷把船上的金银财宝带下来,就扔在大船上等死。

运气好的水手和船长逃出生天,宝物和断成两截的船只沉入海底。

王雪娇笑笑:“只有一部分水手逃走了,不是吗?中国有一个很厉害的官员,带着船队,连续七次前往马六甲。在其中一次的航行中,他救了漂浮在大海上的海之花号的船员,船员为了感谢他的救命之恩,就把沉船的具体位置画成图,献给他。

阿兰的祖辈,就是那艘船上的船员,亲眼见到了那张图,并且画了下来,代代流传。

可惜,当时有图,却没有能力捞船,一直在皇宫里放着,直到英法联军火烧圆明园,把那张藏宝图也一把火烧了。

现在全世界就只有阿兰知道那张藏宝图在哪里。”

希尔里并不知道郑和的故事,德维卡夫人知道,但是,她也不知道郑和最后一次下西洋是公元1433年,那一年,海之花还没建呢。

德维卡夫人也知道火烧圆明园,知道有很多好东西在那次浩劫里消失无踪。

她并不怀疑王雪娇的话,只不过,她对打捞沉船也不是很感兴趣。

打捞沉船是需要成本的,可能捞着捞着,自己就遇上风暴了,也可能船上的金银财宝都只是一个传说,其实财宝早已被转移,也有可能船沉的位置是根本无法下潜的深度。

总之,就是不划算。

“我明白,我并不是想让你们去捞沉船,我只是希望希尔里先生能以这个理由,让人对孔雀公主号产生兴趣,把我亲爱的朋友闻芷兰女士,还有她的女儿珍珍救出来。”

王雪娇拿出一份计划书。

“希尔里先生让民众最满意的地方,就是打击帮派和腐败的拉吉普特兄弟。”

“海军如果来,那最好。如果不愿意来,我得知阿兰身上有藏宝图的话,一定会有民间的豪杰愿意参与。”

“我不求有任何结果,只希望希尔里先生能在演讲的时候稍微提那么一提。”

遇上只要口播,不要求转化率的甲方,哪个UP主不想要?

何况王雪娇之前帮了他那么大的忙,要是现在就过河拆桥……只怕她会一怒之下像扶持他那样,去扶持他的对头,这女人好像对拉梅斯沃勒姆的一切都很熟,比他都要熟,什么边边角角的事情都知道,谁知道她会干出什么……

不是不是,主要是出于道义!!!

王雪娇帮过他,他也应该帮王雪娇。

希尔里议员答应了王雪娇的要求。

资本厌恶风险,有权有势的人也是同样,所以,希尔里和德维卡不想捞沉船。

但是自古以来,这个世界就不缺愿意玩命的冒险家,只要消息放出去,就一定会有人对此感兴趣。

“孔雀公主号上的一个女人有藏宝图”的消息一夜千里,所有稍微有那么一丁点能力的人,都心思活络了起来。

如果那些斯里兰卡人只是想满世界打劫,那么其他海盗也未必能那么快找到他们。

但是,人家是有梦想的!

他们不是要打动,而是要干翻政府军,光复科伦坡。

居无定所的当海盗,被各国海军追着跑,哪有成为正统政权来得有意思。

所以,他们没有跑太远,而且活动地点就在印度洋和阿拉伯海之间,主要还是靠近印度这边。

穿过阿拉伯海,就是索马里了。

自1991年索马里内乱爆发,再加上国际大公司的远洋捕捞,导致索马里的渔民无鱼可捕,便纷纷改行当海盗。

虽然索马里海盗穷,可是人多啊。

斯里兰卡人也很烦他们,他们劫了孔雀公主号是想以此为跳板,再劫一艘更大的船,而不是被这些非洲同行们盯上。

他们觉得自己已经够小心了,但是,依旧有很多神秘的小船跟着他们,好像随时都会上船打劫。

在一次使用强大的火力交锋之后,他们以为至少可以太平几天,万万没想到,围过来的船更多了。

要不是游轮上的燃料充足,他们都来不及把“尾巴”甩掉。

他们在船上,不知道自己已经变成了人人欲得之而后快的大宝贝。

大自然给出的匹配机制真是令人感动,在大混战这么久之后,居然还在“你追我跑”的状态,孔雀公主号甚至被人登船了几次,然后,在火力优势下,登船方为海洋生物们留下了十几具尸体。

“一点出息都没有。”王雪娇对他们的战况十分不满意。

她决定开始出售武器了,就是王建国自主研发,专门用于“计划报废”的小玩意儿。

王建国卖出去的是让电路直接被烧坏的装置,给王雪娇的是改良版:到了时间之后,会把电线剪断。

当时王建国还说“这不就是一个定时剪刀吗?有什么用,把电线接上了还能用。”

王雪娇执意要,王建国拗不过她,只得照她说的做了十几个在他看来毫无技术含量的装置。

本以为会在大榄女子监狱发挥一点作用,结果都没轮到它出手。

现在,王雪娇觉得展示它价值的机会来了。

“先别急,我们在里面再加一点东西。”张英山拉住了迫不及待往外跑的王雪娇。

“然后,我去卖,你去武器黑市太危险了。”

王雪娇看了看他,脸上浮现出奇怪的表情,眉毛飞快地上下移动:“什么,你要去卖?你在说什么下流的事情。”

“你买啊?!”张英山又好气又好笑,“你的脑袋里面怎么装了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

“你敢卖我就敢买!开个价,你要什么。”王雪娇冲他做了一个鬼脸。

张英山:“我要世界和平。”

“你卖不出去了。”王雪娇痛心地拍拍他的肩膀,“自己留着吧。”

“那就打个折,”张英山抓住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我想要你一生平安顺遂。”

“那你亏大了,这不就等于白送,成交!”王雪娇搂住他的脖子,在他的唇角印下一吻。

“这是定金。”

她伸出手指在张英山的胸口写下“定”字:“定金是不退的,不能反悔。”

“不悔。”

·

·

为劫船失败而烦恼的海盗们在武器黑市转悠的时候,遇到了一位好心善良又大方的人,热情推荐一种断电装置给他们。

那个小玩意儿,简单易安装,跟偷电用的卡缇娅差不多,有手就能用。

那位卖家看起来斯斯文文,一点都不像是应该出现在黑市上的商人,而且,这款如此好用的装置居然只要一卢比。

卖家说,钱不钱的不重要,他只是能够助力每一个梦想,有梦想谁都了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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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孔雀公主号再一次被同行潜入,这次,同行没有像以前那样,端着枪在甲板上跑来跑去,企图与他们枪战。

他们悄悄进入船底的机轮室,装上剪电线小设备,又悄悄溜走,半个小时后,孔雀公主号的某根动力电源被无声无息的切断。

整个轮机房都安静了下来,船只停在黑沉沉的海面上,只有它灯火通明,隔很远都能看到它像一个巨大的灯塔,为海盗们指明方向。

群盗的小船将孔雀公主号包围。

船上的斯里兰卡人原本的火力占绝对优势,但是在海上打了好几回遭遇战,弹药几乎已经耗尽,到最后成了肉搏战。

雇佣兵与海盗们打得有来有回,全都是在凭本能和自己本身的战斗经验在打仗。

谁的经验多,谁收割的人命就多。

东方的海面上,一轮朝阳从海平面下方缓缓升起。

血流成河的孔雀公主号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船上,小心着随时可能会从某个地方跳出来的死神。

没有人注意到在朝阳的中心有一个小黑点。

那是一艘印度军舰。

印度人把日本人装在马自达汽车上的GPS给仿了,做成小小一个,在市场上销售。

前几天,张英山陪着王雪娇在华商会码头等待接人的时候,顺便关心了一下印度电器,了解到在印度也能买到小型GPS设备,就给王建国做的断电设备做了一个技术升级。

——不仅能断电,还能依靠卫星发出定位信号。

原先海军不想管这事,就是因为觉得找也找不着,找着了追不上,追上了也未必能打得过,毕竟猛虎组织已经不是几个海盗,小混混,而是正式的恐怖组织。

现在两个缅甸男女过来告诉他们,那艘被劫的船自己会发送定位、船上的动力电源断了,船上的恐怖份子也被其他海盗消耗了很多。

这便宜,不捡不是印度人!

王雪娇和张英山做为GPS座标的提供者,也得以登上军舰,跟着一起过来。

当第一批海军登上孔雀公主号的时候,只见甲板上尸横遍野,死相极其惨烈,血腥味冲天。

得到消息回报之后,大副力劝王雪娇不要上去:“太血腥了,不适合女士看。”

王雪娇耸耸肩:“女人生孩子的时候,也很血腥呀,我不怕血腥,我要马上见到我最亲爱的朋友,哦,她一定吓坏了,希望她没事。”

见她如此坚决,大副也不在坚持,他心里还有一点小期待,等着王雪娇上船之后发出尖叫,然后慌乱地逃回来。

王雪娇跳上船以后,看都没看一眼地上,大步流星到了四楼的餐厅,被海军压制的雇佣兵都被关在这里。

“你们有没有看到中国女人和她的女儿?”王雪娇问海军。

海军回答:“只看到了一个女人。”

王雪娇对着雇佣兵厉喝:“你们把孩子怎么样了!”

一个雇佣军小声回答:“不知道,上船的第一天晚上,那个孩子就不见了,我们找了,没找到,可能已经掉到海里了。”

王雪娇当机立断,去房间里找阿兰,张英山也要跟着去,被王雪娇拦住了:“你不方便去,你就在这等着。”

“好。”张英山顿时领悟到阿兰在船上这几天会遭遇什么,确实不方便,便留了下来。

用他这段时间学到的一点印地语,夹杂着英语,跟看守雇佣军的海军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海军以为他只是个缅甸商人,又是舰长的朋友的朋友,该说的,不该说的军事机密都说了不少。

王雪娇在五楼最顶头的房间里找到阿兰,她比起王雪娇最后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憔悴了许多,脸上和身上遍布着青紫痕迹。

“你怎么样?”王雪娇问道。

过去不管是对人还是对事,总是游刃有余的阿兰,现在眼神空洞,神情麻木,像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

王雪娇又问:“珍珍呢?”

木偶般的阿兰这才好像大梦初醒一般:“珍珍!对,珍珍!我,我让她躲起来了,她……她……我也不知道……”

“我去找找。”王雪娇跑向船上广播室,打开全船广播:“珍珍,你在哪里?雪姨在四楼吃饭饭的房间等你哦。珍珍,雪姨来接你了。”

王雪娇喊了十分钟,张英山打开广播室的门:“找到珍珍了。”

被张英山抱住的珍珍一见到王雪娇,“哇”的一声哭出来了,伸出双手往王雪娇怀里扑:“雪姨,啊啊啊,雪姨,啊啊啊……”

“不哭,不哭,雪姨来了,就没事了。”王雪娇轻柔地拍打着她的后背,软软地哄着:“没事了,没事了。”

王雪娇抱着珍珍,往阿兰的房间走。

见到安然无恙的女儿,阿兰好像才恢复意识。

“宝宝……珍珍……”阿兰伸手去抱珍珍,孩子挥舞的胳膊打在她肩膀上,她瞬间拧紧眉头。

“伤得很重?”王雪娇问道。

阿兰轻轻摇摇头:“被绑时间太久了……”

军舰上有人会接电线,三两下,孔雀公主号的动力恢复,跟在军舰后面缓慢航行,回到拉梅斯沃勒姆港。

经过清点,船上有三十多名斯里兰卡雇佣兵,以及三百多具雇佣兵的尸体。

还有来不及逃走的海盗若干和海盗尸体若干。

不管是被海军压制住的,还是他们自己互砍而死的,统统都算海军功劳。

虽然海盗人数不多,但是他们分属不同派帮,不提海盗人数,只说歼灭了多少海盗团伙,感觉就很厉害了。

海军舰长非常满意,这是值得大书特书的功劳,一次干掉这么海盗团伙,以前从未有过如此战绩。

希尔里议员非常满意,他根本没有抱希望,只是简单的邀请了一下,本意是哪怕他们不同意出兵,也算是一个好的沟通开端,以后就有机会多多来往,没想到,真的让他们挣到了军功,将来再说话方便多了。

只有王雪娇不满意,她从妮塔那里得知战报数字,眉头紧皱:“……雇佣兵死的和活的加在一起只有三百多??还有七百多在哪里?”

王雪娇十分在意那七百多个无人约束的雇佣兵会去哪里,会干什么。

这里有这么多中国商人,那些雇佣兵的眼里只有钱,他们可不会在乎抢到手的到底是印度人的钱和中国人的钱。

想弄清楚人数的问题,当然是直接找雇佣军的供应商阿兰。

阿兰的表情忽然变得很奇怪,似乎有点尴尬,比被王雪娇看到她一身不堪痕迹的时候,还要尴尬。

“阿雪……咳……是这样的……”

阿兰支支唔唔的把真相告诉王雪娇。

参加贫民窟之战的斯里兰卡雇佣兵根本就没有一千人,就这三百多,她报了一千个人头,反正出钱的希尔里和用人的安贝达尔为了名声和安全,是不会亲自去数人的。

当时天也黑了,三百多人看起来也很多,根本觉不到缺了七百人。

王雪娇打听到这边的行价是一千卢比一个人,只站桩不动手的,也要五百卢比。

她劝阿兰:就算武器是你提供的,也不能真的只给一个人十卢比,让你自己好歹出一点,这样斯里兰卡人还会念着你的好,将来会更加死心塌地的给你干,就算不给你干,也会给你介绍的客户认真干,你的生意不是能做得更大吗?

结果,阿兰不仅谎报了人头,没有自己掏钱补贴,甚至还没有把一万卢比全给这些雇佣兵,只给了他们五千卢比,还说这已经是她争取来的结果。

王雪娇简直无语:“五千卢比?五十美元你都要??你至于吗???”

阿兰赶紧解释:“我没有要贪他们的钱,我告诉他们,任务结束以后,再领五千卢比的奖金,干他们这行的,经常有人跑掉,我不用尾款管着他们,我怕他们不认真干呀,那次任务对你来说那么重要,怎么能因为他们可能出现的问题而拖累你。”

王雪娇转头看着珍珍:“珍珍,你妈咪说谎骗雪姨,你觉得妈咪对,还是雪姨对?”

珍珍绷着小脸,一脸严肃地看着阿兰:“说谎的人会长出长长的鼻子!”

这是王雪娇给珍珍讲的《木偶奇遇记》的故事,珍珍只听了一遍,就就记住了。

阿兰讪讪地拉了拉王雪娇的袖子:“别当着孩子的面说这个……”

“你在她面前说过多少谎,敢说谎,但是不敢在孩子面前被揭穿是吧!”王雪娇冷笑一声,转头就走。

阿兰身上有伤,没法追过来,她让珍珍追:“珍珍,快,求雪姨不要走,你说雪姨别走。”

珍珍听话地跑过去,抱住王雪娇的腿:“雪姨……”

还没说完,就被王雪娇一把抱起来:“珍珍,我们走,雪姨给你讲《圣母的孩子》的故事……从前有一个女孩子,偷偷打开了不应该开的门,手指都被天火烧成金色的了,还撒谎说自己没有打开,后来她……”

·

·

警察局现在完全是安贝达尔说了算,他把那三十几个斯里兰卡人单独审讯。

王雪娇做为安贝达尔最亲密的朋友,能够拿到审讯记录,得以窥见整个事情的真相。

那天把帮派分子撵到军营附近后,雇佣兵和警察任务结束,雇佣兵会说印地语的不少,他们闲下来就开始瞎聊,聊到“办私事”应该收的费用,聊着聊着,雇佣兵就发现不对劲了,他们愿意接受那么低的价格,完全是因为阿兰跟他们说,以后还能接到活。

可是希尔里和安贝达尔的口号是:驱逐猛虎组织和所有的犯罪集团,还拉梅斯沃勒姆和平。

这还得了,他们不是为了钱而干活的,他们是有信仰的,他们觉得自己特别正义。

要是不说出来就算了,居然还把猛虎组织单列出来!

这说明什么!

说明他们以后根本接不到活了!就算偷渡过来,还得小心提防着印度的警察和军队。

他们并不知道,那也就是喊一喊。

今年印度的国会通过决议,把猛虎组织列为恐怖组织,拉梅斯沃勒姆做为离斯里兰卡最近的地方,跟着喊一喊,以示跟着国会走,那不是很合理吗!

然而,在头脑简单的雇佣兵们看来,既然都说出来了,就代表着撕破脸。

于是,他们跑去阿兰家要说法,越谈越崩,他们一怒之下,就这么把她和珍珍都绑到船上了,打算以船劫船,挣它一大笔,买军火,回斯里兰卡继续跟政府军干架去。

珍珍刚上船的时候,确实逃掉了。

但是,她才两岁多,肚子饿了,又想妈妈,没多久就在角落里哭了起来,被一个雇佣军听见。

那个雇佣军去阿兰家谈判的时候,见过珍珍,珍珍看见他笑嘻嘻,看到他手臂上有伤,鼓着腮给他吹吹,还用她平时玩医生游戏时的酒精和纱布给他裹伤。

虽然她手法笨拙,裹得也乱七八糟,但是足以让他对这个小女孩产生了好感,让他想起了自己的小女儿。

他不想把她交给自己的同伴,那些人里面有不少人,连小男孩都能下得了手,小女孩更不会放过。

他一直把珍珍藏在厨房的储藏间里,让她躲好,每天给她食物,告诉她船上有怪兽,小孩子会被抓走吃掉。

珍珍就这么一直躲在储藏间里,直到听到王雪娇的声音从广播里传出来。

整个劫船事件,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由讨薪引发的血案。

本质上,也是阿兰的性格决定了她的命运。

要不是珍珍一直在医院,耳濡目染怎么给人包扎,跟那个雇佣兵结下了善缘,现在只怕她已经活不了了。

“你现在想怎么样?继续留在印度?”王雪娇问道。

阿兰摇摇头:“我想去大陆。”

她不愿意再在印度这里待着,可她又是港岛的通缉犯,港岛已经回不去了。

很多在港岛犯罪的人,都会逃到大陆避风头,她也想去。

王雪娇心想:“哈啊??回大陆避风头?那可太棒了,务必要在我们绿藤上岸呀~哦,绿藤不靠海……可恶……不管了,我把你绑也要绑到绿藤去。

只要有你国际大军火贩子这么一个礼物,曾局一定会对我既往不咎的,我的外勤补贴能保住,也不用写检讨了,啦啦啦~”

就看她打算从哪里上岸了。

王雪娇随口问道:“你在大陆有人接应吗?要不住我家去?”

“我在羊城有房子,对了,张小强现在应该在大陆,我可以介绍你跟他认识,他很有实力的。”

王雪娇对“张小强”三个字毫无印象:“多有实力?”

“叶阿欢你知道吗?”阿兰神秘兮兮地问。

“知道啊。”

托他的福,我还挣了港岛警察的五十万花红呢。

由于当时抓着叶阿欢的事情并没有上新闻,外面与阿兰联络的人也不说这些道上的八卦,至今阿兰都不知道王雪娇与叶阿欢的恩怨情仇。

她继续说:“叶阿欢抢金店的时候,也有他的份呐。然后他还抢了启德机场的装甲运钞车,一亿六千万呐!他被抓了以后,不仅法庭说证据不足把他放了,条子还赔了他好大一笔钱,你说他厉不厉害?阿兰我虽然小气,但是我说有本事的人,都是真的有本事!绝对不会骗你的!”

王雪娇瞬间知道这个张小强是什么人了,世纪贼王嘛,绑了李黄瓜大儿子的那个。

她不由得兴奋起来:“我真的可以认识他吗!”

“可以的!你帮了我这么多!介绍你们认识这点小事,湿湿碎啦,洪春艳已经跟他联络上了,哎,要不是她不在,我也不会这么被动。”阿兰见王雪娇对自己的提议很有兴趣,觉得此前的事情已经烟消云散了,不由笑了起来,看来金三角出货的这层关系还是稳住了。

阿兰温柔地说:“你要是认识了张小强,要走多少货不好走?”

“你说得没错。”王雪娇想了想,“你要怎么入境?不会要开着孔雀公主号偷渡进大陆吧?多少有点不给边防面子了哦。”

“哈哈哈,不会,我把船停在澳门旁边的公海上,从澳门走珠海进大陆。”

王雪娇歪着头想了想:“我可没有澳门的身份证,进不去怎么办?澳门和大陆跟印度不一样,不是塞钱就能混进去的哦。”

阿兰得意一笑:“我就是你的证件,春艳已经为你做好全套证件了,而且是从条子手里办出来的真货哦。”

是吗!那岂不是还能再挖出一个内部的蛀虫?!

王雪娇双眼放光:“哇,你真是想得太周到了~~有了你,我今年的所有KeyPerformanceIndicator都能完成了。”

“哈哈哈,你自己就是大老板,还有KPI呐?”

“唉,不容易啊……我的身世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上头那个叔叔,天天盯着我,要是被他抓住一点错处,他就会弄死我。”

王雪娇抬头望天,悠悠叹息,曾叔叔现在可能真的想掐死她,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先不要马上回绿藤比较好。

弄两个大案的犯人回去做为礼物,曾局应该会开心一点吧?

俗话说,礼多人不怪。

王雪娇不是很确定地想:曾局是人吧?他会不会被我气得已经决定不做人了……

一个真实的“运气好”案例:

清明的时候,有两个人去介休玩,去了一个贼远,但是很好看的全琉璃牌坊。回来的时候,发现火车票买的是东站,牌坊旁的公交车并不直达火车东站,眼看着就要误车了,打车加钱都没人愿意来

一个人说“我们怎么这么倒霉啊。”然后就蹲在旁边玩手机了。

另一个到处找人问,最后拦了一个愿意载她们的货车,按时赶到了火车东站。前面那个说“倒霉”的那个人就说“我们运气真好。”

哪有什么运气好,都是自己争取来的。

珍珍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