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把该拍的、该问的,都了解完了,王雪娇才对东哥说:“你们这规模,也不算大啊,空气污染严重不说,剩下的残渣还满地乱倒,照这样下去,你们自己也活不了几天了吧?等我跟人说定能卖一吨货,等你们等半天都等不来,我赶来一看,哈,你们把自己都给毒死了,你让我怎么跟买家交待?我这么多年的商业信誉不全毁在你们手里了。”
相比于将来的鼎盛时期,现在村里的制毒窝点还不多,但是,这十几个制毒窝点对待废渣的态度像对待家里地上扫出来的垃圾,随便往家门口的地上一倒。
大半个村子都因此弥漫着刺鼻的味道,偶尔路过的小学生都捂着鼻子走。
“还有这……麻黄草旁边架大锅,火星子嘣出来,这几车麻黄草全完蛋,就算没把你们全村给烧了,原料也没了,你们打算怎么给我交货?啊?”
王雪娇的脸上就挂着一行字——你们素质太差,不配跟我说话!
东哥怎么都没想到,缅甸大毒枭看合作对象,不是先看产能和质量,而是看环保测评,还有消防评估。
那些细节,东哥都没想过……不愧是大毒枭,太先进了!
“你们现在的水平,让我无法信任。还有,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凄惨,我有的是烟田。”
王雪娇眼睛微眯,扬起嘴角:“只要金三角还有一块地在种罂粟,它就是我余梦雪的!”
“是是是……”东哥被王雪娇训得大脑一片空白,内心只有一个想法:难怪她是大毒枭,自己只能在陆丰这边小打小闹……差距啊!!!
东哥转头看着二房三房四房的那些人:“你们几个,有没有把余小姐的话记下来?”
“记了记了。”
“记下来了,我写在小本子上了!”
东哥看着王雪娇认真地说:“我们一定会提高技术、整改环境,希望将来还有机会与余小姐合作。”
“加油,希望这一天早点到来。”
从博社村出来之后,张小强开车送王雪娇和张英山回去,王雪娇问道:“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我在赤柱认识了他们村的一个小弟,听说他们村也在搞这个,等我一出来,就找他了。他这人不错,仗义,发财了都不忘带着同村的人一起。”
王雪娇想了想,又问:“那你觉得阿兰怎么样?”
“她啊……”张小强犹豫地从后视镜里看了王雪娇一眼,想知道她对阿兰到底是个什么态度,在背后说人闲话的风险还是很大的。
王雪娇坦率地说:“在印度的时候,她说给我指一条特别好的线,让我抓紧从她手上买货。我看了一眼她给我安排的地方,哈,你猜怎么样,那里有重兵把守,军队!妈的,老娘看见条子组队,都得绕道,她居然让我直接跟军队对打,还说军队会看不见我。
按照她那条线走,我多少货都不够赔在里面的。”
说这件事的时候,王雪娇的情绪非常真实,就算她不是真的毒枭,当时看着地图的时候,她确实相当的震惊,有这么坑客户的吗?
了解到王雪娇的想法,张小强才敢小心地说了实话:“阿兰啊,她老公死得早,孤儿寡母的,小气一点,反正,你找她买货是没有问题的,她的货确实又便宜又好,而且点名要什么都有,不会报原厂货,给你仿制货,其他的……不要听她的。”
一个不能提供解决方案,而只能卖货的中间商,跟自动贩卖机有什么区别。
王雪娇的眼神十分不屑:“看来她的货是真的好。”
“对。”张小强没有更多的评价,转而与王雪娇聊起了她的事业规划:“余小姐只是想在金三角做一个军阀吗?”
“不然呢?我还要建国吗?”王雪娇打着哈哈。
张小强说:“不一定要建国,但是可以夺位嘛,光有钱怎么够用?”
“不行,金三角的局势跟银三角不一样……再说,我那些银三角的同行们也没有成功上位啊。黑三角的都没成功……这里要是非洲的话,我还能努力一把,二十二万美元就能成功。
别看缅甸政府很废物,那是因为邻居强,要是真这么废,早被吞了。”
王雪娇叹了一口气:“去冈比亚的话,就算成功了也很没意思啊,基础建设一塌糊涂,要什么没什么,我只能坐在用塑料绳缠着的椅子上,吃着糊糊,说话又听不懂,连三呼万岁都做不到。”
听她说得这么认真,好像真的考虑过,由于成功后也没什么便宜可占,所以她才放弃的。
东亚确实不好搞国中之国,南亚还是有希望的,如果不是猛虎组织得罪了中国,他们说不定还能快乐的跟斯里兰卡政府分庭抗礼。
张小强没什么文化,也不关心世界,他就是那么随口一说,万一王雪娇成事,他就等于认识了一个超牛逼的大姐大,将来他要是干什么事被抓了,也有与政府谈判的筹码。
回到了红草村,张小强又找了一辆车:“我们一起回羊城,路上时间长,我就不在你们中间碍眼了。”
车是治安队长兼火药库管理员借给他的,张小强与他热络地告别,两人亲密的照片也被张英山拍了下来,留做证据。
回到羊城,阿兰已经在会所里备下一桌酒菜,请张小强和王雪娇、张英山赴宴。
“强哥,你要的AP4没有问题,现在就有二十根现货,是要全部运到新界吗?”
“不,留四根下来,两根给鹏城的罗湖,两根给羊城的琶洲。”张小强咬牙切齿,“我一过罗湖,死条子就一直追着我不放,要不是他们穷,我能进的地方他们进不去,我他妈现在就被逮着了。琶洲的水警也是!多管闲事!他们怎么不敢去管走私香烟的军舰!”
王雪娇问道:“强哥什么时候去炸,我也想开开眼界,我还没见过AP4的动静呢,不知道跟黑索金比怎么样?”
“阿兰,货什么时候能到?”
“最多五天。”
“好,等到货了,我就动手,给余小姐献个丑。”
王雪娇非常开心地鼓掌:“好好好,就等你了。”
等货的这几天,王雪娇和张英山在羊城街头闲逛。
“绿豆沙海带汤?海带?甜的?”张英山疑惑地看着百花甜品店门口的招牌。
王雪娇给他点了夏三宝:“甜海带也挺好吃的,不过我还是更喜欢这个,快尝尝,我可喜欢吃了。”
满满一碗的绿豆、薏米、银耳、椰汁西米,看起来像一碗粥。
张英山拿着调羹,在夏三宝里搅起一勺,正要往嘴里送,忽然他手上一顿,贴在王雪娇的耳边低声说:“有人在盯着你。”
看中了她大金手镯的抢匪?
企图摸兜的小偷?
还是被她干掉的各位道上人士越狱出来要找她报仇了?
王雪娇从小包里掏出一块粉饼,佯装对着镜子补妆,实则借着粉饼上的小镜子往后看。
等看清楚之后,王雪娇的脸垮下来,靠在张英山的耳边:“不好了,是我原来派出所的所长,还有他的爱人……”
张英山:“……”
执行卧底任务的时候,最怕的不是见大BOSS,而是见到亲戚朋友和同事。
他们随便谁打个招呼,特情人员为自己精心编造的身份,就要土崩瓦解。
王雪娇十分绝望:“他为什么会在这啊!!”
“别慌,他们看到的是你的背影,应该还不确定。”张英山安慰道。
拼了!
王雪娇整个人贴在张英山的身边,拿着勺盛了一点甜口,往张英山的嘴里放,用蹩脚的粤语说:“BB,食呀口,乖噻。”
旁边坐着的真·老广们在忙着吃自己的,没人多看他们一眼。
王雪娇眼睛的余光瞥到杜志刚和乔姗两人果然尴尬地收回目光,继续盯着牌子上满当当的甜品名称在纠结。
“快溜。”王雪娇端着没吃完的半碗甜品,拉着张英山就跑出去了。
一直跑到达杨原味炖品,王雪娇一个闪身,坐进店里,然后偷偷向外张望,确立杜志刚和乔姗没有跟过来,这才松了一口气。
“唉,我感觉我像在出轨……好吧,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出轨没错了。”王雪娇惆怅地点了一只椰子炖竹丝鸡,平复一下心情。
在百花甜品店的杜志刚眉头微皱:“刚才那个是王雪娇吧,我有没有看错?怎么跑那么快。”
乔姗笑道:“你没看到旁边还有一个小伙子啊,肯定是谈恋爱了不想让人知道呗,你真是的,你还记得以前跟我谈恋爱的时候……”
“记得,你看到你同事,直接从我自行车上跳下去了,吓了我一跳,你们女的,真是……又不是早恋,偷偷摸摸的。”杜志刚表示非常不理解。
乔姗:“你懂什么,不肯说,就说明刚开始,要是让所有人都知道谈恋爱了,过几天吹了,不是很没面子吗?”
“这有什么没面子的?”杜志刚还是不理解。
乔姗:“你不是还办过一次被女朋友分手,就把女朋友杀掉的案子吗?你当时问他动机,他不就说是觉得没面子?”
“好吧。”杜志刚接受了这个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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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哇!”王雪娇打电话给曾局抱怨,“这不是要了我的命嘛!”
杜志刚其实是去鹏城交流学习先进的基层管理经验的,中途也顺便跟羊城的几个优秀基层单位学习学习。
乔姗则是跟过来的,电子厂最近没什么事,请假随便的很,还能报个公差,说是去考查华强北市场,何乐而不为。
上午已经把该学习的都学完了,他们打算稍微在羊城吃点特色,下午就坐车去鹏城。
谁知道羊城这么大,居然遇上了王雪娇。
曾局把真相告诉王雪娇,又对她说:“志刚是个老同志了,斗争经验丰富,以后要是再发生同样的事,你看着他,别主动跟他说话,他会明白你的情况。”
“真的能明白吗?要是不明白怎么办,我又不能告诉他,我在干什么。”王雪娇愁眉苦脸。
不过这些话,她没有跟曾局说。
做卧底迟早有一天会遇到这样的局面,就是王雪娇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幸好此时身边并没有张小强或是阿兰的人跟着,不然真是太灾难了。
“早知道,我应该勇敢地跟他面对面擦肩而过一下,冲他眨眨眼睛,再离开。真要命……下次万一身边有别人的时候跟他撞上,他冲着我挥手,叫我的名字,我可就玩完了。”
事已至此,后悔也没用,只能记在心里的小本本上,反复揣摩,寻找最佳解决方案,包括但不仅限于遇到机灵的人,还有遇到不管怎么使眼色,都反应不过来的木头脑袋。
“除了抢先扑上去打一顿,我也不知道有什么事可以堵住他们热情的嘴了……”
王雪娇自暴自弃地想起《大话西游》里,至尊宝第三次穿越后,二话不说,先上去暴打二当家一顿的场面……当年看的时候感觉很搞笑,现在觉得很实用。
第二天,王雪娇哪都没去,一直蹲在证券交易所,到现在为止,她手上的股票市值已经超过了五百万。
而且眼看着还在涨。
她一口气全部抛了出去,并且通知王建国:“快抛,马上就要跌了。”
“怎么会呢?经济指数都是向好的。”王建国不理解,“还没到顶呢。”
“非要到最顶?急转直下的时候就来不及了。”王雪娇说,“赶紧把它抛了,钱拿去扩大寻呼机和大哥大的经营规模也比在股市里强。”
次日,是八月七日,几大报纸都刊登了发布新股认购抽签表公告。
阿兰和张小强也跃跃欲试,他们不挑钱是从哪里来的,走黑道能挣钱他们就走黑道,炒股能挣钱,他们就炒股。
此时,只需要身份证就能办,不需要本人到账,阿兰和阿小强搜罗了一千多张身份证,想要大干一场。
一千多张身份证在这次的认购事件中,根本不算什么,一共有320万张身份证离开主人,独自来到鹏城,参加股票认购证的购买。
去年冬天,王雪娇和小金花买股票认购证的时候,柜台冷冷清清,无人在意。
自五月股票认购证的作用被人们看到之后,全国人民都为之疯狂。
“阿雪,你要不要一起去鹏城交易所买一点?很赚的。”阿兰很兴奋地问王雪娇。
王雪娇淡淡一笑:“我不买,我是老土,赚不来这种钱,我只相信实实在在的东西,不过,我想去看看。”
羊城到鹏城的火车票,平时是四十块,现在根本买不到,黄牛报的不二价:四百。
平时流水班次发车的汽车票,居然被炒到了上千块。
鹏城被涌入的股民塞爆了,酒店、旅馆、招待所,全部爆满。
就连露胳膊露腿招呼着“大爷来玩啊”的地方,也真的出现了不为嫖,只为过夜的神奇场面。
老板也挺乐意,毕竟嫖的客户性别太单一了,女股民的钱也是钱,她们愿意给的住宿费,比正常嫖资还高。
更多的人露宿街头。
很多工厂停工,老板让自己手下的工人去证券交易所门口通宵排队。
乱!
整个鹏城乱成一窝粥。
王雪娇知道后面还有更乱的,这次的股票认购证发行,史称“810事件”,整个鹏城治安崩坏不说,连累股民对市场毫无信心,大A爆跌。
这也是她让王建国一把清空,千万不要留恋一点的原因。
至于阿兰和张小强要送钱给大A,哎,这也算是常规操作了。
那么多人努力贪污几个亿,豪宅住不过来,豪车坐不过来,一时不知道应该怎么花,就灵机一动,去炒大A。
何况张小强的钱,就算不给大A,也会给澳门各家赌场送。
别人在鹏城要睡大马路,张小强和阿兰不会,他俩在一栋豪华大厦里常年有包房,而且为了掩人耳目,还不止一间。
那间大厦离证券交易所不远,站在窗边就能看到大马路上的人,他们或坐或站或躺,就在等着发售的时刻。
八月八日,不出所料,打起来了,王雪娇看着满街的警察和武警,对张英山说:“你看满街警察都跑这来了,要是这会儿有人在别的区抢个金店和银行,岂不是如入无人之境?抢完就奔罗湖,踩上港英的地盘,过逍遥日子。”
“嘘,不要说出来,曾局的心脏受不了。”张英山与她并肩在窗口看外面打架。
王雪娇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张小强和阿兰不会是买认购证是假,趁警力不足干点什么才是真吧?
不,他们不可能会知道这次的认购证发行会引出这么大的事来。
除非他们知道这次的发行工作是草台班子加腐败分子的大综合。
他们哪有这本事,他们有这本事,也不满脑子都是低级的买炸药,炸楼房。
不过现在乱成这样,他们会不会灵机一动,决定混水摸鱼,趁机干点什么。
“我要是张小强,得知警察和武警都被集中调到一个区,他要是想轰口岸,现在是不是最好的时候?”
张英山缓缓点了点头:“只怕会有更糟糕的事情发生。”
“嗯。”会在这种时候趁乱打劫的只怕不止是张小强。
今天的晚饭桌上,有九个人。
王雪娇和张英山,阿兰和珍珍,张小强和他的四个兄弟。
这四个兄弟今天带人在几处卖认购证的地方想插队,抢在别人前面买。
在别的地方,他们是人见人怕,横着走的混混。
今天,他们感受到自己在汹涌的人潮之中,就是一艘无助的小破船,大家都在吵吵闹闹,骂骂咧咧,他们的威胁没人听见,想动用武力,现场挤得连抬起胳膊都十分困难。
更惨的是,还有一个人身上带的买认购证的钱,还被小偷摸走了。
阿兰抱怨起了这次糟糕的发售现场,太混乱了,一整条队就买了三十多张认购证,就说卖完了。
张小强也在骂条子办事不力,连打架的都镇不住:“要是我,就带人带枪,把他们全扫了,我就不信,他们还能闹得起来。”
“死人确实闹不起来。”王雪娇夹了一大块苏眉。
张小强一口气将杯中酒人喝干,重重往桌上一放:“趁条子都被调到信托大厦,我要去关口干他们,妈的,谁让他们给老子找麻烦!”
这人,自己干着违法乱纪的事,现在自己的利益受损了,终于知道社会安定的重要了,人墨西哥黑帮还知道要维持社区秩序,他一边抱怨着秩序维持不力,一边还想炸口岸泄自己的那口气。
素质真差,注定做不了大事。
王雪娇兴致勃勃地问:“什么时候动手?我看再乱,也就乱那么个一两天了,这里可是全中国唯二的交易所,天塌地陷也不可能让它乱下去的。”
张小强转头:“阿兰,我要的货什么时候能到?”
“快了,刚刚才给我打了一个电话,说今天半夜就能到羊城,本来不是说送到红草村嘛,我也没让他改地址。”
“改,直接送到这边来!”张小强眼里闪烁着疯狂的光,“我要让那些口岸上的人知道,多管闲事,是会死人的!”
王雪娇又夹起一块鸡汁鳄鱼尾:“强哥,以你的身份,应该不会亲自去吧?一个人扛两个AP4,多重啊。”
“哈哈哈哈,余小姐关注的事情真是与众不同。”张小强大笑,“这事,洪仔会处理好的。”
洪仔就是今天钱包被摸走的那个,他被摸了钱包以后,十分沮丧,也很自责,张小强继续让他办事,以示信任,洪仔非常感动,当即站起身,举起酒杯:“多谢强哥信任!我就算拼了这条命,也要为强哥把事办成!!”
张小强也举着酒杯站起来:“不能拼命,你是我兄弟,你的安全是最重要的!不行就撤!不要跟条子硬拼!”
洪仔激动地双眼闪闪:“强哥!我跟你,真是没跟错人!”
张英山也非常感动,手摸着间谍戒指,给洪仔来了好几张大特写。
晚上冲洗出来之后,王雪娇以跟张英山出去约会为由,离开富豪大厦。
将照片放在约定好的联络信箱里,通知鹏城的联络员去取后转交给负责守卫口岸的武警官兵,小心提防此人。
并且通知他,张小强在富豪大厦的房间号,希望他们尽快将张小强捉拿归案。
“这戒指真是又好看又好用,制作工艺跟他们的芭蕾舞一样精细,”王雪娇话锋一转:“他们仅剩的轻工业技能,不会都用在这种东西上面了吧。”
“夸完还要再嘲笑一下。”张英山笑着摇摇头。
王雪娇:“不是嘲笑,是真话,你是没见过他们做的玩具小狐狸,简直丑得惊心动魄,还企图卖两百人民币。唉,好像也不是,法贝热的复活节彩蛋系列都蛮好看的……可能他们只适合对着金属和石头搞艺术。”
边走边说,前方到了一处证券交易所的营业部,现在是晚上十一点半。
大街上人山人海。
八月的鹏城,深夜也热得身上滋滋冒汗,他们却不分男女,一个贴一个,连胳膊都紧紧挽在一起,避免有人插队。
王雪娇叹为观止:明天早上八点整,营业部才开门销售,他们是打算用这个姿势站九个小时???
在人堆里,王雪娇惊讶地发现了杜志刚,他穿着警服,跟一群警察站在一起维持秩序。
他不是来学习的吗?
还是局势已经严峻到连他都不得不上岗的地步了?
王雪娇不能与他说话,与张英山匆匆离开。
本以为晚上会在富豪大厦待一整晚,第二天再走。
没想到,深夜时,王雪娇接到鹏城联络员电话,告知他们已经行动了,但是张小强并不在房间里,不知道是打草惊蛇了,还是他只是暂时离开。
王雪娇气得咬牙切齿:“早知道应该给他的汤里放印度晕车药!让他睡死!打断他的腿!让他跑!可恶!”
睡眼惺忪的张英山听到了电话内容,安慰道:“印度那药起效太快了,宴席还没完,他就倒下去了,太明显。”
“噢……”王雪娇还是很生气,盘腿坐在床上,双手抱在胸前:“你对改进下药流程有什么心得吗?”
张英山愣了一下,旋即回答:“钱刚可能有,他在舞厅抓到过好几次偷偷往别人饮料里下药的。”
“嗯!”王雪娇重重点了一下头,刚想半夜骚扰钱刚,看看时间,正是夫妻造小人的常规时刻。
算了算了,要是一个电话打过去,影响夫妻和谐就不好了。
王雪娇反思了半天,除了下药之外,就是从身体上把张小强打残,不然她也拦不住一个不跟她睡一个房间的男人想要到处跑。
“可恶,睡觉!”王雪娇恼怒地抓着毯子盖过头顶。
张英山过来把遮住口鼻的毯子扯下来,小心地掖在她的下巴底下:“跟他生气,也别把自己捂着。”
“嗯。”王雪娇还是垂着嘴角。
她真的很生气,虽然,刑警出门抓人,扑空是常见的事,更别说张小强自入关以来,多少双眼睛盯着他,都让他给跑了,行动组非常理解,甚至他们觉得已经有巨大的收获了。
以前,他们只知道张小强在这栋高楼大厦里住着。
具体到哪个房间不知道。
今天好歹是知道门牌号了,他们悄悄进门,对房间里的东西进行了提取和检验,还通过这些证据锁定了红草镇治安队长,并连夜奔向红草镇对其实施抓捕。
但是王雪娇很不满意。
这点普普通通的小事,普通线人就能做到。
普通线人,又不是普通外科,普通线人真的很普通。
她王雪娇,才不是普通线人,怎么能用普通线人就能做到的事情进行自我要求。
迟一天抓住他,就多一份危险。
张英山俯下身,亲了亲她的嘴唇:“别生气,很快就能抓住了。”
“很快是多快?”王雪娇歪过脑袋看着他。
“像你笑一笑那么快。”张英山温柔地看着她,“你笑得越快,抓到他的速度就越快。”
“又在乱讲,”王雪娇气哼哼,却还是忍不住笑起来,“你真会哄人。”
看着她的笑脸,眼中闪动着光芒,张英山又亲了亲她:“一定能得偿所愿的,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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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晚上,连平时最乱的地区都一片祥和,安宁太平,但凡是有张身份证的人,都去排队买股票认购证去了。
第二天清晨,十六枚火箭炮到达红草村,另外四枚到达富豪大厦楼下停车场。
洪仔带人去接收,准备按照原计划,他们打算直奔琶洲码头和罗湖口岸,为大哥出气。
“等一下,留一个下来。”张小强悠然道。
王雪娇不解:“留它干嘛?趁条子都在这,一会去金店干一票?”
“不,你看下面有这么多条子,一炮下去,能打死多少?”张小强看着下面已经组成人墙的制服队伍,露出嗜血又疯狂的表情。
这几天,他到哪儿都被警察追,从罗湖一直追到羊城。
在羊城也得不断换车,想去夜总会放松放松,刚摸着包间公主的小手,手下就进来说门口发现了条子的车,只能匆匆提着裤子离开。
这哪是放松,根本就是受难,也就只有在汕尾的博社村里,他能得到片刻的安宁,往东哥家的房子里一钻,谁都不敢来。
他挣这么多钱,是要花的!
现在条子追他追得这么紧,害他有钱都不敢花,活得像只老鼠。
他从来就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以和为贵的人。
张小强是真混蛋,别人好心好意请他去酒店参加宴会,他看看宴会上吃的喝的都不错,会觉得这家人一定很有钱,不如绑架来,勒索一笔。
“不能打。”王雪娇摇头,“你别看这边乱,其实都盯着这呢,说不定现在其它城市的条子已经接到调令,往这边赶了。你这一炮下去,他们来增援的人正好到位,那不是把你逮个正着?没必要,现说,在港岛干干就得了,真在大陆也犯了事,你还想去哪里?金三角吗?”
“要是能跟余小姐一起发财,也不错啊。”张小强打着哈哈,心里已经被王雪娇的那番话说服了。
他,绰号“大富豪”,横行无忌,港英政府抓了他,都要怂怂地认错,赔钱给他,要他去金三角,对别人俯首称臣?
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别说是余梦雪了,就算是坤沙都不行,他要做掌控一切的国王。
要是真对着这里动手,大陆必然是不能待了,又得跑路。
他的好兄弟叶阿欢还没有救出来呢,就这么给自己惹上麻烦,不好,不好。
想到这,张小强冷静下来,笑着对王雪娇说:“你真像我老婆。”
站在一旁的张英山瞬间变了脸色,瞪着张小强。
张小强忙抬起手:“误会误会,别紧张,哈哈哈……我是说,她跟我的老婆,想法很像,我老婆也是这么冷静,聪明,她是我的女神。”
说着,他从自己的脖子上扯出一根红绳,红绳的尽头悬着一尊女人的的半身胸像。
“这是按我老婆的脸雕的,漂亮吧。”张小强陶醉地看着,“她是我的幸运女神,是我力量。”
王雪娇真诚地鼓掌:“我真是太感动了,这才是真正的纯爱啊!”
张小强将挂坠收起来,转头看着窗外,恨恨道:“不动条子,那就到澳门,我要带着它,跟崩牙驹谈谈,我上次才输了一千多万,他就按着我,逼我给他磕头……”
王雪娇眨巴眨巴眼睛:“磕一个头就不用还一千多万?其实条件还可以啊。”
张小强大声:“哪有这么好的事哦!!!头要磕,钱也要还!”
“啊,那太亏了,损失严重。”王雪娇替他感到痛心疾首。
张小强咬着牙:“我要他知道,惹到我,他算是踢到铁板了!”
“加油,干死他!”王雪娇挥动胳膊。
到早上八点多,如王雪娇所预料的那样,外面的警察越来越多了,不仅有警察,甚至还出现了武警。
原计划八点开售,结果几处销售点又打起来了。
鹏城公安局投入了八千多警力,根本挡不住,又调了一千多武警,也依旧勉勉强强,毕竟这些打架的人只是普通股民,不是恐怖份子,不能直接架枪扫射。
太乱了。
张小强的车都开不进来,只能用腿往外走出几条街,才能上车。
“要不再等等?”王雪娇感觉外面的局势已经有点不对了。
她指着楼下打成几团的人:“他们在打警察。”
张小强冷笑一声:“警察就该打。”
王雪娇努力压住了翻白眼的冲动:“你说的没错!但是连警察都敢打,说明外面已经很乱了,这是一种信号,不是说该不该打。”
张小强这想法,就像建议说存钱只存国有四大行,而且每个行只存五十万,理由是“免得银行倒闭,赔付的上限是五十万”一样。
看起来好有道理,然而,国有四大行倒闭代表着什么?
代表着国家金融系统已经要断气了,五十万不定能不能买到一斤大米,关于赔付的这条法令还能不能实行更是难说。
张小强居然觉得普通人敢在这么多警察在场的时候打警察没什么问题,完全不觉得这代表着什么,以及可能的后果。
没文化真可怕。
张小强依旧自信,他高傲地表示:“让洪仔他们在我们周围,没事的,他们的身手好的很,能当红棍的!我们又不像条子那么招人嫌,不会有人来找我们麻烦。”
很好,很有想法。
王雪娇望向阿兰,阿兰不是独自一人,她还有一个两岁的小女儿,要是真的大混战,大人还能扛扛,小孩子稍微被压一压踩一踩,就没命了。
“还是早点走吧。”阿兰说。
张小强还没给她钱,他身上没有现金,要去他的另一个住宅去取。
尽管阿兰跟张小强合作多次,不过跟亡命徒做生意,永远都只做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张小强计划炸翻港岛,这么大的事,要是败了,他死路一条,拿不到货款。要是成了,他也得跑路,还是拿不到货款。
无论如何,阿兰都得在今天拿到货款,才会安心。
张小强要走,她就必须跟着走,不然拿不到钱。
行吧,你们喜欢搅和事……王雪娇也只能跟着,她要是把目标人物给弄丢,这趟不仅白来,她都没脸回去了。
等他们下楼,局势更加严重,由于股票认购证刚开卖没多久,就全城售空,然后转头就有黄牛出现。
正价是三十块钱一张,黄牛直接喊价一千。
所有排了一夜队的人都炸了,其中有人开始砸路边的汽车、摩托和店铺。
张小强的六个手下在队伍的前、后、中,张小强紧跟着手下,阿兰抱着珍珍,张英山将王雪娇护在里面,一行人贴着墙根,慢慢走。
一辆汽车的车窗被砸碎,张小强兴奋地叫了一声:“正!越乱越好!还想抓我!哈!死差佬!死仆街!”
还没走几步,忽然一阵连续不断的快门声在三米之外响起,王雪娇抬眼一看,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是贺阳!
他穿着摄影背心,手里拿着照相机,对着混乱的场面一通乱拍,慌乱的人群,以及暴力场景,都是他的选景范围。
王雪娇的脑子里都已经跳出好几个新闻标题了。
不行,不能让他把这种不清不楚的东西发出去,哪怕西方社会对中国本来就有成见,但是该争取的舆论还是得争取。
王雪娇眨了眨眼睛,压低声音对张小强说:“看到那个人没有,他是条子。”
张小强瞄了贺阳一眼,狐疑:“你怎么知道?”
“我睡过他啊。”王雪娇冲他一挑眉,压低声音,“在床上放松了,就什么都说了。”
阿兰忙着哄被人群吓坏的珍珍,都没有注意王雪娇在跟张小强说话,更没有抬头看贺阳。
王雪娇继续说:“他就是专门卧底,然后通风报信的那种钩子,你看他不声不响地在这拍照,被拍到的人,都完了……啊对了,刚才他还往我们这边拍的,好像拍到你了唉。”
下一秒,贺阳抬头看到王雪娇,认出了她,这种场合很不适合露出优雅的微笑,所以,他的脸上挂着对混乱事态的痛心,沉着脸向王雪娇走来。
王雪娇轻声对张小强说:“不好,他来抓你了!!!”
“冚家铲,我怕他!阿火!”
贺阳看着紧跟在张小强身后的王雪娇:“你也在这里啊?”
本来是很正常的打招呼,在张小强听来,那意思就是:“我是来抓张小强的,你怎么跟张小强在一起。”
话音未落,那个叫阿火的保镖便抓住贺阳的肩膀,对着他的小腹就是一记重拳,贺阳被打懵了,大喊:“你干什么?”
阿火又是一拳,贺阳痛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相机掉在地上,张小强捡起相机,将里面的胶卷都拉出来曝光,再把相机重重地砸在他的头上:“妈的,死条子!”
瞬间血流如注,贺阳站立不稳,摔倒在地,双眼紧闭,已是昏死过去。
王雪娇把他的相机连着胶卷一起捡走,贼不走空,何况是世纪贼王,这么空着手走也太不讲究了。
本以为前面的路会好走一点,没想到更糟糕了,起码有数万人堵在路上。
混乱的人群如同大海的潮水一样,他们奋力向前挤,阿兰努力地抱着珍珍,但是当她被人挤倒后,珍珍也跟着摔在地上,还被向前挤的人踢了一脚,滚到旁边,当阿兰站起来想找珍珍的时候,发现孩子不见了。
她急着大叫珍珍的名字,可是就连她自己都站不稳,被人流裹挟着向前走,根本没办法停下来,不知不觉,就已经离摔倒的位置隔了近百米。
张小强的情况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保镖与他死死贴在一起,要不是他反应快,贴到旁边的书报亭边,他也不知道会被挤到什么地方去。
王雪娇是还想继续跟着张小强,被张英山拉住,找了一个凹进去的士多店蹲着:“太乱了,你跟不上的,要是他没死,肯定还会找你,要是他死了,那就死了。”
“好吧……”确实太乱了,让王雪娇想起曾经有一年元旦前夜在外滩的场景,那次,她看人太多,没车回家,便提前撤了,没有等到0点,第二天才在报纸上看到踩踏事件的新闻。
忽然,她听到了珍珍的声音:“妈咪……呜呜呜……雪姨……呜呜呜……”
这么小的孩子,挤在这,要出事的!
王雪娇忙站起来,四下张望,发现珍珍是被人抱在怀里过来的,抱着她的人是穿着警察制服的杜志刚。
杜志刚笨手笨脚地哄着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珍珍,一抬头,看到了王雪娇:“你怎么在这?快走,不安全。”
“我也想走啊,走不掉啊,你看这的人。”
王雪娇想了想,索性告诉杜志刚:“张小强就在前面,不过他还有六个保镖,手上还有四枚反坦克火箭炮,不确定有多少枪,你这有人吗?有的话,赶紧把他们摁住。”
“抽不出人来。”杜志刚摇头。
王雪娇看着他:“你不是来学习的吗,严重到要你上了?”
“不是,出这么大的事,我总不能袖手旁观。”杜志刚相当有责任感,“你在这是为什么?”
王雪娇看了一眼珍珍,她抱起珍珍,示意张英山:“你跟他说。”
然后带着珍珍往后走,远远地看着他们不说了,并回头看她,向她招手,才走回去。
杜志刚看着王雪娇,什么也没说,眼神里满是赞许。
混乱终于有落幕的时候,人群渐渐散去,只留下一地的狼藉。
杜志刚见过张小强的通缉令照片,一眼就看见贴在书报亭旁边的几个鬼鬼祟祟的人。
“你们没带枪,别出去了。”杜志刚示意王雪娇和张英山躲好。
他自己叫了几个警察,告诉他们张小强就在前面,以及他手上持有强力武器,小心不要惊动他们,免得他们情急之下,闹个鱼死网破,伤及普通百姓。
几人假装维持治安的样子,慢慢向治安亭靠近,一边走一边问在路边站着的人:
“有没有受伤?”
“赶紧离开,不要在这里停留。”
“没车?往前走几条街就有了,不要在这里。”
此时,珍珍忽然看到满脸是泪的阿兰,欢喜地飞奔过去:“妈咪。”
阿兰看见珍珍,脸上绽出笑容,一把将她抱起来:“你怎么在这里?谁把你带走的?”
“雪姨。”
阿兰四下张望,却没有看到王雪娇,她猜想,王雪娇一定是看到这么多警察在这里,救了珍珍以后就躲起来了。
余梦雪真是一个讲义气的人,是自己对不起她。
阿兰心里短暂地想了一下,抬头往前看,看到了在书报亭边说话的张小强和他的保镖们。
那是她的货款,她的钱!
阿兰抱着珍珍,向张小强快步跑过去。
这一下,让准备动手的警察们愣住了,这……有妇女,还有儿童,还怎么动手,抓不抓?
他们一起望向杜志刚,等他拿主意。
“一伙的。”杜志刚轻声说。
当警察们的问候到了张小强身边的时候,张小强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几个警察飞扑上去,将张小强身边的保镖们都按在地上,牢牢控制住。
“不许动!”杜志刚举枪指向张小强。
张小强想都没想,伸手就一把抓过被阿兰抱在怀里的珍珍,袖子里小口径枪对着珍珍的脑袋:“你们别过来,过来,我就打死她!!!”
枪口划破了珍珍太阳穴的皮肤,流出一道血迹,刺痛和恐惧让珍珍大哭起来。
阿兰看得心痛不已:“你,你轻点……”
珍珍只觉得身上被勒得很痛,头也很痛,她奋力挣扎,被张小强在后脑上重重打了一掌,脑袋一歪,昏了过去。
阿兰声嘶力竭地大叫一声:“珍珍!!!”
现在,她顾不得张小强身上还有她的几十万元的货款,用力捶打着张小强,想从他手里把珍珍抢回来。
张小强一脚将她踢倒:“找死!”
对着她就是一枪。
阿兰没有死,抱着张小强的腿。
张小强还要补一枪,张英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绕到他所倚靠的大树后面,出手如电,抓住他的手腕,用力一拧,将他的腕骨卸脱,再一把拎起珍珍的后衣领,将她从张小强手里救下。
张小强还不死心,继续挣扎,却被一个从天而降的重物砸在身上,顿时扑倒在地,他的肋骨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脆响,他连眼睛都没来得及睁,还不知道是什么砸了他,便头一歪,昏了过去。
王雪娇从张小强身上站起来,龇牙咧嘴地拍了拍屁股:“电视上面没说这么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