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藤市局,局长办公室。
“曾局,我们回来了,中间发生的事情,我已经写在报告里了。”张英山平静地说。
曾局扬了扬手里的稿纸,看着王雪娇:“一共五份报告,哪一份是你写的?”
“每一份都是我干的。”
王雪娇像刚学规矩的幼儿园小朋友一样,坐在曾局对面的椅子上,腰背挺得笔直,双腿微微分开,两只手的手掌平放在两条腿上。
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心无杂念,等曾局出招。
从第一份报告的第一行开始,一直到最后一份报告的最后一行为止,曾局对其中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心里门清,还有不少事情是他参与协调。
他欠了在驻斯里兰卡大使馆的同学好大的人情,什么都为王雪娇和张英山都准备了,这两个人居然又自己坐船跑回澳门去了。
“行啊,你们现在进市局都不用避人了啊,要不是上次抓了几个贩毒的,我还不知道,我已经收了余小姐几百万的贿赂了。”
曾局对当时被这个消息吓了一跳,他连三块钱的食堂餐券都没有蹭过王雪娇的,怎么就几百万了。
他一生不管是为了达成工作目的,还是为了升职,玩手段、使计谋、哄人、吓人,确实都有干过,但是在大节上从未亏过心。
这么大的罪名,连他都绷不住,赶紧亲赴省厅,向夏厅解释清楚,否则将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纪委上门了。
王雪娇正气凛然:“这也是工作需要嘛……你也不想看到我和张英山的脑袋被齐齐整整地挂在省厅门口吧。”
正常情况下,一个道上人物频繁进出警察局,又没有被捕,这不是卧底也是卧底了。
现在,这是问题吗?
蒙古的海军!
印度的海军和陆军!
港岛的署长!
哪个不在余小姐的掌握之下。
再加上博社村的东哥已经把钱送到了网络小说不允许的高度,常在绿藤市活动的道上人士不仅不觉得余小姐出入市局是有问题的,甚至觉得余小姐不求上进。
看看东哥都进省厅了,怎么余小姐还在市局打转。
不行啊!
要反思啊!
曾局也这么觉得,要是江湖传闻中,余小姐把全国都拿下了,监察来问的时候……不,监察都不会来,监察也被余小姐收买了。
总之,那样反倒最好。
现在就他一个在余小姐的名单里,就很不好。
“你现在对你的资产有什么看法?”
要命的是,王雪娇还搞来了一条赌船,曾局不是没有见过在任务中搞到钱的,一般是道上的人赠送的钱,或是枪、奢侈品之类的东西,最多是一套房,那房一般还不过户,只是借住。
黄金美元港币什么的倒也罢了,并非违法所得,上头对出生入死的卧底人员没有那么严苛,王雪娇可以留着。
但是孔雀公主号的问题就麻烦了,不仅是给她用的,而且,还是正式过户给她的,在巴拿马可以查到船主的资料就是余梦雪。
“不是我要的……应该不能算索贿吧,我真的不知道那船什么时候就给我了,我也不知道应不应该签字放弃,万一领导留着它还有什么用呢……就先回来了。”王雪娇怂怂地小声说。
别说王雪娇了,就连曾局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市价六千多万港币的游轮,平时养护也要钱,停在港口一天都要钱,还有船上那么多人。
最容易的解决方案就是把船卖了,把船上的人解雇了,让他们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然而如王雪娇所说,谁知道孔雀公主号什么时候就有用了,这是唯一一艘主人有着坚定法制观念的非法赌船。
自抗日战争至今,所有在隐蔽战线工作的人无不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想要获得敌人的信任不容易;获得信任还要干出工作成绩不容易;干出工作成绩还能活着亲眼看见胜利更不容易。
王雪娇这艘船也许可以为卧底提供伪装,上赌船总比杀人做投名状要容易一点。
“船的事不急,我先向厅里汇报,听取上级意见……”曾局抓了抓他越来越稀疏的头发。
王雪娇“噢”一声,就不说话了,默默等着曾局继续说。
曾局看着王雪娇和张英山:“你们暂时不用恢复工作,明天早上七点到局里来,有调查组的人要来问你们话。”
“是分开审讯吗?”王雪娇眨巴着眼睛。
“……”曾局觉得自己的头发又要掉几根:“你不要用词跟犯罪分子一样,就是正常的询问,你在外面这么长时间,还干出这么多的大事,就算是你爸妈,也要问你干了什么,见了什么人吧。该怎么回答,就怎么回答。”
“哦。”王雪娇对审查没有什么意见,她最大的意见是早上七点开始。
七点!天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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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七点,王雪娇穿着自己宽松的衣服到了市局。
曾局告诉她,时间会很长,穿自己觉得舒服的衣服,不用穿制服。
“我奉命潜伏进港岛大榄女子惩教所,为了调查行李箱带毒事件,在监狱里,我先……”
“……是,我一开始只是觉得那么小的一个孩子在监狱里很可怜,我不知道闻芷兰的真实身份。”
“是他们追着我打,我不小心撞倒了叶阿欢,我不是故意的,真的,那枪也不是我开的,要是枪是我开的,我应该得到一百万港币……不,我没有嫌工资少的意思。”
“我是被劫持的,主观上没有炸监狱的想法,是狱警被买通了,如果我不抢先下手,我就没命了……是大榄那边把账单寄来了吗?”
“不,我没有干涉别国内政,我只是想办法借点人,把同胞救出来,有贺阳拍的照片为证,对于反抗特别激烈的人,他们连麻药都不打,就这么把人绑在床上,用手术刀划开肚皮,血流得到处都是,心脏还在一跳一跳的,他们就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内脏……是,我不说了……”
由省厅专家组成的审查组把所有的事情都问了一遍,王雪娇把所知道的一切都如实吐出,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她没有包庇一个罪犯,没有收一毛钱的贿赂。
虽然,她确实比领导派发的任务多管了那么一丁点闲事,但是,严格来说,那些也不能算是闲事。
虽然现在的相关法条还没有规定警察必须随时随地保护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但是,这是全社会的共识。
就算是省厅专家,也不能说出“你执行任务就好好执行任务,管其他案子受害者的死活干什么。”
最多只能说明王雪娇同志很有自己的主见和想法。
这样的同志走在正道上,会是不可多得的人才,走在邪路上,会成为比张小强那样的悍匪还烦人的存在。
她为了救仓库里的那些供体,连兵法都使出来了,“借刀杀人”“祸水东引”“无中生有”“顺手牵羊”……
“你干涉了议员的选举,你想过如果你的身份暴露会有什么后果吗?”
王雪娇不服气:“我没有干涉,希尔里本来就想参加选举,而且都参加不止一次了,我既没有给他钱,也没有给他人,连作战计划都没有给,怎么能叫干涉嘛。
再说,我的身份要是真的暴露了,以前被我骗过的毒贩子以及等等会抢先把我杀掉泄愤的,不会让印度人有机会拿到我的口供,请组织放心!”
这句话没把专家们给气死,放什么心!说得好像他们全都是没人性的冷血机器人一样。
现在,他们的表情跟曾局一样,连动作都一样:狠狠地用手指插到自己头发里面,用力向后抓。
如果是一般人,说这话的时候,多少是有点对抗情绪,就是在骂他们冷血无情,不把一线卧底当人,王雪娇却是满脸兴奋,好像这是什么了不得的秘诀,是致胜法宝。
专家组审查过无数人,有些人心里有鬼,稍微透点证据就心虚,有人觉得自己一心为公,被审查就是受委屈,跟专家组对着干,处处呛声抬杠,也有人是因为家里人被害,而做事激进出格,正得发邪。
王雪娇这种风格的被审查人,是他们头一次见,她好像觉得自己是个侠客,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不求回报,也不在意对自己有什么影响。
她比传统侠客强一点的地方是还有点法制观念,不像明清小说里的侠客,为了保密,会把无辜的人也杀了灭口,没有干出“侠以武犯禁”的事。
对王雪娇和张英山的审查从早上七点一直到晚上十一点多。
他们干的事情太多,中间还有很多细节要问。
两边的审查组都很头疼:
王雪娇是脑回路异于常人,经常说的话把审查组的人都弄懵了,不知道她是在讽刺,还是认真在说自己的想法。
张英山则是回答处处正气凛然,有章有据,然后他还对审查人员进行反向审查,他的脑子里装了所有审查人员的公开信息,再综合他们的公开信息,分析他们这么提问的原因,或是用他们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情,来回答他们提出的问题。
类似“在王雪娇建议希尔里应该如何获得市长位置的时候,你为什么没有阻止她?”
张英山回答:“因为希尔里是当时我们唯一接触到的,可以调用当地警察的人,她的目的是想救人。就像您的父亲在解放前曾经建议汪伪政府的秘书把某个变节者的口供不打招呼就发出去,借以抢功获得高位,而实际目的是让地下组织提前疏散一样。”
问了两天,很多问题来回问,借以判断他们是否在某个节点上说了谎。
旁人被这么问,早已累得精神疲惫,王雪娇却越说越兴奋,好像这不是审查,而是她的个人演讲,旁征博引,说她的思想动态,说她这么做的目的,说她计划的灵感。
整理整理都能放在回忆录里卖钱了。
“你是说,你真的什么出格的事情都没有做,就能威名远扬,让金三角的人、海盗、雇佣军、当地军警都相信你是大毒枭,并且听你的话?”专家组的组长板着脸,再次提出这个问了至少三遍的问题。
他们再一次盘问她是以何种理由带帕通和贺阳上船,并且收了他们一斤黄金做为船费的时候,审查组的专家心情特别复杂:“你说你要三个男人陪的时候,闻芷兰没有觉得不对?”
“没有啊,才三个嘛,又不是很多,余梦雪名下的记录是一次二十多个呢。”王雪娇完全不觉得这是什么羞于见人的事情,说得很开心。
她咧嘴一笑,说时迟那时快,一道鲜红的血迹从她的鼻子里冲出来,血流得很快,在她的衬衣领口、胸前、裤子上出现一朵一朵的血点。
专家们:“……”
王雪娇感觉到鼻子里面冒出一股暖流,她赶紧抬手去擦,越擦越多,不知不觉手背上和脸上都被蹭得一片血乎淋拉。
“没事,你们继续问,流一会儿就不流了。”王雪娇昂起头,伸出手,紧并着五指接在鼻子底下。
事到如今,谁还能继续问下去。
专家指着门:“你赶紧出去处理一下。”
王雪娇开门的时候,不小心把盛在手心里的血洒了一身,地上也沾了不少,她的鞋底踩在上面,一步一个血脚印,视觉效果特别惊悚。
整个刑侦队的人都知道省厅的审查专家来了,他们没怎么放在心上,不就是普通的讲一下办案过程中的事情吗,王雪娇和张英山又没有违纪。
钱刚都被审查过两回了,刚刚他还以过来人的身份,跟其他人骄傲地分享自己的心路历程,忽然听见响动,一转头,就看见王雪娇一脸一身的血,还拖着血脚印出来了。
加上前一天没有睡好觉,王雪娇显得精神萎靡,脸色青白,步伐缓慢,看起来就像被虐待得很凄惨。
“王雪娇!”
“娇姐!”
“小王!”
同事们急忙上前扶住她,七嘴八舌:“你怎么了?”
“没事。”
刚才仰头了一会儿,对止血没有起到任何作用,还让血流到嘴里去了,王雪娇一张嘴,血就从嘴里流了出来,顺着白皙的下颔滴落。
“他们打你了?!”钱刚脱口而出。
王雪娇蔫蔫地摇头:“我自己流的。”
说完以后,她觉得鼻子最里面有点痒,又有点酸,眼泪自己就冒出来了。
这看起来太像受委屈,还被迫说没事。
同事们已经先入为主,确定王雪娇是被用手段了。
在监狱里犯人互殴,为了避免麻烦,也会说是自己摔的。
汉东省是在夏厅开始主持工作之后,才禁止在审讯工作中使用大记忆恢复术,之前大家谁还没用过一点手段撬开嫌疑犯的嘴。
其中不乏可以不会在犯人身上留一点痕迹的手段,把血一擦,以现在的法医手段只能解剖才能看出来。
此前钱刚被审查,也就问了一天,王雪娇和张英山被问了两天,现在还一身像是从渣滓洞里出来的样子,眼圈红红,上半张脸是泪,下半张脸是血,怎能不让他们心惊。
此时,另一个办公室的门也开了,张英山那边中场休息,几人和和气气地出来上厕所。
张英山一眼看到王雪娇浑身浴血的模样,心脏几乎停止跳动,他一个箭步冲过来捧着她的脸,搭着她的肩膀,上下检查,声音都在颤抖:“怎么会这样!他们对你做了什么!”
听着外面闹哄哄,负责审查王雪娇的专家组感觉不对,带队的组长打开门,走出来看看发生什么事情了。
这一出来可不得了,十几双寒光闪烁的眼神无声地望向他,好像是他把王雪娇弄成这样的。
外面太吵了,连曾局都被惊动了出来,他还保持着克制,对组长说:“她怎么变成这样了?”
组长看着王雪娇一身血,眼中含泪的模样,他也愣在当场,他冤枉,他百口莫辩。
他不知道啊,他什么都没干。
王雪娇眨巴眨巴眼睛看着他,平静地说:“现在你是不是相信,我什么都没有做,就能威名远扬,让所有人都相信我杀人放火无恶不作?”
组长张了张嘴,什么都说不出来。
且不说王雪娇这次破获案子的数量众多,单是每一件案子涉案人员对社会的危害程度都够得上大案要案。
省厅对王雪娇和张英山进行审查,是想为这两人向部里报功。
夏厅很谨慎,上次就已经为王雪娇申请了一等功,这么短的时间,还要报功,就算现在不能公开,将来等王雪娇不再负责这方面的工作后,一定会被部里立为榜样和典范,性质就不一样了。
小人物犯错,是他一个人的事。
榜样犯错,会造成大范围的信仰崩塌。
所以,在报功之前,要先确定她没有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有任何过于出格的行为,免得报了功之后,在审批的时候被部里下来调查的人发现错处,“汉东之光”成了打在汉东省厅脸上的一记耳光。
审查组根本就不可能对功臣用任何手段,但也要问得特别细,有一点可疑之处,都要弄明白。
不幸的是,别的被审查人员是正大光明之中有几个可疑之处,只要盯着那几个点追查盘问。
而王雪娇,她只有开头出门的原因,以及最后收尾的结局是正大光明的,中间过程完全由可疑之处组成的。
只能问得详细详细再详细。
谁能想到,问着问着,她突然自己流鼻血了,还流得停不下来。
甚至连王雪娇亲自辟谣,都被人怀疑是被威胁,不敢说真话。
只要王雪娇随便说点有指向性的暗示,整个绿藤市局都会把审查组当成阶级敌人。
如果王雪娇向省厅说点什么。
很快,在系统里就会流传着“审查组刑讯逼供,功臣流血又流泪”、“审查组丧心病狂,为获得口供不择手段”等等谣言。
组长亲身感受到王雪娇那些传说都是哪里来的了。
真的!
她什么都不用做!
躺着就能获得谣言效果加成。
现在他再也不敢说“怎么别人都没有,就你这样”这样的经典名句了。
他以前审查别人的时候,也没遇到突然鼻血流成这样的人。而且,正常人都是流一会儿就停了,王雪娇不仅流得停不下来,还哭了!
一边哭,一边说“是我自己突然流血的,他们没打我”,好像被人拿全家威胁了一样。
其实该问的事情在第一天就问得差不多了,剩下的时间只是使用重复询问的方法来确认答案的真实性。
王雪娇解释了整整两天,也没有被审查组采信的事情,在她鼻血流了一身之后,终于让审查组理解并接受了这个世界就是有这种一身BUFF的人。
审查组走了,并且再也不想见到王雪娇,不知道下次会不会触发她的什么新的BUFF,背上锦衣卫、东厂的骂名。
谁说公职人员不迷信,该迷信的时候,还是得迷信一下的。
临走的时候,审查组的组长紧紧握着曾局的手:“老曾,你真不容易啊,带一个就很辛苦了,你这有两个……”
“……是三个。”曾局提醒他,绿藤市局还有一个曾经接受过两次审查的钱刚。
组长转头看着大办公室里瘫坐在自己办公桌前,还抖腿抖得像流氓的钱刚,长叹一口气:“其实,我觉得钱刚同志还是很老实内向的,他卧底进赌场,跟赌徒称兄道弟,吃吃喝喝,打成一片有什么错。”
普普通通赌一赌而已,钱刚头上的事,最高才五千块!一个赌徒说钱刚收了五千块钱的贿赂答应放他一马,结果为了立功,钱收了,事没办,还是把他送进去了。
赌徒家里人大闹了一场,审查组因此前来调查钱刚。
现在,跟带了一艘价值六千万的赌船回来的王雪娇相比,区区五千块算什么!
王雪娇的鼻子在被冰块、纸团、棉花、举起手臂、仰头等各种偏方的招呼下,终于停止流血了。
“怎么流了这么久?”张英山皱着眉头,“去医院看看吧。”
“有什么好看的,谁还没流过鼻血啊,都不流了。”王雪娇摆摆手,被张英山抓着手:“不行,一定要去看看,万一有什么大病还来得及治!”
“略略略,我才不去,我……”王雪娇冲张英山做了一个鬼脸,往四楼跑,忽然,她打了个喷嚏,鼻子又开始流血,她抬手一擦,又是满脸血。
身手矫健的韩帆见义勇为,紧追过去,按着王雪娇,不让她乱跑,看起来就好像是被警察同志押住的犯人。
此时,审查组的同志们也跟着下来了,他们亲眼看见两个正要被押进审讯室的嫌疑人变了脸色:“我说!你们要问什么,我都说!千万别打我……”
不是说不刑讯逼供吗?
不是说条子下手,都是不会留外伤的手段吗?
这血流得……上手段都不避人了吗!
本来他们听说汉东省有明令禁止刑讯逼供,心里窃喜,觉得只要横下一条心,硬扛到底就行,现在,他们吓得腿肚子都在转筋。
审查组的同志们在短时间之内,亲自体验了一次,亲眼看见了一次,现在在他们心中,王雪娇不管被传出什么名声都是应该的、合理的、正确的、中肯的……
当然,她也不是全然无辜,起码往四楼跑是她自己的选择,嗯……就是这样。
身经百战的曾局站在楼梯上,俯视着王雪娇,平静而果断做出指示:“郑咏丽,衣服;钱刚,棉球;韩帆,开车;张英山,盯着。”
一分钟之后,王雪娇的鼻子被堵上,换了内勤大姐干净的便服,被张英山拉到车上,直奔医院。
组长再一次同情地看了一眼曾局,拍了拍他的肩膀,已经没什么好说的,千言万语,都在这一拍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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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车上,张英山的手紧紧拉着王雪娇,眼睛时不时看一眼堵着她鼻子的棉球。
寻常人鼻子流血流一会儿就停了,这次棉球都堵不住,很快就湿透,张英山在旁边,看着快要浸透了,就换新的。
被审查组调查的时候,张英山都没有这么慌,不时问:“痛吗?”
“不痛。”
“有没有别的不舒服感觉?”
“少一个鼻孔,缺了一口气。”王雪娇对塞在鼻子里的棉花球意见很大。
只要没有痛觉,王雪娇对哗哗流血完全没有什么不适感,她还兴高采烈地跟张英山分享:“你给蚂蟥咬过吗?蚂蟥嘴里有一种什么什么元素,会让血液不凝固,它吸饱走了,血要一直流到那个什么元素流光才会停,不过它比蚊子强多了,蚊子吵,吸血就吸血吧,嗡嗡个没完,走了还留个包,痒死。”
“对!不过还是要弄下来,吸血太多不行。”韩帆欢乐地与王雪娇分享起被蚂蟥咬的心得。
挂了耳鼻喉科,简单做了一个检查,医生没有说出鼻咽癌之类的可怕字眼,平淡地问了一句:“没事,鼻粘膜受损,是不是短时间去了很多干湿度变化很大的地方?”
“对。”王雪娇点点头。
从干得要死的大西北,到潮了吧唧的港岛,又到脏得要命的印度,还在含盐量极高的海风里面吹了很久。
医生哗哗地在病历本上写鬼画符一般的字:“用麻黄素填充一下就行了。”
听着前几天刚在博社村听到的熟悉名字,王雪娇感慨万千,药物真是一把双刃剑,正常用,能救人,滥用,会害人。
好好的东西都被迫背上骂名。
蘸着麻黄素的纱布一根一根塞到鼻孔里,塞完纱布又塞明胶海绵,中间还有几次医生下手重了,镊子把鼻粘膜又给捅破,血没法从鼻孔里出来,又流到嘴里。
张英山坐在她身边,握着她的手,看着她细微的面容变化,她脸上肌肉每一次的绷紧和跳动,就像扎在张英山心上的一把刀。
“要是痛的话,就抓着我的手。”张英山轻声说。
王雪娇一只鼻孔被塞了很多纱布和明胶海绵,另一个鼻孔也无法工作,呼吸的重任就只能交给嘴巴,她飞快地说了两个字:“不痛。”
回去的路上,王雪娇开开心心,笑眯眯:“我这也算是为任务流过血了,挺好。”
“有什么好的?”韩帆不解,“全身而退才是真本事。”
“算是一种迷信吧,传说很久都不感冒的人,如果一生病,就是非常严重的重病。做这么危险的事,却一直不见血,说不定是命运之神在憋个大的。你看你和张英山身上都有乱七八糟的伤疤,但是没死,还能活蹦乱跳的。”
韩帆不屑地撇撇嘴:“呸,迷信!”
“嘿嘿嘿~我就说是迷信嘛。”呼吸困难也挡不住王雪娇叭叭叭不停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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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查结果出来之前,你们先放几天假吧。”曾局说。
“好耶~英山,要不要到我家,看看我爸妈?”王雪娇看着张英山。
曾局:“你们……小心一点,不要暴露了。”
不管是警察王雪娇,还是毒枭余梦雪,她的父母都有可能成为目标。
王雪娇托着下巴,左哼哼,右哼哼:“嗯,我有一个绝妙的想法,那我就不回家了,曾局,要不,你跟我爸妈说一声,就说我死了,省得他们惦记。”
曾局:“……”
现在他再一次感受到呼吸困难,头痛、心悸、血压飙升,最后艰难地挤出几个字:“那……倒也不必……”
“那我们就半夜回家吧。”王雪娇拉着张英山的手,“哎,富贵不还乡,如衣锦夜行,我们真得衣锦夜行啦。”
曾局看着她的手:“你在别人面前也是这样吗?”
“嗯,他是我的男宠这件事,从绿藤到拉梅斯沃勒姆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曾局忧愁地看着她:“你们之间的感情到哪一步了?”
“还没有领证。”
“……我知道……”曾局深吸一口气,“下一次任务不能让你们一起出,感情会影响冷静的判断,如果你们中的任何一个人被劫持了……”
王雪娇抓抓头:“可是,歹徒如果不劫持他,而是随便劫持一个路人,我也不能不管啊。”
曾局摇摇头:“你不明白。”
他转头看着张英山:“你不是对全国的重点案例都很清楚吗?告诉她,赵修做了什么。”
张英山声音沉重:“她……她的爱人是缉毒警,牺牲以后,她违反纪律,与境外势力来往,获取信息,并私自上门报仇,打草惊蛇,破坏了全局的行动部署,让一个大毒枭逃走了,导致一个卧底为了保护她,暴露身份后牺牲……”
“你会因为一个陌生人的死,做这么多事吗?”曾局的眼睛定定地看着王雪娇。
王雪娇坚定地回答:“不会,不过我也不会因为他,而做这些事,一个人私自上门报仇才能杀几个,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我,还有张英山,都一定会服从全局行动部署,绝不会干效率这么低下的事情。
凌统看见有杀父之仇的甘宁不仅忍了,还算了,我们俩还能不如他?”
王雪娇又嘻皮笑脸地说:“而且,现在说这个也迟了嘛,全世界都知道他是我的小白脸了,不管把他安排在哪里,都一样,总不能让他去军队里面喂猪,干炊事班,藏着永远不见人吧。”
面对永远不走寻常路的王雪娇,曾局的脑袋一抽一抽的疼,他揉着额角:“你想清楚了,如果,我是说如果,你,或者他,一时冲动干出严重违纪的事情来,是不会因此得到赦免的。”
“我们知道。”王雪娇郑重点头,“我和他都知道我们的职责是什么,并且会坚定地执行到底。”
“知道就好。”曾局看着两张年轻的脸,摆摆手,“你们回去休息吧。”
两人走后,曾局拉开抽屉,取出一个十分老旧的影集,影集里有二十几张发黄的老黑白照片。
照片上的人也有着年轻的脸,他们穿着老式的警察制服,有些是在靶场,有些是在学习会上,有些是联欢会……
他们之中的有些人牺牲了,有些人离开了,还有些经不起诱惑,站到了对立面,利用自己的知识和对警察行为的熟悉,为犯罪分子保驾护航,最终落得一个可悲的下场。
年轻时谁不是雄心壮志,立志要做出一番事业,要做顶天立地的人,被生活磋磨之后,遇到很多不公平的事情,面对只要点点头,就能拿到手的富贵荣华,不是谁都可以坚守本心。
看着老照片上那些走散了的战友,曾局无声地叹息一声,将相册放回原处。
如省厅审查组的专家所说,张英山的思维方式不跳脱,他的思想动向是可以被洞察到的,如果有异常,可以及时对他进行调整。
王雪娇则完全不是,她以目标为导向,正邪完全在她的一念之间,丝滑过渡,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循。
专家提议曾局:如果他希望工作班子稳妥的话,最好不要启用她。
在体制内做事,很多时候不求有功,只求无过。
如果曾局坚持用王雪娇,王雪娇干出任何事情,曾局也需要负连带责任。
然而一向以圆滑、识时务、善自保而闻名汉东的曾云祥,却在审查组面前,力保王雪娇不会有任何问题:
“如果她从来没有见过唾手可得的金钱,我不会担保她。
如果她从没有拥有过生杀大权,我也不会担保她。
如果王雪娇想要贪钱,闻芷兰留给她的钱,足够她富贵荣华,过着我们想都不敢想的生活。
如果王雪娇想要贪权,她已经体验过一呼百应,就连议员都在她的掌握之中。她如果想去金三角,绝对可以成为割据一方。
她什么都见过了,却依旧回到队伍中,在行动中得到的所有的钱,都如数上报,其中有些金钱往来的对手方,都已经死无对证了,只要她想留,完全私留。但是她没有!”
曾局对审查组坚定地表态:“我相信王雪娇,我愿意担保,她绝对不会变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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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王雪娇没有回家,而是住在丁老太太家,张英山也跟着住在一起。
屋里的东西齐备,什么都有,只有一层薄灰,收拾收拾就掉了。
王雪娇坐在沙发上,看着焕然一新的房间,感叹道:“这屋子以前的主人是个超级厉害的间谍,我们俩住在这里,一定能吸她的欧气!往后无往不利!”
张英山问道:“欧气是什么?”
“就是好运的意思啦。对应的是非酋,就是运气不好。”
王雪娇打算请王建国和郑月珍到这套房子里做客,看着张英山:“说你是孤儿,还是拉曾局充当’高堂‘?”
“请曾局来吧,我们俩到底在干什么事情,还得他出面说,可信度才会高一点。”
曾局听到张英山的邀请,痛快答应了。
他入行以来,编过无数故事,包括但不仅限于为牺牲的战友骗年逾九十的曾祖母,为身在隐蔽战线的战友忽悠父母和未婚妻。
技能已经达到精通级别。
就连这房子的出处都得编个出处,要是跟王建国和郑月珍说,这房子是路上遇到的一个老太太送的,只怕两人会像港岛水警怀疑孔雀公主号的归属一样根本不相信:怎么会有人凭空送房子?
就说是市局分的。
下面还要编为什么王雪娇有家不回,要跟一个没有婚姻关系的男人住在一起。
要编的东西太多,连曾局都连夜做了一个问答大纲。
王雪娇一看:嚯,思维导图。
可以可以,不愧是曾局,思想如此超前。
“你们再看看,还有什么问题?”
王雪娇笑嘻嘻地摇头:“要是连曾局都想不到,我们就更想不到了。到时候就随机应变吧。”
到了约定的那一天,曾局一大早就到了,打算跟两人对对台词。
发现张英山在剥毛豆,王雪娇在择芹菜,肩并肩坐在一起。
“你们这是已经过上日子了啊。”曾局笑道。
王雪娇一点也不见外,拎着一个包菜冲他晃了晃:“一起啊,手闲着也是闲着,撕点东西解解闷。”
曾局:“……”
不得不说,手撕包菜的时候对台词,好像更顺了。
十点,王建国和郑月珍到了,寒暄之后,他俩也加入了择菜大军。
郑月珍听王雪娇说,坐在她身边这个男的是她的同事兼男朋友,那就也是警察。
真的会有警察长得这么俊秀吗?
郑月珍谨慎地打量着他,一点警察的威慑感都没有,眉骨高,两道浓眉之下的一双眼睛清润温和,他望着王雪娇时,眼神带着微微笑意与光芒。
过来人郑月珍看得出来,这是真心喜欢一个人的样子。
郑月珍问了不少问题,得知张英山是个孤儿,在为王雪娇庆幸不用体验婆媳相处问题的同时,又在担心,张英山没有家人帮衬,他会不会是冲着王雪娇的钱来的。
这么好看的男人,很难说他不会想着利用自己的皮相来博一个少奋斗二十年。
王建国也有同样的疑虑,他是男人,而且又是自己做生意的,见惯了那些穷小子发家的故事。
他们或是长得好看,或是能力出众,引得家世好的城市姑娘心动,然后再利用岳父母家的资源给自己挣前途,然后等一切资源都归了小家庭,再想办法全挪到自己名下。
有些人甚至都来不及等岳父母归西,就夺了所有东西,把原配踢了,或是自己不先提出来,而是在外面找小三,逼得原配忍无可忍,主动提出离婚,原配不愿意离那更好,家中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
男警察也是男人,他们见到的黑暗面更多,见到更多的花样,会不会……
曾局在需要洞察人心的岗位上干了一辈子,哪能看不出来王建国和郑月珍的想法。
一番舌灿莲花,说张英山是组织着力培养的人才,年轻轻轻,就已经拿到二等功,
要是继续沿着这条道路走下去,将来接他的班也不是没有可能。
甚至还为张英山编了一个他老战友遗孤的身份,以此证明张英山不是没人管教的野孩子,是在他照顾下长大的。
市局局长的养子!
年轻的二等功获得者!
郑月珍对王雪娇说:“你要跟小张多学习学习,他也没比你大多少,都拿二等功了,哪像你,整天就只知道做领导安排的工作,一点主观能动性都没有。”
手握一等功的王雪娇却没法把这份荣誉告诉父母,郑月珍和王建国不傻,他们知道一等功代表着什么,肯定会问她的一等功是干什么得来的。
与其继续编故事,还不如就当这事不存在。
王雪娇哼哼唧唧地回答:“嗯嗯嗯,我一定会改的,我一定特别积极主动,想领导所想,急领导所急。领导吩咐的事情我做,领导没吩咐的事,我也一定特别有眼力的抢着做。”
郑月珍十分欣慰:“这就对了,这才是年轻人应该有的工作态度,不要像以前吃大锅饭那样,干多干少一个样,人就废了,你看现在砸三铁,有本事的人下岗以后反而发财了,没本事的人只能跟单位闹着要说法。”
曾局:“……咳,也要劳逸结合,不要累着了。”
“二十岁,正是拼搏的时候!”郑月珍以为曾局这么说,是客气话,赶紧替王雪娇表态,免得领导真不给王雪娇进步的机会。
看着王雪娇用力点头,附和表态的样子,曾局的一个头变得九个大,王雪娇独占八个,市局及其余诸事共分一个。
让曾局有些意外的是,他向王雪娇的父母解释他们未婚的女儿要跟这么一个男人住在一起的时候,他们并没有说有伤风化之类的事情,只说相信张英山的人品,该注意的一定会注意。
原因无他,他们小区里有一对新婚夫妻,在婚前没有试过,领证当天发现男人不行,本来以为是紧张,结果试了整整半年,吃药都撑不过一分钟。
好好的姑娘,户口本上的婚姻状态变成离异,还闹得十分难看,整个街道都知道这事。
他们也不再对婚前性·行·为抱有严格禁止的态度,做好措施,你情我愿,那就可以了。
占便宜或是吃亏的区别不在于男女,在于是不是愿意,以及长相和技术。
曾局觉得自己大概理解王雪娇的性格是从哪里来的了,有如此开明的父母,肯定不会过多的约束她,又是独生子女,一切事情都由她自己做主。
从来没做过主的人,会害怕出错,习惯性等别人的指引。
一直都在做主的人,就会变成王雪娇这样,只要她觉得是对的事情人,她就会去做。
家宴结束后,张英山主动去洗碗,王建国和曾局聊天,两个男人不知道在嘀咕什么。
王雪娇被郑月珍叫到房间里单独说话。
郑月珍严肃地对她说:“虽然我不算是你的妈妈,但是,我也希望你能过得幸福,你是不是真的认定他了?”
“嗯,我喜欢他,对他的家世和人品也已经了解得很清楚了。”
郑月珍点点头:“那你们什么时候结婚?”
王雪娇一愣:“呃,不用这么着急吧,我才二十岁呢。你刚才说得特别对,二十岁,正是拼事业的时候。”
郑月珍松了口气:“我就是担心你结婚太早,结完婚就要孩子,一旦有了孩子,我和你爸都还没有退休,他又没有父母,没有人给你带孩子,你的工作会受到影响,女孩子也得有自己的事业,才能站得稳。你千万不要像501的许阿姨一样啊。”
许阿姨嫁的一个男人家里算是小康,不需要她工作,也吃喝不愁,于是,一结婚她立马怀孕生孩子,以孩子无人照顾为由,辞职在家做家务带孩子。
她扶了丈夫的青云志,丈夫得到美国一所大学的全额奖学金,刚开始还是想接她们娘俩以陪读为名出去的,连签五次,都因为“有移民倾向”被拒。
第七次,与签证一起来的是一份离婚协议,她的丈夫在美国又找了一个二代移民的华人女性,连签证都是这个女人出邀请信才办下来的。
她丈夫还说,许阿姨可以在这个女人家开的工厂里工作。
这简直是极致的羞辱。
许阿姨一怒之下撕了护照,不去了,转头开始找工作。
她不是应届生,已经没有机会被分配工作了,虽说学历也是高中,并不低,但她一共也没有工作多久,就辞职回家当家庭主妇了,在社会上完全没有人脉资源,又没有一技之长可以自己单干。
现在只能在街道当当临时工,整个人也丧得不得了,逢人就讲她家那个陈世美如何如何,并且总觉得自己是个可怜无助的单亲妈妈,是弱势群体,所有人都应该让着她,迁就她。
邻居们见到她都躲着,不想听她一遍又一遍地念叨。
教训不可谓不惨痛,王雪娇郑重表示:“我绝对不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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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了两天,省厅那边的审查结果出来了,确定王雪娇和张英山这段时间所有的行为并无违规之处,申报功劳的材料可以交了。
依旧是只有名字,没有立功原因。
那艘在余梦雪名下的赌船应该怎么办,甚至连省厅的人都不知道,这事全国都没有先例可循,要上报到部里,要为王雪娇这事临时紧急定一个条例。
如果是在国外,这个条例就应该叫“王雪娇条例”,跟“米兰达警告”同等地位。
夏厅召见王雪娇和张英山的时候,提起这事笑道:“你们是来帮我们的工作流程查漏补缺的吗?一下子干这么大。”
“哎嘿~”王雪娇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发出尴尬的笑声。
夏厅看着她,笑着问:“怎么样,这一趟下来,有没有对隐姓埋名,处处危险的生活腻了?想不想回到平静的普通生活?如果想的话,可以把你们调到其他地方,没有人认识你们。”
“报告领导,如果是让我当市局局长的话,是可以的!”王雪娇超大声,高情商对话、体制内如何得体的说话在她心里根本就不存在,那种事情还是让曾局干吧。
夏厅一愣,继而笑起来:“你很有想法,不过你还年轻,还需要多锻炼锻炼。想要当市局的局长,不是能破案就可以的。”
“明白,所以,我还想多干干,攒够资历,等您当了公安部的部长之后,我就可以接任汉东省公安厅的厅长了!”
夏厅现在觉得王雪娇能破这么多案子,不仅仅是她运气好,她是真的敢说,往大了说,她自己说得时候还特别坚定,足够唬住一大片人。
夏厅点点头,又望向张英山:“你呢?”
张英山身子坐得笔直:“我也一样!”
“好,既然是你自己选择的,那么……先看看这份资料。”
王雪娇打开档案袋,看到一份资料,首页上用回形针夹着一张女人的照片。
夏厅:“木思槿,云滇人,手里掌握着重要情报,她现在应该在金三角,无论是军,还是警,都不方便过去,她十分谨慎,从不与生人多接触,我们安排的钉子都无法靠近她,也许,金三角赫赫有名的余小姐可以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