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国军溃退到这里来的时候,刚刚从被揍成狗的恐惧之中缓过来,他们就觉得自己又行了。

内战打不过,被泥腿子追得满世界跑。

到东南亚的密林里来打落后的土著,他们就牛逼起来了。

轻轻松松,横扫金三角,重拾军人尊严。

打了几仗发现自己好牛逼,于是又开始了传统艺能:我辛苦了这么久,还不能享受享受吗?

于是,这几位“转进东南亚,雄踞金三角”的一代豪杰,就开始盖好房子,有什么好东西都往自己屋里运。

王雪娇第一次出现在属于她的别墅里时,感觉一切都很不真实。

院落里有一个大游泳池,游泳池周围是一圈修剪整齐的花圃,还有五个奇奇怪怪的水池子,一个大池子,四个小池子环绕着它,殷勤的手下向王雪娇介绍:这是前任主人留下来的喷泉。

国外的喷泉中间站个维纳斯、海神。她的大喷泉池子中间站着……张开双臂的秦始皇。

手下打开开关,让王雪娇看看她的喷泉是什么个姿势。

喷泉的出水口,是秦始皇的两个手掌中间。

……多少有点抽象了,秦始皇是想威加四海没错啦,但是这个四海……它是一个概念。

总之,在王雪娇的眼里,这比较像秦始皇的双手手掌中弹了,而且他的动脉还在手掌上,所以滋水能滋这么高。

王雪娇心情非常复杂,手下还在殷勤等她的指示:“您觉得怎么样?”

“一般喷泉中间,不是放不穿衣服的美女吗?很少见到有放穿衣服的男人。”

手下恭敬答道:“听说原来确实是这么设计的,后来说太不吉利,就打回了。”

王雪娇眨巴眨巴眼睛:“呃?为什么?原来打算放的是什么美女?潘多拉吗?”

“不,是杨贵妃。”

“哦~~”王雪娇妙懂,本来放杨贵妃是很好的,直到双十二事变,蒋校长在华清池参加了睡衣夜跑大会,就变得不吉利了。

金三角多芭蕉树,不过这里居然一株都没有,只有一大片一大片的凤尾竹。

王雪娇不解问道:“怎么没有芭蕉?”

“以前有很多,也是那位将军说的,他说芭蕉会成精,化成女妖来吸男人精气,能魅惑人致死,院子里种芭蕉会招邪祟,就只种凤尾竹了。”

王雪娇点点头:“所以,凤尾竹会化成男妖来魅惑我吗?”

手下脑子转不过来,求救般地望向张英山。

张英山:“那我先烧了它们。”

王雪娇笑道:“这不还没有开始嘛,你先别急,好歹让我看看竹子精长什么样。”

“要是你看上他们了呢?”

王雪娇搂着他的腰:“他们都是旅馆,你才是家,放心,不管我在外面住多少个旅馆,最后都会回到你身边的。”

余小姐的风流之名,手下早已有所耳闻,也知道这个小白脸是跟在余小姐身边时间最长的一个,前面余小姐玩过那么多,最后还是他站得稳稳,不知道他有什么特殊技能,哄得余小姐这么舍不下他。

别墅一共有两层,第三层是隔热层,不住人。

厚墙厚顶,再加上有树荫挡在头顶,在最炎热的时候,屋子里的温度也比外面低好几度,墙角也站着几台立式空调,备着不时之需。

一进门,王雪娇就被吊在正中间花里胡哨的大水晶吊灯闪花了眼,感觉在这灯下面应该有一群穿着旗袍的女人和穿着西装、军装的男人跳舞。

地上铺着厚实的柚木地板,支撑楼板的柱子上贴满了翡翠,在王雪娇看来,水头一般,也就占一个“绿”的优势,比中老边界桥上贴的7777块翡翠比,略好一点。

……也行,要是贴在柱子上的都是满水帝王绿,手下们可能会看到自家老板半夜去抠柱子上的翡翠,有点丢脸。

还有一架三角钢琴,那钢琴的外壳上面满是浅色胡桃木的镂空浮雕,看着就很贵,可惜王雪娇不会弹钢琴,连《小星星》都不会。

厨房也很大,器具齐全。

浴室里的大浴缸是有四个支持点固定的,细看那四个支持物是老虎爪子的模样,相当老上海的气质。

不过王雪娇看着它,脑中闪过的是:好想吃老虎脚爪。

老虎脚爪是她所在时代的老上海经典早点,可惜自从不允许明火炉烤之后,就几乎绝迹江湖了。

卧室里的床也很大,虽然没有到五百平方,不过可以并排睡六七个人,满床堆绣,四根鎏金的床头柱上面顶着花里胡哨的床帐。

王雪娇笑笑:“好大的床……”

她还没有来得及说“可见这屋子里以前住的都是什么大色魔。”

就听见手下马上回答:“是,这是听说您要回来以后,为您新买的。”

王雪娇:“……呃,也不用买这么大……他,晚上不在我的床上过夜的。”

手下忙解释:“这是为了哪天您一时兴起准备的。”

江湖传闻,余小姐夜御数男,还玩得很野,又捆又抽的,床太小施展不开,总不能让老大在地板上跟人打滚吧,那像什么样子。

说完,他还飞快地向张英山瞥了一眼,眼里有同情、怜悯,还有哀其不幸,怒其不争,金三角的男性大毒枭们谁还没有十个八个情妇,但是不管小七、小八、小九还是小二十,都没听说连在床上过夜的资格都没有啊。

没有过夜的资格,就说明老大不是很信任他。

不是太滑头,不好掌控,就是太愚蠢,会坏事。

看他一路谨小慎微,看起来不像无脑蠢货,那就是太聪明。

太聪明的人都有自己的打算,老大不信任他也很正常,但是又跟着这么久,天天相伴,说明……技术很好?

果然是一招鲜,吃遍天。

就算再不信任,也舍不得放下。

手下心中感慨万千,忽听王雪娇说:“行了,我去看看你们最近都做了些什么。”

家具摆设看够了,余小姐要准备上班了,她被手下引到办公室。

可以可以,够豪华,比夏厅的办公室还大,就是办公桌上的台灯,它看着有点眼熟:绿色的,长方形的头。

台灯旁边放着一台黑色的座机。

办公室里的气质整个组合起来,让王雪娇有一种感觉,电话铃响起的时候,对面的人一口奉化腔:“王家烈的兵又被打散了!你,带兵到娄山关!我就不信!他们能四渡赤水!”

自己这边得说:“是,多谢委座信任!”

然后……爷投共啦~

“要是您不喜欢,还可以再换。”手下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她的表情。

王雪娇一时也想不到有什么好的装潢方案,摆摆手:“先不急,办公室怎么能没有电脑,你们去弄两台电脑来。”

“是。”手下连忙记录。

王雪娇继续转悠,发现这办公室也有一个套间,套间里……还有那么大的床?

“这床是干什么的?”

“方便您临时休息。”

这床的大小,还有旁边床头柜上摆的东西,看起来着实不像是准备临时休息的,更像是预备着临时兽性大发。

王雪娇:“这个床,不会也是为我专门买的吧?”

“是!专门在泰国订的。”手下骄傲地说。

不是,她有这么下流吗?

王雪娇转头看了一眼张英山,指了指:“喜欢吗?”

张英山眼含温柔:“你给的,我都喜欢。”

手下:“!!!”

都这样了,还混不到在床上过夜的程度吗?

老板……可能是对所有人都防备,不只是防备杰哥,他真的很努力了。

王雪娇心事重重地把里间的门关上,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怎会有如此淫乱之事。

她要认真工作了。

“你们干的事情都没有记录?这怎么考核。”王雪娇皱着眉头。

她想看看最近他们的工作记录,结果,没有。

这么长时间,猛虎帮的事情都是他们自由发挥,偶尔接受来自王雪娇的杀人放火指令,还有名义上的二把手恽诚的指令。

他们虽然脑子没那么好使,搞不了情报,也编不了黑新闻,更没本事渗透到什么政府高层去,不过他们可以当保镖,护送某些特定的人物过境,以及传递情报。

接到任务、办事、收钱。

就算结束了,然后就是分赃,出去花天酒地的把钱花掉。

为什么还要记录?有什么好记的。

只能记住几件有人员伤亡的大行动。

具体参与的人员也只能勉强记得送的人是男是女,送到哪里,在几月几号都不记得,长相也只记得是长头发还是短头发,要是有痣、疤之类的明显标志,还能说两句。

别的……一个鼻子两只眼,也说不出什么来了。

王雪娇非常不满,甚至想要求他们写日报、月报、季报、年报……不能只有她,哦,还有张英山受苦。

然而……她队伍里的人,文盲率高达95%,非常惊喜,特别意外。

虽然,即使在2025年,也依旧有连自己名字都不会写的三十多岁的文盲,但那毕竟是极少数。

在王雪娇身边的常态是“本科遍地走,硕士不如狗”,名校小学的老师招聘条件都是TOP10的博士,中学老师要名校海归,大学老师则是在这些基础之上,还要年年发核心论文,不升即走……

反正,不管是什么报,都写不了,能把事情说清楚、把吩咐的事情办明白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王雪娇已经想明白了,文盲跟智商不一定挂钩,不是文盲的也能干出各种花哨的事来。

比如,高考之前居然不先去看看考场在哪里,导致走错考场;

比如,人到了机场先不找登机口在哪儿,而是找个舒服地方踏实睡觉,睡了两个小时之后发现登机口还需要做小火车,赶到登机口的时候,正好目送飞机起飞;

比如,一群人,辛辛苦苦做了二半年的标书,最重要的价格少了一个字“万”,没有一个人发现。

做一个工程六千万,变成了六千块,去参加投标的老板听到价格后立马起身走了。

这么一想,毒贩会干出跟警察约架的事情好合理。

王雪娇叹了口气,放弃研究他们这半年都干了啥,转而研究他们的名单。

会说中文的那个手下叫舍那·西苏里,祖上阔过,到他中学的时候家道中落,他辍学跟家里亲戚去边境跟中国人做生意,走私玉石,学会了中文。

后来他家的拿货地,一个很不错的老坑被军阀占了以后,亲戚自身难保,也不带他了,他只能四处流浪,谁要运货他都凑上去当“骡子”,终于有一天,就加入了一个贩毒团伙。

还没来得及大展拳脚,贩毒团伙就被猛虎帮给灭了。

本来他还想要不要应该意思意思,为前老大报仇,但是猛虎帮的待遇太好了。

大当家余梦雪爱对着泥巴地使劲,他们最大的工作量就是往别人的田里倒百草枯、跟被倒了百草枯的田地主人派出的人对打、把被倒了百草枯的田地清理一下,再种新的。

然后从二当家那里再次领取种植补贴,也不知道二当家到底是干什么的,死了的罂粟他也愿意给补贴。

总之,就是钱多事少特别稳定,没有领导对办事细节指手划脚,想怎么干就怎么干。

王雪娇和恽诚都不在金三角,整个猛虎帮的工作完全由他一个人负责,常有从云滇过来的同行说他如同诸葛亮。

他知道自己现在的舒服日子是哪里来的,这种不用动脑子,不用玩命就有吃有喝的生活不是人人都能享受到的。

所以,完全没有取而代之的意思,当他第一次从电台里收到余小姐要来金三角的消息,视同接驾,立马把房子从头到尾好好收拾一遍,好些东西都是新购置的,具体需求都按他收集到的“余小姐的喜好”来。

除了西苏里之外,还有七个会中文的,他们是三个认识缅甸字的缅甸人,两个认识一点点泰国字的泰国人,两个认识一点点老挝字的老挝人,因其优秀的文化水平成为猛虎帮各个堂口的当家。

其他的帮众也有会中文的,不过他们会的中文只有几句:“是、不是、救命、我是好人、我什么都不知道、货在哪、把钱交出来、别打了我投降。”

剩下的两千多人,真就是连自己名字都不会写,去城里上厕所连“男”“女”都只能靠观察出入厕所者的性别来判断。

金三角种植罂粟的历史有两百多年之久,成了很多人家里的祖传技能。

其实对于最最低层的农民来说,种罂粟跟种咖啡、茶叶、橡胶的利润差不多,只不过,种罂粟有人收购,一种下去就有人给补贴。

纯古法耕种不是不行,就是效率太差。

想要有好收成,化肥和农药都不能少,指望继承祖宗家法,就会感受到为什么古代时不时的来一场岁大饥,人相食。

还没有收成,就得先砸下去这么多成本,有补贴就等于无本万利,然后,还管收购,这不就是躺赚?

他们就踏踏实实的“种大烟”。

也有一些人感受到罂粟害人,他们不想种,但是,这事不是他们说了算的,自有毒枭会强迫他们,不听话的就砍手砍脚,家里的小孩子被抢走,培养成忠于毒枭的娃娃兵,完全不懂法律,漠视生命,包括自己的生命。

在西苏里实际控制之下的猛虎帮,更像是狂信徒。

余梦雪对帮众们来说,就像女神、菩萨,是一种尊贵,而遥不可及的存在,是遇事的时候祈祷,没事的时候跪拜的偶像。

恽诚则是时不时下凡送钱的先知、天使。

西苏里是教主,在地上代行着神明和天使的旨意。

猛虎帮的全体成员都处于一种狂热的宗教氛围之中。

当王雪娇没有在说好的时间到达清盛码头,西苏里马上向边检里的熟人打电话求证,得知偷渡船的船老大半路放鸽子,船到清孔就回头了,西苏里便带着六车人一路风驰电掣地往清孔边检赶,就算来不及接到大当家,至少可以给大当家开个路,增加一点气氛。

看到一个女的被十几个拿枪的围了,他们甚至都没有求证一下那女的是谁,只知道那十几拿枪的是在这一带经常活动的本地人,就直接动手,把车给轰上天,把人给“突突”干净。

完全是凭着“你敢对我女神动手”的冲动本能办事。

虽然……结果是好的,不过他们的这个思路,也挺吓人。

王雪娇想来想去,企图教他们什么,然后发现要他们有点复杂的思路可能比较困难。

也不知道以前的“扫盲班”是怎么办的,王雪娇只知道“不辅导作业母慈子孝,辅导作业鸡飞狗跳”。

也许简简单单的想法,可以像复杂的想法一样达成目的。

王雪娇自己就曾经闹过类似的笑话,她跟几个朋友玩“狼人杀”游戏,其中有一个是香港妹子。

香港妹子是第一次玩,第一次接触类似的规则,前几次抽的也都是“平民”身份,就这么平平静静地玩了好几局,直到有一回,她抽到了“狼人”身份,由于大家都觉得她不懂,没有一个人怀疑她。

平民一个接一个的死,直到有一个新死的“死人”看到狼人之后,憋不住大笑着说了一句大清要完。

王雪娇立马指证香港妹子:她是狼人。

王雪娇的思想回路:大清为什么要完——因为列强入侵,中国沦为半封建半殖民地——开端就是《南京条约》——《南京条约》最重点的条款是什么——割让香港——是这个香港人没错了。

“死人”的真实想法:一个刚玩的人这么会装,这下完了,谁都不会往她头上想。

至于“大清要完”,只是当时的一个网络常见口头禅而已,没以任何特殊意义。

总之……想得复杂跟想得简单,似乎……殊途同归。

就这样吧,想要系统性的教人,自己得有一套对应的理论。

别的就只能像动物界的大带小那样,用事一点一点教了。

好消息是西苏里不愧是做过生意的人,余小姐说要杀的人,他们杀,余小姐要他们毁的田,他们毁。

不在余小姐命令之中的帮派和人员,他会积极拉拢合作,免得处处是敌人,真没法混下去。

“余小姐,与我们关系还不错的几个帮派听说您回来了,都想见见您,您看要不要安排一下?”西苏里恭敬地问道。

王雪娇问道:“都是干什么的?”

生意还没有阿兰做的大的军火商、平平凡凡的走私犯、普普通通雇佣兵的老大,唯一一个稍有前途的是在金三角排名第十的毒枭冯敬成。

王雪娇一直致力于干掉排在自己前面的人,没有回头看他一眼。

这倒让他与猛虎帮之间相安无事。

余小姐没来,都把金三角搞得鸡飞狗跳。

这余小姐来了,不得再干点什么惊天动地的事吗。

不然,余小姐不是白来了。

王雪娇想了想,同意了:“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见见吧,应该的,你安排吧。”

她又对张英山说:“你也一起去,要是宴会上有什么我不喜欢的东西,你告诉他们。”

“是。”张英山跟着西苏里出去了。

王雪娇看着桌上那些资料,没有一样东西是他们自己写的,就连人员名单,也是因为恽诚要发钱,才统计起来。

总不能五百人和两千人给出的总包薪酬价格是一样的吧。

还有的人死了,残了,这些都要记下来,该给抚恤金的给抚恤金,该从名单里剔除就剔除,不能领完死亡抚恤金以后还继续领工资。

更别提奖惩办法、对其他帮派的态度、如何高效的执行任务……就连采购百草枯,也是恽诚给找的英国化学工厂,给的批发价,不然在中国还没有自研出百草枯配方的时代,余小姐的要求,真的挺费钱。

王雪娇双手夹着脸,发愁地看着面前的金三角地图,这也是恽诚让猛虎帮的人画的,势力的分界线具体到第几棵树,第几条河。

不然她只能听西苏里用嘴说:“东山头有我们一块地,西山洼有我们一块地……”

几乎可以说,猛虎帮的一切,都是在恽诚的干预和支援下立起来的。

王雪娇挺好奇,恽诚到底想干什么?她现在已经不可能再提供什么情报给他,他还一直在建设猛虎帮。

如果说他只是想拥有一个属于他自己的组织,那没必要把她捧上去。

难道是因为他被世界各国的警察盯上,所以,他想来一招“李代桃僵”,让警察们转而把目标指向王雪娇?

这倒是有可能……

王雪娇懒洋洋地瘫在大班椅里,眼睛空空地看着天花板,也不知道她的任务目标木思槿会不会在来客名单里,啊,好想对西苏里说:“你就算给我绑,也要把她给我绑来。”

我要当反派,嘤嘤嘤,想要的人可以上门绑……好像也不是不行啊,叶诚又没说不行。

木思槿再怎么谨慎小心,总要跟外人打交道的吧,又不是古代的已婚妇人,何况就算是已婚妇人,潘金莲也能开窗拿竹竿打人,王熙凤也能弄权铁槛寺,秦良玉也能杀杀杀。

王雪娇觉得自己应该有希望跟她搭上关系,哪怕自己以前杀过她的供应商,那也是自己跟她供应商之间的矛盾,跟木思槿本人没有任何关系。

天快黑的时候,张英山回来了,他对西苏里拟邀请的宾客进行了更加深入的了解和调查,发现这些人都是当年溃退残兵的后人,虽然以他们的年龄,他们也就是跟李大公子一样的国二代,但是,这不妨碍他们时不时地梦回幻想中的民国金粉世界。

在他们的心中,那是一个大师辈出,风华绝代的年代~女人思想开放,男人敢想敢说,乱世出英雄,比起现在强多了。

“哎,我都习惯了,南唐李煜收双黄蛋税、柳絮税,杀功臣,不然他的南唐也不能倒闭的那么快。认识的一个人还替他叫冤,说他是个好皇帝,只不过遇到了武力值更强的赵匡胤,还说南唐的旧百姓都怀念南唐。喏,民国都有人怀念呢,还这么多。”

这也是他们愿意团结在王雪娇身边的原因。

其实他们应该团结在李大公子身边的,但是,李大公子地位高,身边早已有了许多“妖艳贱货”,他们倒是想去加入那个家,无奈人太多了,他们也只能拿着爱的号码牌。

与其去凑永远也凑不上的李大公子,不如跟着作风激进,但是有野心,又有实力的余梦雪。

反正余梦雪也不是外人,至于她的性别,那就更不是问题了,金三角那么多女毒枭也没几个是结婚以后就把事业都交给丈夫处理的,以余梦雪霸道强横的名声,他们更不用担心烧错香、拜错佛。

“我想,他们的计划应该是跟你抱团,争取向上,最好能取坤沙而代之。”

王雪娇双眼放光:“那我岂不是成了金三角的皇帝了,哎,等真有那么一天,那你说,我要是带着金三角向中国投降……”

“中国接收不了,老、泰、缅三国会向联合国提出抗议。”张英山谨慎地打断了王雪娇的施法。

“噢……那我会去国际刑事法庭吗?”王雪娇居然一脸期待。

张英山无奈地摇头:“不能,中国不是缔约国。”

“啧。”王雪娇非常遗憾。

做梦什么的,想一想就好了。

金三角的问题本质上是三个国家的问题,不是有人开着推土机过来把罂粟都铲除就能解决的,金三角并不是独立的王国,至今没倒,是因为有保护伞,且不止一把,甚至可以说是“百万漕工衣食所系”。

连边境索贿的事情都解决不了,还能指望他们干成什么事。

“排名第一的坤沙知道我吗?”

“知道,不过他的主要目标是李大公子。”

王雪娇点点头:“第一名只在乎第二名,哪里会看得见我……我也看不见第十名啊,对了,猛虎帮的势力现在排名怎么样?”

张英山:“军事实力可以排进前五,品牌影响力大概在第七。”

“……那不就是倒数第一,金三角只有七个组织搞了注册商标。”王雪娇恨恨。

张英山靠坐在办公桌旁,低头看着她这莫名高涨的胜负欲,伸手捏捏她气鼓鼓的脸颊轻笑:“要是你排第一,岂不是糟糕?”

“是啊,说明余梦雪的货卖得全世界都知道。”王雪娇哼哼唧唧,虽然就算她不卖,也会有别人卖,唉,烦人。

王雪娇把头枕在张英山的腿上,轻声说:“这次我们不要再横生枝节……”

正说着,突然有人就这么推门进来:“老大……”

说了半截的话卡在他的咽喉里。

在他的视角,王雪娇坐在大班椅上,张英山坐在桌子上,王雪娇的脸贴在张英山的腿上,还贴得那么近,再想想余小姐的传说,想想办公桌后面套间里准备的那些东西……

这是准备开始了啊!

以前他们这边都是没什么规矩的随便进,随便闯,虽然余小姐回来之前,西苏里是说过进余小姐的房间都要敲门,等她同意了才能进,否则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但是习惯哪里这么容易改。

现在,这不就遇上了。

想到余小姐那恐怖的传说,他吓得腿都软了,在金三角,要是看到什么不该看的,重则丢命,轻则挖眼睛,余小姐的话……会不会把他扒光,在身上刷上糖浆,绑在树上喂蚂蚁?

他扑通一声跪下来,对着王雪娇连连磕头,嘴里不停地说对不起,我错了。

遗憾的是,余小姐是个聋哑文盲,听不懂泰语的对不起和我错了。

王雪娇冷着脸:“什么事?”

“吃……吃饭饭……”他吓得声音都在抖,他好不容易练会的新词“吃饭”,都抖成了叠词词。

“嗯。”王雪娇起身,带着张英山一起下楼。

明天晚上是跟各路豪杰见面的宴席,今天是跟猛虎帮内的各位负责人见面。

这些负责人的父母之中至少有一个是中国人,中文不如西苏里流畅,不过凑合能用。

见到王雪娇,他们都站起身。

饭堂是一个长条形的客厅,王雪娇坐在上首的位置,墙的左右两边各有两面镜子。

这四面镜子能把整个客厅,以及客厅旁的耳房里的情况全部反射到王雪娇的视野之中。

“有意思。”王雪娇笑道。

几人见老大对房子如此满意,他们也松了口气,本来以为余梦雪是什么刁钻难搞的大小姐,其中一个讨好地说:“得知余小姐要来,我们准备了两个星期。”

“哦,都准备了些什么?”

他们积极表功:西苏里负责房屋这种重要的地方,其他人或是负责从中国弄来厨师,或是负责准备菜,或是放出消息给有可能的合作方,抓紧机会过来谈生意,BOSS就在这里,条件好说。

王雪娇点点头:“还有呢?”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了。”

王雪娇点了点刚才那个闯进她办公室的小子:“他刚才没有敲门,就直接闯进了我的办公室。是你们这里的规矩就这样的?还是本来就没规矩?”

这个小子是负责毁田的堂主亲弟弟,这位堂主没有别的水平,除了会努力往田里喷百草枯,然后跟人打架,别的都不会,见西苏里这么会讨好老大,他也想做点什么。

他瞧着自己弟弟生得眉清目秀,还有那么一点天然野性的帅气,觉得可以把他献给余小姐当暖床人,要是能得宠,自己也算是有个能吹枕边风的人了。

于是安排这个小子上楼去请余小姐下来吃饭,这个小子才十几岁,平时家里连个墙都没有,村子里的人去邻居家都是随便进随便走,只有当门确实是被锁上的时候,他才知道这代表着不能进。

他背了一路的“老大,吃饭”,什么敲门,什么等有人应声了,再进去,早忘了个精光。

现在见他惹事,堂主起身哀求:“老大,他还小,什么都不懂,求你原谅他。”

王雪娇冷冷地看着他:“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都能随便闯进我的屋子?如果他是擅自进来的,守门的都得死!我不养废物。”

要是站在门口的守卫能听得懂中文,他们肯定要大声喊冤:“关我什么事啊!”

守门的保镖里有一个人也跟堂主之一沾亲带故,他立马急了,跟求情的堂主吵起来。

两人唇枪舌剑对喷了半天,内容不重要,都是想保住自己的亲戚。

眼见着第一次跟老大吃饭闹成这个样子,西苏里赶紧先把自己的锅甩了:“规矩都教过,这边的人都野惯了,听不进去。”

然后,他转过头:“不要吵了,先把他关起来,吃完饭再说。”

西苏里挥手,让人把这个闯祸的小子拖下去。

老大这么多事情,不会总惦记着一个小人物的死活。

到时候是杀还是放,都由他说了算,生杀大权都在他的手上,更容易控制帮众。

两个人上来拖的时候,王雪娇开口:“等等,你说了规矩,那说惩罚没有?”

她是明知故问,这必然是没有说的。

在金三角,惩罚是不需要说的,完全随心所欲,唯一能确定的是,当内鬼必死,其他的,就连弄丢了货,都没有什么具体规定。

这种擅闯房间的事情,从轻轻放过,到活活打死都有,完全是看被冒犯者的地位和心意,以及有没有更高位者,或是重要合作伙伴的求情。

见西苏里不说话,王雪娇也不再追问他,让他过于难堪,淡淡道:?“不行啊,我们又不是几千年前的古代人,搞什么刑不可知,则威不可测那套,没必要。要是没有规定,就算了,你赶紧制定一套帮规出来。”

要施恩也得是她来施,女神下凡不得干点赐福、赦罪、解厄的事么,要降下雷霆惩罚,也得是值得罚的大事,要是为了十几岁小子闯门就杀人,以后队伍就不好带了。

那个堂主听到“就算了”简直双眼放光,连忙走到弟弟身边,用泰语对弟弟说了几句,两人一起跪下对王雪娇拜了又拜,谢余小姐不罚之恩。

王雪娇转头看着西苏里,“帮规这件事早就应该有了,一直拖到现在,是你的失职,明天早上我要看到写好的帮规放在桌上。”

西苏里连忙低头认错,他从小纵横江湖,从来没有体验过什么叫案牍之劳形,现在他知道了。

王雪娇对此毫无罪恶感,她一个大好人都半夜两点收到老板的消息,让她改个东西,说大老板要,她改到凌晨三点,有个细节要跟同事确认,同事也是秒回,等她四点改完了发给老板,老板四点回了一个“OK”,四点半回复“可以”。

让金三角的人半夜加加班怎么了!

王雪娇首先举起筷子,夹了小块炒牛肉,其他人这才敢拿起筷子,落在菜上。

第二天早上九点,王雪娇果然在办公室里看到了帮规,虽然简陋,不过好歹是有了。

同时,桌上还有一份信息,这是金三角内部的情报。

内容是与金三角利益休戚相关的新闻,比如昆普罗姆帮昨天在中国边境与缉毒警发生枪战,重伤一人,打死一条缉毒犬。

指望马上规定的特别详细也不可能,刑法和民法都有修正,所有的法,都得是先有人去触犯,才会去制定。

参宴的名单定了,很遗憾没有木思槿,据说她从来不参加这种社交活动,也不接受主动邀请,如果她看上了谁,会主动找上来一对一的谈。

今天来的人都带有侍卫和保镖,他们没有资格进屋,只能在外面,王雪娇也给他们准备了酒水食物。

不是她好心,她是想看看哪位的家规最严,保镖司机在当值时不准吃东西。

没规矩的话,那就是她发挥的机会了。

看来看去,只有两个人的保镖全程保持戒备,只吃自己带来的食品和饮用水。

其中一个就是排名第十的冯敬成,还有一个是叫苏嫣然的女人,她的父母都是中国人,会说中文,长得相当漂亮,黑而长的头发像缎子一样,皮肤是经常在太阳下活动的蜜色,她穿着旗袍,不过身材并不能用纤细形容,露出的小臂和小腿上的肌肉分明,如果不是她热爱健身,那就是个练家子。

这场晚宴其实离分赃或是谈事都很远,只不过是初次见个面,了解一下余小姐的脑子里到底装的是什么东西。

金三角看起来乱,但其实大家都恪守着一定的秩序,如果有什么特别强大的势力介入,在一定时间内会发生动荡,动荡的结果就是大家都挣不到钱,比如现在。

余小姐跟罗亚星的恩怨已经让不少人受了池鱼之殃,种不了地,出不了货。

他们想知道余小姐打算什么时候收手,是想挤出一块生存空间,还是想干死罗亚星,还是一统金三角之后。

如果是最后一个的话,他们会合力把猛虎帮彻底除掉。

现在这种中立守序邪恶才是金三角所需要的,在地盘不可能推张到全世界的情况下,他们宁为鸡头不为凤尾,稍微多赚个几十万几百万,对他们来说,都不如权力掌握在自己的手上重要。

宴会是西式的,大家端着酒杯走来走去,衣香鬓影、觥筹交错,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笑,嘴里都是客气话,至于其中有多少真心,就只有天知道了。

王雪娇手里端着酒杯,像只勤劳的小蜜蜂,满场飞来飞去,在各个人堆里面扎一扎。

“什么?统一金三角,哈哈哈,怎么可能。”

“我只是想要拿回我失去的一切。”

“哦不,我更希望与李叔叔合作,打打杀杀的多没意思,我愿意与他划河而治,河的南边都归我……啊,不是湄公河,是黄河。”

“谁让他抢我东西,还说我是野种的,听着很刺耳呢。”

“有老挝军方支持很了不起吗?我有美国军方支持……本来我还去考查了一下斯里兰卡的那个猛虎组织,唉,不行啊,素质太差了,他们能活到今天,完全是因为政府军是废物,以及他们有印度支持,根本干不了大事。”

“印度帮派?北方邦离我们这么近,他们进来了吗?连缅北都进不来还能干什么,全是废物。”

“我没有别的意思,就踏踏实实地过我的太平日子而已,等我讨回了我的公道以后,只要没有人来找我的麻烦,我就养花钓鱼,修身养性。”

……

王雪娇的态度十分明确:我的目标就是要干死李大公子,至于罗亚星,那是顺带的意外。

就他俩,我绝不会与你们其他人为敌。

反正这两个已经是明牌的死敌了,整个金三角都知道。

王雪娇还有意无意地暗示,她跟CIA合作,是收了他们钱的,不然哪来这么多钱养着一个整天什么正事都不干的猛虎帮。

屋里的人很多,王雪娇很想知道,“小金佛”在不在这些人里面,其实,应该是在的。

余小姐重归金三角,到场的嘉宾凑在一起,都能组成一个完整的从生产到销售,到保驾护航的完整供应链。

这是一件大事,他做为情报人员,必然会参与其中,以便获得最新的一手情报。

可惜“小金佛”的任务是在重要关头给她传递情报,平时能使用电台的场合,就使用电台,不能随便露面。

收到他的电台信息,也多半没好事,今天就收到了一条。

如果他不得不露面,就说明事情更加严重,大概就是要准备玩命的意思了吧。

王雪娇在心里轻轻叹了一口气。

另一边,张英山被几个颇有风韵的美女纠缠,她们都会说中文,媚眼如丝,手指灵活,不是在张英山的手背上点一点,就是在他腰下蹭一蹭。

张英山知道她们是被别人派来讨好自己的,他无奈苦笑:“各位女士,再这么下去的话,今天晚上我们会一起被装在竹笼子里丢进湄公河,明天早上就飘到清迈了。”

女人们还在笑,在金三角依旧是一个男权的世界,在她们的脑子里,就没有男人跟很多女人乱搞会受到惩罚的概念。

张英山亮出胳膊上的烫伤:“这伤,是在路上,有一个女人看了我一眼,当晚她给的教训。”

女人们愣住了:“为什么别人看你,却只惩罚你?”

“没有只惩罚我,看我的女人眼睛被挖掉,舌头被割掉,耳朵被扎聋,四肢被全部砍下,只剩下一个身体和一个头,余小姐给她止血治好,然后装在一个坛子里,她的下半辈子,就只能在坛子里生活……可怜啊……”

话说到一半,他好像后悔失言,赶紧把嘴闭上:“你们什么都没听到啊。”

一个女人不服气,望向王雪娇的方向:“可是她自己都已经有人陪了。”

张英山一转头,看到几个年轻男人在王雪娇面前搔首弄姿,那姿势,一看就是故意绷着身体,好展示肌肉线条,还有人故意稍稍侧着脸,让脸部线条显得更柔和。

“她就是跟他们说说话,那几个没有人长得像我。”张英山冷静而从容。

女人们曾经觉得自己已经很见过世面了,自恋到这个份上的,确实没见过,不过她们的任务是让张英山跟她们春风一度,并拍下照片,以此做为把柄,让张英山为她们背后的人所用,所以他说什么,她们都能微笑点头赞许,还夸他好男人,好有自信。

三分钟后,王雪娇挽着一个男人上楼了。

这场景过于尴尬,见过大世面的女人们都已经不忍心看张英山,只假装什么都没看见。

她们本以为张英山见此情景,就会死心跟她们一起解解闷,没想到,张英山居然追上去了!

小白脸这是要崛起了?

可惜不能跟过去看热闹……

·

·

王雪娇和那个颇有些肌肉的男人进了卧室,她拿起一根鞭子在手里拈了拈,对男人说:“躺下。”

男人乖乖往床上躺,被王雪娇抽了一鞭子:“那是你躺的地方吗?你就只配躺在地上,给我滚下去!”

男人一口气憋在胸口,他可是身价五万泰铢的职业杀手,要不是雇主买这个女人的性命,他哪能受这个气。

他原先的计划是先享受一下这个女人的身体,然后趁她全身无力的时候,轻松地扭断她的脖子,雇主特别说了,不准用枪或者用刀,否则就不给钱。

雇主没说这个女人是个变态啊,现在他靠床边坐着,双手被铐在床边的横杠上,连双腿也被分开拴吊起来。

这种玩法他知道,在芭堤雅有很多人这么玩。

他咬咬牙,对自己说先忍忍,这个女人身上还有枪,他的武器只有身体。

就算是玩这种的人,到最后也是要脱光进行真正的肉体接触的!到那个时候,他再动手。

王雪娇拉了一把椅子,坐在他面前,翘起二郎腿。

来了来了,要来了!

高跟鞋踩踏……咦,她为什么穿的是运动鞋。

王雪娇微笑地看着他:“你的中文说得不错啊。”

“谢谢夸奖。”

“学了多久?”

“一年。”

“一年就这么流利,在哪学的?”

“学校。”

“中国的学校?”

“不,泰国。”

“学校名字叫什么?收费多少?老师提供上门服务吗?”

杀手一边回答,一边困惑,咦?这跟我知道的那些流程不一样啊。

难道不应该是问“你是谁的狗?”“你是不是乖狗?”“都这样了,你还嘴硬吗?”“我是不是让你全身着火?”“我弄得你舒不舒服?”“想要吗?求我”

为什么现在的问题,好像是准备给孩子报班?

很快,他就感受到,讨论教育问题,其实挺好的。

王雪娇对着他狠狠抽了一鞭子:“谁让你来杀我的?”

杀手震惊地瞪大眼睛,他不知道自己哪里露出破绽,是自己布满茧的双手吗?可是,自己已经跟她解释过,自己是泰拳选手。

他努力做出委屈无辜的样子:“不,我没有,你误会了,如果你不想和我……就请让我走吧。”

“让一个想杀我的人就这么毫发无损的人走了,岂不是显得我很无能?”

王雪娇对着他又抽了一鞭子:“我再问一遍,你的雇主是谁?”

鞭影撕裂空气,落在身上,瞬间皮开肉绽,男人咬紧牙关,一声不吭,他是练拳的,在拳台上什么伤没有受过。

有人敲门:“亲爱的,可以让我加入吗?”

王雪娇打开门,张英山闪身进门:“怎么样?”

“铮铮铁骨啊,正好,我一直想知道打死也不说是一种形容还是实际描述。”王雪娇兴冲冲地搓着手。

今天宴会快要开始的时候,王雪娇的电台收到小金佛的一条消息:宴会有杀手混入,雇主不详。

刚才王雪娇一直在与人谈笑,看似精神放松,对自己的酒杯放在什么地方都不在意,眼睁睁地看着一只手不经意地在酒杯上方拂过,然后酒液瞬间变浑,过了几秒又变回原色,她佯装喝了一口,然后故意将围在自己身边的男人都赶走,别人都走了,就他不离不弃地靠过来,王雪娇亲切地拉着他的手,仔细看了一眼,没错,就是他。

来不及通知张英山,她相信他自己会跟上来的,便仗着手里的枪,她和这个男人单独进屋,让他自己乖乖地把自己铐上。

王雪娇快乐地蹦蹦跳跳去浴室,她把浴室所有的毛巾和浴巾都拿了出来,还端来了一盆水:“你学了一年的中文,不知道对中国传统酷刑有什么心得吗?”

男人看着她手里的毛巾,意识到她要做什么,拼命挣扎,将床晃得哐哐响。

这床是西苏里为余小姐夜御十男准备的,哪里能被一男就弄散架了,床也就随便响了响。

王雪娇一块一块地往上贴:“别急,这还不是最厉害的,这才刚开始呢,你不说,我们还有很多可以玩的。”

张英山配合地拿起针盒,取出一根最粗最长的,在自己身上比划了一下,告诉他这根针的具体用法。

杀手顿时变了脸色。

王雪娇劝道:“我这单你才挣多少钱?玩什么命啊。”

杀手誓死不招,招出雇主,如果雇主不死,以后他的招牌也就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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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死了?”

张英山按在他的胸口上:“死了。”

“哦,好,抓紧时间。”

王雪娇闪身出去,让保镖叫来了西苏里。

西苏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十万火急地赶过来,只听见王雪娇问他:“帮里有没有图谋不轨,或者不老实听话的堂主?”

西苏里马上回答:“没有。”

大家没有利益冲突,都干着分配给自己的那部分工作,同事关系还挺融洽。

“哦,我记得上次在边境跟我们抢骡队的昆普罗姆帮离我们这不远?”

“大概一百多公里。”

王雪娇把西苏里带到她的卧室,指了指躺在地上,浑身是伤,已经没有气息的男人:“你给这位兄弟上个身份,现在,他是我们猛虎帮的忠实成员了,然后,你找人,趁夜把他送到昆普罗姆帮的地盘上,明天早上把昆普罗姆帮灭了。”

“???!!!”西苏里张口结舌,几乎怀疑是自己还没睡醒,出现了幻听,“可是,刚才的宴会上,你不是说只对罗亚星和李家出手吗?”

“可是,我帮里的兄弟,被人打死了,难道我不能去报仇?”王雪娇天真无辜地看着他,“难道你不想要昆普罗姆帮的房子和地?我觉得他们的工厂比我们先进诶。”

这么一说,西苏里就懂了。

在实力不行的时候,想抢别人的东西,是会挨揍的。

就算实力很行,想抢别人东西,也得找个理由,免得被其他围观的正义使者揍。

中国有句古话:师出有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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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普罗姆帮的老大和骨干成员被杀的消息传到王雪娇耳朵里的时候,她正在对西苏里说:“其实中文也不难嘛,学一年就能说得挺流畅的了,你就去那个什么什么学校,找个中文老师,我看那个学校教得挺好,给够钱的话,他们应该愿意来这里教的吧。”

是小职员的时候,老板是外国人,就得努力学英语,开会、邮件都用英语。

现在我是老板了,难道还要我去迁就他们!三国语言呐!学到猴年马月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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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诚收到两份消息。

一份是王雪娇在舞会上带了一个陌生男人进卧室,然后这个男人一身伤,死在两百多公里外的昆普罗姆帮。

另一份是昆普罗姆帮因虐杀猛虎帮成员而被灭门,配的照片是王雪娇举着双臂,愤怒地高呼,在她身后,是一张横幅。

横幅上写着

——为骁勇的战士复仇!狂风不息,英灵永存。

金三角里的人都以为战士指的是那个被打死的男人。

叶诚知道,她指的是缉毒警和那条牺牲的缉毒犬,那条狗的名字就叫狂风。

叶诚现在只有一个疑问,这个死男人是谁?是不是王雪娇杀死的?王雪娇为什么杀他?应该不能是随便抓了一个就杀了栽赃吧?

他深吸一口气,忍不住了,向王雪娇直接发电,要求她详述整个事件经过。

王雪娇看着叶诚的电文,不满地托着腮:“不是说小事不用汇报的吗!怎么他跟曾局一样啦!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