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我没有!别乱说!”王雪娇恨不能去叶诚头顶上架一台造雪机,让他感受一下什么叫八月飞雪。

“我也不知道哇,他这个一单才五万泰铢的杀手,怎么还买得起毒药呢!区区一万块,至于吗!他库叉一声,咬了一下牙,就死了哇。不信你去验尸嘛!!!哦……尸体好像已经被拖走烧了……哎,反正就是那个意思嘛。”

王雪娇哭哭唧唧,她还什么都没有问出来,那厮就死了,凭什么啊!

叶诚非常不满:“……你怎么会不知道杀手有自杀的可能?”

王雪娇委屈:“我确实不知道哇,那不是小说里的情节吗?盐湖镇那么多杀手,也没一个自杀的哇!我寻思着这么便宜的杀手,应该没这么倔强。”

其实,一万块即使在现在的中国,也不能叫区区,是很多二三线城市的百姓两年的收入。

何况是在这里,这里老老实实种地,两年也就一两千人民币左右。

五万铢,是一个值得为之效死的数字,他如果不死,还说出了雇主的信息,雇主会弄死他,并祸及家人。他什么都不说,自尽之后,按本地传统,雇主还要另外再给他的家人三百美元安抚金。

叶诚很想说盐湖镇那帮最多叫土匪,不算杀手,再仔细想想,王雪娇确实没有经过严格的培训,对于烈度更高的对抗没有经验。

斗争经验不足,确实不能怪她。

确认死的是一个找上门的杀手之后,叶诚才松了口气:“注意保护自己,边境上的激烈冲突很多,每年都有战士牺牲,如果每一个你都要报仇,会暴露自己。”

“我不是故意的,就是顺手的事,反正死都死了,扔了怪可惜的,挖坑埋人又麻烦。”王雪娇振振有词。

目前木思槿连面都没有露,也没有更多的事情要汇报,双方便结束了联络。

叶诚反思自己是不是太大惊小怪了,派驻在国外的“钉子”杀人完全不是新鲜事,王雪娇这才一个。

他得出结论,一定是因为王雪娇是一个新加入的,自己还不熟悉她的作事风格,所以没有给予太多信任。

他决定,还是应该像给其他老搭档一样,给她充分的自主,相信她的判断。

他可不像曾云祥,处处都想给下属安排好,稍微偏一点就慌张。

王雪娇结束了通话,反思自己是不是太没用了。

“嫌我们没有第一时间检查干净,他是这个意思吧!”王雪娇委委屈屈地看着坐在一边半晌没吭声的张英山。

王雪娇气呼呼地手脚张开,趴在床上,脑袋对着床尾:“我有什么办法,把他的下巴卸了嘛!诶~好像可以哎,下巴脱臼是能说话的!”

“张嘴。”张英山蹲在床边,拿着一个削好的苹果,递到她的嘴前,王雪娇张开嘴,啊呜咬了一口,咬得太大,没啃下来,卡在上下两排牙之间。

张英山看着她嘴里横着一个苹果,咬又咬不下,想再张大嘴又张不动的样子,忍不住笑起来。

王雪娇气哼哼地瞪着他,嘴里叽里咕噜:“呜呜呜呜呜呜呜(快给我拿下来!)”

硬拔可能会伤到牙齿,张英山想了想,伸手去挠王雪娇的胳肢窝。

“呜呜呜,呼呼呼,呜……”王雪娇缩成一团,也躲不开痒痒神手,企图滚到旁边躲开,又被按住。

“咔嚓~”激动之下,牙齿发挥出更大的力量,终于把卡在牙里的那一块给完整的咬了下来。

张英山这才松了手,把剩下的大半个苹果拿走:“小心吃,别呛着。”

他还没来得及转身,手腕被抓住,膝盖被两条腿抵住,不由自主地倒下去。

王雪娇翻身压住他,低下头,把半块苹果推到张英山的嘴里:“哼哼哼,你现在也说不话了吧,哈哈哈~”

她得意的在张英山的喉结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坐在他身上,开开心心地“呱唧呱唧”为自己鼓掌,宣布胜利。

过了一会儿,王雪娇发现张英山一动不动,嘴里含着块苹果,眼睛闭着。

她疑惑地摸了摸张英山的鼻子,他屏住了呼吸。

再伸手摸了摸心跳,嗯,在跳的。

她伸手拍了拍张英山的脸:“醒醒,起来,性别不对,你又不是白雪公主。”

张英山坚定着男子汉大丈夫,说装死,就要装死的信念,还是没动。

“再装,你就惨了。”王雪娇整个人贴在他身上。

还不动。

“行,我倒要见识见识,你能撑多久!我就不信了!”

床头上有西苏里的小巧思:几根结实的绳子。

王雪娇草草在张英山的手腕上绕了几圈,然后就伸手去解开他衬衫上的第一颗纽扣,接着是第二颗,第三颗……

缠绵热烈的吻也随着被解开的纽扣一路向下,在小腹上的那个褐色枪伤圆孔停得尤其久,柔软的舌尖在伤口上点了又点。

努力保持平静的身体再也绷不住了,急促的呼吸频率,让躺下之后不明显的腹肌都变出了清晰的六块。

“呀,生命的奇迹,死人诈尸耶~”王雪娇嘴上调戏着他,手里不轻不重地在他腰下的位置捏了一把。

在巨大的刺激下,“死人”不仅复活了,还把手腕上的绳子挣开,将王雪娇搂抱在怀里,不等她嘲笑什么,张英山便堵住了她的嘴,一股清香的苹果味在两人之间传递。

“你是在报复我吗?凶器都显形了,想捅我一下?”王雪娇在张英山耳边轻语。

张英山一动也不敢动,生怕一动就再也忍不住,偏偏有人非要挑衅,在他红透的耳朵上舔一口,还叼住耳垂,在尖尖的牙齿间磨来磨去。

他把头埋在枕头里,闷声闷气地抱怨:“你玩够了没有。”

“没有,再玩五分钟。”王雪娇像抱住一个大抱枕,在他光滑结实的胸口蹭来蹭去,“昨天那么多女人围着你,还有人偷偷摸你,我都看到啦,凭什么就许她们摸,还不许我摸。”

“她们摸得不是我,是你。”张英山修正她的说法,“如果我不是余小姐的男宠,谁理我,还不都是想通过我,来打探你的消息。”

王雪娇笑道:“她们背后都是男人,所以,是一个或者几个男人,想让她们对你吹枕头风,然后再由你向我吹枕头风,来达到目的……他们都不担心这枕头风的转化率吗?从前门楼子,吹成了胯骨轴子,哈哈哈……”

“根本吹不动……你,你别动了……”张英山按住在自己身上扭来扭去的人,愤愤在穿着吊带睡衣的肩膀上咬了一口:“现在不是时候,出了那么大的事,很快就会有人找过来,得有人处理。”

说罢落荒而逃,钻进浴室里。

王雪娇冲他皱了皱鼻子:“让西苏里处理好啦,反正他也不是第一次了,你替他操这个心干什么。洗完的内裤记得晾在太阳地上,别捂在浴室里,一天都干不了。”

·

·

事实证明,根本没有人找过来,除了郑益宁。

关于在开完欢迎会以后,猛虎帮就浩荡出兵,踏平了昆普罗姆帮这件事,在金三角没有掀起什么波澜。

那只是一个很小的帮派,甚至没有自己的地,以前是给其他帮派做代加工厂为生,然后收取一定产出物做为加工费。

后来他们的老大觉得总做代工不行,于是自学成材,研究各种化合型毒品。

就在灭门前一天他们刚刚偷到了郑益宁的冰毒配方,想要做化合物发财。

郑益宁知道是他们干的,只是他自己挨的那一记枪伤还没好,暂时还没有空腾出手去解决这事,正在到处摇人、设计谋、做规划。

嘎嘣一声,昆普罗姆帮没了。

刚听到这个消息时,郑益宁十分惊讶,得知是猛虎帮干的以后,又觉得非常合理。

至于那个出现在地面上的死男人,谁关心他到底是余梦雪现杀的,还是地上捡的。

唯一所知的是敌人的敌人,就是可以合作的对象。

郑益宁派人带着礼物上门,对余小姐的救命之恩表示感谢,送礼的人回报说余小姐不在,她出去了。

王雪娇去看她的地,现在,她的地上长着巴掌那么高的小苗,是水稻,只有水稻长得特别快,而且不畏百草枯,虽然不挣钱,不过多少能收获一点,总比什么都没有强,等适合种罂粟的季节再下种。

金三角的雨水丰沛,天气又热,这里的水稻能长三季,碾出来的米没有什么粘性,做炒饭还可以,单吃就很不美好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像在贵州的山区里,如果遇到一场小旱,水稻就要歇菜,只能加急补种荞麦,难吃归难吃,无饱腹感归无饱腹感,好歹能收获一点,总比饿死好。

主粮不赚钱,还是得种经济作物,不过,那也是明年的事了,先这样吧。

要是能把跟中国相连的那片地区也划拉到猛虎帮来,然后种咖啡和茶叶,然后用一个好友故事包装,参加国际比赛,拿奖,找找销路,比如能加入银行的存XX元送咖啡的活动,以中国那么大人口的体量,光是走这条道就够了。

云滇小粒咖啡自从在国际上拿奖之后,豆子的价格也是飞速飙升,种植成本却没有提高多少。

未来可期啊~

想到这里,王雪娇心情大好,忍不住扬起嘴角:“嘿嘿~”

站在王雪娇右侧的西苏里见老大看着一片根本赚不了什么钱的水稻田居然笑出声,心里直打鼓,传说中,余梦雪一笑就要杀人。

她要杀谁?

关键时刻,还得是小白脸能给予情绪价值,站在王雪娇左侧的张英山适时开口:“主公为何发笑?”

王雪娇摸着下巴:“我笑那诸葛无谋,周瑜少智……不是……我笑昨天那个人,如果被埋在田里,只能肥一小片土,不像现在,我们把他们的厂房和地皮都拿着了。”

跟在后面的一个堂主激动地挥着胳膊:“对!孔子说,我们坐在河边,等待敌人变成尸体,日夜不停地飘过来!然后成为我们的武器!”

王雪娇双手插兜,认真思考了一下:“你是说,把尸体染上鼠疫以后,用投石机扔到敌人的地盘吗?”

“在这里不适用,投放尸体只适合围城战,这里没有围墙,得了鼠疫的人和疫鼠会跑出来感染自己人。”张英山冷静分析。

“嗯,说得没错,那就先不杀那么多人了。”王雪娇点点头。

西苏里和随行的几位堂主听得一愣一愣,金三角的杀人方式简单粗暴,从来没有这么多花样。

此时,他们深刻理解到,为什么早期从大陆溃退的国民党残兵,也能把本地原来的武装力量给打得节节败退。

连余小姐这个从未真正见识过战争的三代说起怎么一大片一大片杀人,都能说得头头是道,何况亲身经历过的那些人。

相比他们,金三角的原住民就算举着AK,战斗力也跟峨眉山的猴子差不多,组织协调性甚至还未必比得上身经百战、掏兜无数的猴子。

王雪娇还去看了她的人,那些为她种地的农民,搁中国古代,应该叫佃户。

巴宾码头边的民房在王雪娇看来已经够破的了,这里更是破得厉害,有些人家的房子破得好像埃塞俄比亚的裸体部落一样,只有一个最简单的棚子,地上是竹子编成的地席,晚上人就躺在上面。

这样的生活十分脆弱,气候稍微变化一点,他们就受不了。

如同冬天时常零下三四十度的东北人民听说香港降到十度,路边有流浪汉冻死的新闻,大惑不解:什么,十度那么暖和,居然会冻死人?

指望他们坚守赤贫,打死也不种罂粟,确实不太可能。

光有替代种植也不行,他们这不是没人管,是管的人他自己也不是好东西,指望着从毒品生意中渔利,替代种植还是不如种罂粟能赚大钱。

旁边有这么几个摆烂躺平的邻居,禁毒工作还能坚持进行,中国也确实努力了,要是想再努力一点,就只能把它们全收下……不过收也不那么好收,不然交趾郡现在就不应该叫越南了。

总之,不好搞。

王雪娇伸手捏了捏眉心,觉得自己挺好笑,连个木思槿都还没找着,就已经想着一统金三角之后怎么发展农业经济。

这是还没学会说话,就在想德国的博士毕业以后应该干什么工作了。

不转不知道,一转吓一跳,中午出门,把猛虎帮的地盘转一圈,天都快黑了,还有几个地方没有看到。

“还有几个,不如明天去看?”西苏里请示道。

王雪娇看了看地图:“很远吗?”

“开车还要半个小时。”

“半个小时不算远,来都来了,一起看完吧。”王雪娇有强迫症,有工作挂在她的名字下面显示未完成,她全身难受。

金三角没有OA系统,但是……心里有OA,天下都是办公室。

这里都是低矮的小山,或者叫它丘陵也可以,看起来长得像一个妈生的,王雪娇觉得如果自己不幸落到其中某一片地里,都不知道自己在哪里。

到最后一片属于她的地的时候,太阳已经完全落了下去,天空的颜色如同蓝黑墨水,眼前的山与树是纯黑色的影子,山林深处什么都看不见。

天上的星星都出来了,王雪娇仰头望天:“好漂亮的银河啊……”

话音未落,她就感觉到银河尽头有什么东西在动。

定睛往那里瞧,却瞧不清楚,再抬头看天,余光部位确实有东西在动。

她知道,视网膜在微光的条件下,周边视觉就是比中央凹要强,肯定没错了。

王雪娇悄声问身旁的西苏里:“那里有东西在动,这边有老虎吗?”

西苏里摇摇头,这里是人类活动频繁的农业区,现在又是食物充足的雨季,老虎没道理会跑到这里来找不痛快。

不是老虎,也会是其他野兽,王雪娇不想跟野兽起冲突,反正野兽把罂粟田踩了,她也完全不介意。

但是,西苏里认为,现在正在他向余小姐展示他强大能力和工作责任感的时候,他拿起枪,跟几个人一起快步向前走。

王雪娇又不敢大声喊他回来,怕惊动了野兽。

便拿着车上的枪,也要跟过去,哎,来都来了,去看看也是好的,还没见过活的老虎呢。

刚走了两步,就听见几声枪响,中间还夹杂着几句话,听也听不懂,学也学不会,王雪娇连它是哪国语言都不确定。

王雪娇:“……啊,这么快的吗!!!”

她三步并作两步,快速向枪声传来的地方跑去,张英山紧跟在她身边。

等到了地方一看,哦,不是老虎,是人。

两个身强力壮的男人跪在地上,双手抱头。

王雪娇低头扫了一眼,只见地上有铲子两把、被绑着的赤裸的女人一个,看样子已经死了、挖了一半的坑一个。

天气热,大家都穿得单薄,王雪娇指了指那两个男人:“把他俩的衣服脱下来。”

西苏里脱一个,一个跟班脱另一个人的,两人将衣服递给王雪娇,王雪娇将女人的身体盖住,却并没有松绑。

王雪娇皱着眉头:“问问他们是什么人,为什么在我的地盘上埋人,不付钱就想学我,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西苏里叽里哇啦说了一通,对方回答了几句,西苏里又问,对方有问必答,完全没有死咬着牙不松口的意思。

“他们一定很便宜。”王雪娇站在张英山身边小声嘀咕,“打赌,我猜,这份订单不会超过三千泰铢,可能还是两个人对半分。”

张英山:“我猜是拿分红的,老板养的自己人。”

“为什么?”王雪娇打量着他们,没看出他们有什么老板自己人的特质,“老板的自己人这么快就投降了吗?还不如临时工?”

“先说赌不赌,赌什么?”张英山微笑道。

王雪娇伸手点他的胸口:“你也变坏了。”

“近朱者赤。”

“哼,你想赌什么?”

张英山想了想:“一个愿望。”

能是什么愿望?

摘下面具、十六岁生日来看我、借屠龙刀看看、不许跟另一个漂亮姑娘成亲……

不要紧,大家都这么熟了,就算是想看看她衣服下面穿的是什么,都没有问题。

王雪娇果断同意。

等西苏里回来,向王雪娇回报:

这两个人是苏嫣然手下的人,这个女人也是,但她同时也是昆普罗姆帮老大的情妇。

她前天晚上陪郑益宁过夜,临走的时候偷了郑益宁放在卧室里的冰毒配方,想要给老大,助力昆普罗姆帮做大做强,再创辉煌。

没想到,郑益宁很快发现配方丢失,大张旗鼓的找上了苏嫣然,苏嫣然完全不知道这件事,对这个女人严刑拷打之后,她承认了自己是偷了配方,并且已经交给了昆普罗姆帮的老大。

还没来得及对昆普罗姆帮下手,它就没了。

“苏嫣然,哦,我记得,昨天来的,你记得不?她穿着旗袍,身材超好,感觉是能踩着高跟鞋打架的那种身材。”王雪娇用胳膊肘捅了捅张英山。

张英山低沉着声音:“记得,她是这里专门卖女人的,昨天她来参加晚宴,也是想扩展业务。”

“哦,老鸨啊。”王雪娇摸摸鼻子,突然对苏嫣然失去了兴趣。

虽然这里很穷,很多女人几乎没有出路,真·自愿卖的有不少,但是,一定也有不愿意卖的。

都在金三角混了,苏嫣然肯定不是那种手下的漂亮姑娘不愿意卖身,就送姑娘去学管账的老实人。

哎,难得长那么好看,身材那么好,还想跟她学习一下怎么练腿,真是……

王雪娇满心遗憾,卿本佳人,奈何做贼!

最后,她问了一句非常重要的问题:“这两个人是临时雇佣来的杀手,还是苏嫣然的手下?”

“是苏嫣然的手下,处理自己手里的姑娘,没有必要再另外花钱雇人啊。”西苏里觉得这事非常的理所当然,非常正常。

王雪娇眨巴眨巴眼睛,忽然觉得好有道理!

有人雇外面的杀手来杀她,是因为雇主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

清理门户还要花钱雇外人,那就没有必要了嘛,该省的省,该花的花。

王雪娇十分懊恼,不是因为输给了张英山,是因为自己居然没有想到这么简单的逻辑关系,她认真的反思了一下,是先入为主,总觉得杀人放火的事,当然应该是找外人干,别脏了自己的手。

完全忘记了这里是金三角,没有警察,杀外人会被报复,杀自己人是天经地义,谁管你。

“叫上人,去苏小姐那里问问她想干什么。”王雪娇吩咐道。

西苏里拿起无线电台,开始摇人,同时招呼王雪娇和张英山:“我们现在过去,正好跟其他人一起到。”

在车上,王雪娇已经反思完毕,不死心地问张英山:“你也是因为想到杀自己人是可以不用花钱才会猜到的吗?”

“你想知道吗?”张英山故意逗她。

王雪娇恼怒地掐他屁股:“你又想换什么?”

“再换一个愿望,存起来。”

“换换换,快说!”王雪娇催促道。

债多不愁,虱子多不痒,要是他提出什么她不想做的事情,她就赖!账!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警徽在上,曾局夏厅在旁,难道还能把她打死不成!

张英山的唇边绽出一个笑容,他平生用过的手段无数,查到的信息多如牛毛,都不及这次让他笑得如此开心:“因为我看到了。”

“看到什么?”王雪娇不解。

“昨天的宴会,她来的时候,这两个人是跟她一起进大门的,就跟在她的左右,没有人会雇佣临时工参加这种活动,他们俩长得又不好看,不能成为装点她身份的首饰。”

真相竟然如此无聊……

王雪娇只知道来了一屋子人,记住了她讨厌的人、可能讨厌她的人、最有可能达成合作的人、最有可能认识木思槿的人,脸熟的只有屋子里的人。

脸熟且能对得上名字的还要再减半。

没资格进屋子的人,她更没关注。

苏嫣然也是因为本来女客就不多,再加上她长得好看,王雪娇就多看了几眼。

王雪娇忽然问:“昨天一共来了多少人?”

“主客二十七人,带来的保镖一共六十五人。”

“你不会把他们的脸都记住了吧?”王雪娇怀疑地看着他。

“嗯。”

“为什么!!!”

张英山奇怪地看着她:“你全没记住?”

“记了一点,没你记得那么多。”

“那一点人,是怎么记住的呢?”

“特别好看的、特别难看的、有特别标记的、感觉会欠我钱的……”

张英山点点头:“我把他们每一个人都当做可能会伤害你的人来记,就记住了。”

坐在副驾上的西苏里再次为张英山掬一把同情的泪,这话说得,连他都疯狂心动。

这么能说会道的男人,怎么就连在余小姐床上过夜资格都没有呢。

这就是中国人说的“慧极必伤”吗。

车到了苏嫣然的地方,这是金三角难得的好房子之一,门口有一个大大的牌匾,上面用中、老、泰、缅、英五国文字直白的展示了它的豪华,以及暗示了其同在的功能性。

取“金屋藏娇”的意思,可恶,娇是你配藏得吗!

大多数正常人在吃人的时候,会感到恶心不适。

王雪娇在这个专吃女人的地方,非常恶心不适,她冷冷地看着“金屋”两个字,心想什么时候把这敢犯了我名讳的破屋子给炸了。

西苏里和其他几个堂主经常出入这里,他们完全不能共情自己的老大,热心介绍起苏嫣然。

苏嫣然做的是高端生意,不伺候刮不出什么油水的小马仔,她卖的女人都经过培训,每人至少会说两国语言,最强的花魁还有会说五国语言的。

她们不仅生得漂亮,有些还颇有气质,据说这些是从小被苏嫣然看中,一直刻意培养,学习很多东西,平时不怎么见太阳,在紫外线很强的金三角也能保持皮肤的白皙。

王雪娇心里非常难受:天赋的难得美貌,努力学习得来的知识,最终让这些穷人家的女儿成为挂在有钱男人胳膊上,用来向别人炫耀的奢侈品,是一个可以明码标价、随便送人的物件。

金屋有头有脸的客人是不会在这里过夜的,他们都是把人接到自己的地盘上去享乐。

免得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摇人摇不着,摸武器摸不着,为了一夜风流把小命搭上,不值得。

毕竟曹操在宛城睡人,睡死了一个儿子,一员猛将的血亏事件,流传千古。

所以,现在金屋里的人,除了苏嫣然的手下之外,剩下的客人也都是猛虎帮可以随便得罪的。

最怂的几个客人已经提起裤子跑路了,其他的客人派保镖出来打探情况。

一见猛虎帮那黑洞洞的枪口,保镖都傻了。

王雪娇看着懵逼的保镖们,笑笑:“我今天是来找苏老板的,跟各位都没有关系,不好意思,吵着各位了,我先道个歉。”

西苏里把她的话翻译一遍,那些人知道不是来找自己的,松了一口气,不过这里也没法待下去了,一会儿万一扫射起来,子弹可不长眼,客人们一个接一个的全跑了。

“余老板,怎么这么大的火气呀?”苏嫣然今天换了一身旗袍,花纹都是用金丝绣的,灯光一打,闪闪发光,富贵灿烂,如同旧上海百乐门的“大班”。

她的眼睛往地上一扫,看见跪着的两个手下,以及被衣服盖着的女尸,笑容稍敛:“怎么?我教训手下人,余老板也要管?”

“我不管,在我的地头教训,我就要管了。不如你自己问问他俩,想把这具尸体埋在哪里?”

苏嫣然跟两个男人叽里哇拉说了一通,西苏里小声翻译:“他们说埋在我们地里是天黑,看不清是谁的地,就随便埋了。”

“随便埋,怎么不埋在金屋的地下?反正杀的是他们自己人,难道还怕被谁看见不成。”王雪娇大大地翻了一个白眼。

苏嫣然大概了解清楚了,向王雪娇欠了欠身:“抱歉,手下人不懂事,误闯了余老板的地盘。”

“所以,苏老板想如何表示道歉的诚意呢?要是每个闯我地盘的人就这么平平安安的走了,以后,我的房子岂不是人人都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了?”

苏嫣然微笑道:“这两个人,请余老板任意处置。”

“用刀杀,我还得磨刀,要损耗磨刀石,用枪杀,我还得用子弹,苏老板是不是本来就不想要他们了,又不想付离职补偿金,所以把他们带着要处理的尸体一起送到我手上,想让我替你免费处理?”

王雪娇此时就是一个彻彻底底锱铢必较的商人。

这不是她小气,是应该立的规矩,请客吃饭再贵都可以,但是规矩里规定有一分钱,这一分钱就是必须收进来的,不收就是坏了规矩,一旦开了坏规矩的头,整个秩序都会崩坏。

苏嫣然优雅地坐下,问道:“那么,余老板想怎么样?”

“哦?要我先开价?那简单,我要金屋,这房子、这地,还有人,全归我,你,我就不要了。”

苏嫣然哑然失笑:“余老板不是来谈判的?”

这是要掀桌。

“你自己要我提条件,我提了,你又生气。”王雪娇摊手,靠在椅子里:“你这样,我很难办啊。”

在众多枪口的瞄准下,苏嫣然自然不会说出“难办那就别办了”,她点点头:“余老板真会开玩笑,这样吧,我愿意拿出五千美金给余老板压惊,怎么样?”

“嗯,五千美金够压我一个人的惊,被你这两个兄弟和死姐妹吓到的还有我的男人,要是他给吓软了,今天晚上我用什么?我的幸福,怎么也得值一万美金吧。

还有我的这两个兄弟,也都看见了,喏,这两百多位,晚上本来应该在家睡觉的兄弟,因为这件事都跑出来了,车马费都给吧……加在一起,给十万美金就够了。”

苏嫣然平静地听着王雪娇狮子大开口,等王雪娇说完了,她微笑道:“余老板还是不想好好谈。”

“苏老板也不想好好谈,你这金屋,离我那块地那么远,路上那么长的地方,哪里的黄土不埋人,非得开到我的地头,难不成我那风水特别好,种下去的尸体能跳出来变成僵尸?”

苏嫣然看着王雪娇的眼神里带着几许寒光:“难道,余老板是真的想要我这金屋?”

“是呀。”王雪娇悠然一笑,“自古以来,在窑子里能打听到的消息最多,脱了裤子的男人嘴都不严实,还总喜欢丢三落四,什么文件啊、地图啊,就没有不能丢的,我对听消息和捡东西可有兴趣了。”

“原来是这样。”苏嫣然了然,“你是想要从我这里得到消息?”

“哎,对了~”王雪娇毫不掩饰她的目的。

苏嫣然轻笑:“余老板,我这确实经常能拿到消息,不过,不是有了金屋就能拿到情报,要是没有我,那些能提供有用消息的人,说不定就不来了。”

“怎么?苏老板给他们下了毒,如果不定时来找你,就会气绝身亡?”

苏嫣然平静地看着她:“余老板说笑了,那种低劣的手段,就算告诉我,我也不会用的。

消息有很多种,有值钱的,有不值钱的,我相信余老板一定不想要不值钱的消息。”

“那当然,我看苏老板这里的姑娘们个个国色天香,只要她们都在,值钱的消息自然源源不断。”

苏嫣然:“姑娘漂亮,客人来了全带回家了,余老板要上哪里打听消息呢?他们信任的是我。”

“哦?你是某位大帅的夫人么?”王雪娇见识过第一夫人是交际花的八卦,完全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可能。

苏嫣然居然承认了:“我是包将军的干女儿。”

包将军是割据势力的土皇帝,与他相比,坤沙只能算是个土匪,包将军从小在中国接受的教育,追求正统,把大本营稳扎在缅北,那里就是他的帝国,不像坤沙,一被泰国军追,就往缅甸跑,被缅甸军追,就往泰国跑,如同南下打草谷的游牧民族。

“包将军是李将军的旧部,李将军又是您的祖父余先生的旧部……算下来,我们还是一家人呐。”苏嫣然巧笑倩兮,眼眸流光。

王雪娇心里不屑:切,瞎攀什么关系,你家就算被诛十族,都诛不到我头上来,谁跟你一家人。

这只是她内心的想法,王雪娇的脸上露出大喜过望的模样:“真的吗?哎呀,怎么不早说。既然苏老板早就知道我们是一家人……你为什么要把人埋到我那里去?”

别以为攀关系,东拉西扯,我就把这事忘了!

苏嫣然无奈苦笑:“完全是误会,我只是让他们扔远一点,他们并不知道我和你的关系,就自做主张,真是抱歉。”

反正,她完全是无辜的,她的指令都是正确的,都是下面的人执行坏了。

常见甩锅操作,不独她有,王雪娇面无表情:“好吧,那就不掰扯这件事了,什么十万五万的,就当刚才没说过,我问你一个人,木思槿,你知道吗?”

苏嫣然点点头:“知道,不过,我也没见过,她只会主动出现在她要找的人面前,你要找她?”

“是啊,不过,你没见过就算了,我未必要她才能搭上俄罗斯人。”王雪娇冲她笑笑。

苏嫣然疑惑:“你要找俄罗斯人?”

“苏老板这是开始套我话了?”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余老板是想搭上车臣?”

王雪娇懒得回答:“找不到木思槿就算了,既然我们算一家人,那就谈谈家事,苏老板什么时候安排我和包将军见一面?算起来,包将军也是我的叔叔辈,唉,我一出生就没有了父亲,一直对他们那一辈的人多有孺慕之思,可惜,李叔叔却那样对我,我十分难过,希望包叔叔能对我好一点。”

苏嫣然心里也在冷笑,这就已经“包叔叔”上了,真是会攀关系。

“我尽快安排,不知余小姐什么时候有空?”

“只要包叔叔有空,我这个做小辈的,随时都有空,天大的事都没有见包叔叔重要。”

王雪娇剑拔弩张的来,悄无声息的去。

苏嫣然冷漠地看着两个手下,用缅甸语说了一句:“这点事都办不好,滚出去。”

两人赶紧抬着尸体出去,重新掩埋。

回到屋里,桌旁赫然坐着一个男人,是郑益宁,他微笑地看着苏嫣然:“她没有怀疑吧?”

“如果她怀疑,我还能活着回来?”苏嫣然扬唇一笑。

郑益宁好不容易得到了制作冰毒的配方,但是手里的设备有限,他急于做出大批量的货,所以想要得到昆普罗姆帮的工厂,他故意在喝酒的时候吹嘘自己的配方如何了得,只要那张纸,就能称霸整个金三角,那个女人便迫不及待地下手了,她偷到手的当然是假的。

郑益宁的人就跟在她后面,只要她走进昆普罗姆帮,便可以名正言顺的动手。

然而,万万没想到,半路杀出了个王雪娇。

猛虎帮的车上装着尸体和火箭炮,一秒都没耽搁,直接炮轰,这边在炮轰,那边尸体才从车上抬下去,真就是装都不装。

郑益宁把那个女人杀了灭口,又觉得王雪娇这招用尸体做为借口开战的理由很不错,原想悄悄地埋了,只在身上留了一个有她照片的小项链,等着某一天,需要名正言顺对猛虎帮动手的时候用,结果……又被王雪娇发现了。

“这个余梦雪,怎么阴魂不散,无处不在。”郑益宁摇头叹息。

苏嫣然在床边坐下,拍了拍自己身边:“过来。”

郑益宁笑着起身坐过去:“我一直很奇怪,我弟弟明明长得比我好,怎么你就非看上我了?”

“因为你身上有股心气,执着、坚定,挨一枪都不叫苦,还在想怎么把配方生产出来,这是益静没有的,我就喜欢你这股劲。”苏嫣然摸着他的肩膀,“我会帮你的。”

郑益宁搂住她的肩膀:“你真要把余梦雪介绍给你干爹?”

“介绍呀,每天见我干爹的人多呢,个个都自称是旧部的后人,我干爹对付这种人,可有办法了,我就想看看,她那张脸,到时候还能不能笑得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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猛虎帮,别墅。

“你真要去见包幼安?”张英山问道,这个缅北土皇帝,国内关于他的情报挺多,他对中国的态度确实也挺友善,但是,对中国友善,不代表会对金三角的毒枭友善,金三角毒枭那么多,个个友善,善不过来。

“嗯,坤沙手里有几万人,我手里就两千人,根本不是他的对手,王玄策打印度,也不是真的是他一个人打的,他还向尼泊尔借兵的呢,我也要借兵。”

张英山怔怔地看着她:“你要打坤沙?我们不是来找木思槿的吗?”

“你还记得你出来的时候向叶诚保证过,这次绝不节外生枝,直奔目标吗?”

王雪娇点点头:“记得啊,木思槿只找她看得起的人,我得让她看得起,种种地,运运毒,我都看不起我自己,我得干一票大的,她就找来了。”

张英山:“……或许,我们这次真的应该请示一下叶诚?”

“嗯。”

要见大人物了,确实得请示一下,潘汉年不就是因为见了汪某人没报备,惹出的泼天大祸么。

首先,发个电,问问小金佛,苏嫣然到底是不是包幼安的干女儿,别是个诈骗犯。

很快就得到回复:是。

寸克俭看着王雪娇的电文,十分困惑,很想问她想干什么,但这不是他应该问的,他的职责是提供金三角的情报给所有需要的同志们做为决策依据,而不是问别人的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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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诚觉得自己这几天,已经看透了王雪娇的实质,没什么,就是一个运气不错的小姑娘,反正人又不是她杀的,再说,执行卧底任务的时候,为了得到敌人的信任甚至可以互相揭发同志是卧底,只求保住一个继续执行任务。

原先担心王雪娇,只是因为她从来没有执行过这么高级别的任务,会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现在知道她是有分寸的,叶诚觉得后面的事情,就不用主动联系她,要她说清楚了。

要给同志足够的信任,这样同志才能有足够的主观能动性……

秘密专线响了,叶诚接起电话,听见对面传来的是王雪娇的声音,心想,是不是又杀人了?

哎,这种小事就不用告诉我了。

王雪娇:“我可能要去见包幼安了,行吗?”

叶诚一愣,问道:“你是说,缅北土皇帝那个包幼安?”

“对。”

“为什么?这与木思槿有什么关系?”

听了王雪娇的解释以后,叶诚缓缓问:“你是为了捉一只老鼠,要把整个家都拆了吗?”

王雪娇苦恼地抓抓头:“不算吧,但是我找不到她啊,我连消息最灵通的妓院都去了,人老板都说没见过,我觉得,是我现在的档次太低了,她看不上我,为了让她看我一眼……”

“你就要把金三角的天都给变了?”

“也……不是不行吧……反正,坤沙又不是什么好人……”

王雪娇的声音越来越小:“要是你不让我去,我就不去了呗,但是,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找到木思槿哇,我是不是会一辈子都回不来了呀。”

叶诚冷静地思考了一下,根据可靠消息,包幼安虽说是土皇帝,但是各种行为都是亲中,且很在意国际社会对他的看法,也就是说,他是一个守规矩的人,从某种层面来说,把他看成是一个国家的元首都可以。

王雪娇也不知道什么国家机密,她甚至与小金佛都只是电台联系,她就算遇到威胁,决定变节,也不会对系统造成重大损失。

不如就让她去试试,也许反而能收到意外的效果。

想到这里,叶诚拍板同意:“好,你去吧。”

本以为这事到此结束,然而,王雪娇还有一个要求:“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事,您地位比较高,见的都是大领导……”

叶诚心中疑惑,根据夏厅的描述,王雪娇是一个天不怕地不怕,从来不知道拍领导马屁,什么话都敢说的人,怎么这一反常态的捧起他来了?

王雪娇继续说:“……肯定知道应该怎么给大领导送礼吧,劳烦您给指点指点,我去见包幼安的时候,应该拎点什么去比较合适?”

她是真心实意地想知道。

她不觉得送礼有什么问题,国与国之间还送礼呢!

给印度人送黄牛皮做的相框,给英国人送百合花,给中国男人送绿色的帽子,给虔诚的基督徒送一个写着13的东西,那不就是吵架嘛……

送礼是一门艺术,要好好学、认真学!

叶诚:“……”

如果不是夏厅提前打了招呼,他绝对相信,王雪娇就是在拐着弯地骂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