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木思槿”三个字,王雪娇的心里浮现出一整支秧歌队,敲锣打鼓,从“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到“今天是个好日子”,再到“恭喜恭喜恭喜你”全部来一遍。

天上飞下无数花瓣、彩带。

地上开满了金光灿灿的花朵,掐一朵,啊,是一等功,摘一朵,哇,是特等功。

诶嘿嘿嘿嘿嘿~~~

现在就等着木思谨赶紧回来,把人一绑……一药……一打晕……装进麻袋,哼唧哼唧,拖个五十公里,就进入中国境内,任务就结束啦~

灭哈哈哈哈哈哈~~~

回去的路上,王雪娇都在快乐地哼着歌,认真思考是用麻袋,还是用箱子~

“我觉得这个大樟木箱子很好很强大!就它了!”王雪娇挑中了装衣服的箱子。

张英山递给她一杯加了小青柠的冰镇甘蔗汁:“是不是跳过太多前置步骤了?”

货还不知道在哪里,就先考虑包装是不是有点早了?

“不早哇,像抢银行金库的话,不得先想想能不能跑得掉,再考虑值不值得买炸药、挖地道、干掉保安吗?曾经有个外国人在下班高峰期的北京王府井抢劫了很多块手表以后,企图打车逃走……你知道下班高峰的王府井是什么概念?运气不好的话,一小时,最多开两米,我当然要考虑一下包装,还有怎么把她弄回国啦~”

王雪娇高傲地昂起头:“反正把她弄到手是一定可以做到的,不行就打断她的四肢嘛,再堵上嘴,上级要求的是活着带回去。”

张英山摇摇头:“要求是不能造成肢体残疾哦。”

“打断了不是还能接上嘛……不行的话,你把她的关节摘了,恢复得还快一点。”

张英山想了想:“她在金三角活动那么久,却只留下那么糊的照片。”

“嗯,那张照片上的她,大概二十出头,应该跟我现在差不多大,上次见到她,虽然保养得不错,不过从脖子、眼角和手背看,起码快五十了。也就是至少有三十年没有她的最新消息。”

张英山一怔:“从那张照片你能看出年龄?”

“打码的照片看多了,大脑就能自动除码了。心中无码,自然高清~”王雪娇伸出右手食指,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

张英山不明白她在说什么,现在在扫黄工作中收缴的黄色图片和录像,都是无码的。

要么压根没有裸露情节,要露就露得彻底,没有露了但打码的操作。

他想象不出来在许多年后,会出现被马赛克挡住的接吻,也想象不出世上还有发光的JJ,什么圣光骑士,暗夜牧师更是奇特的存在。

算了,反正这也不是王雪娇第一次说他听不懂的话,张英山继续专注于工作:“也许她的身份没那么简单。”

王雪娇脑袋晃来晃去的像植物大战僵尸里的太阳花:“不简单就不简单嘛,这不是我们的事,我们要做的是执行任务,领导要想的就很多了~”

尽管张英山以其敏锐的政治嗅觉感觉到任务要求里的一些特殊之处,不过,就连叶诚都不知道的事情,他就更加无法确认。

按照王雪娇说得做,不要去想背后的事情,确实是最简单最快的方法。

王雪娇向小金佛打听:【为什么木思槿在金三角活动那么久了,都没有拍到她最新的照片?】

小金佛:【知道她是木思谨的人本来就不多,她自己又很谨慎,不仅不拍照,连平时坐车进出,车窗都用车帘挡着,能拍到她的就那么几个人,那几个人又不会替我们偷拍。】

王雪娇:【平时她都在哪?】

小金佛:【北边,还有西北,以前都属于苏联,现在是苏联和各个斯坦。】

王雪娇:【她手里到底有什么事?】

小金佛:【我也想知道。】

王雪娇:【我来的时候,说她是个跟维和工程队被袭有关的掮客,讲道理,这也就是糊弄糊弄我,维和工程队被袭是今年的事,上头可是前几年就开始找她了。】

当时她听完就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不过,她曾经有位领导说过一句名言:“上级肯给你编个理由,就已经是很给面子了,追问有意义吗?”

反正就是要找木思槿,至于为什么,别问,追问领导还能继续编,只要努力,年羹尧92大罪,刘贺1127条罪都能编出来。

领导要是连编都不想编,一句话“不该问的不问”压下来,王雪娇也没话说,遂没再追究,便拎包出发。

小金佛:【情况很复杂,我也无法确定,我的线人没有分布那么广,都是二手消息。】

王雪娇:【咱们在柬埔寨就没有像你这样的人吗?】

小金佛:【也许有,也许没有,那不是我应该知道的事情。上级对你的要求如果是连肢体残疾都不要有,说明她的身份很重要,我建议你使用丹棚吃了都说好的晕车药,一吃就晕,什么都不要想,赶紧把人弄回国。】

王雪娇想弄明白这事,只是因为多掌握一些情报,可以更好的推进工作,知道目标对象有什么遗憾的、有什么记忆深刻的、有什么放不下的,才更容易下手。

如果一个战士会被敌人背后的故事感动,那很多事情都别干了,看《萤火虫之墓》,多感人,男主角相信自己将来会像父亲一样当军人,成为英雄,什么英雄,他爹是侵华日军的军官。

——以及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她好奇,她八卦,想知道这么一个大活人到底怎么可以做到这么神秘,她也想学!

现在王雪娇所知道的只有木思槿与中国派往柬埔寨的维和工程队被袭击有关。

王雪娇曾经去过柬埔寨,为此认真了解过1975—1979年的那段历史,也知道是越南人打进来,才终结了那场乱世,然后……越南人就飘了。

总之乱了那么多年,去年柬埔寨各方终于决定在巴黎签定了和平条约,大家都罢手,好好搞经济建设,于是中国也派了四百人的维和工程兵帮忙。

打仗的时候,恨不得在脚下每一寸地面都埋上地雷,把所有的路和桥都炸干净,恢复的时候可就不好恢复了。

别的国家要求游客按照景区划定的道路走,是怕游客迷路,或是踩坏古建筑。

吴哥窟对游客的提示是:请按照景区道路走,小心未清地雷。

按理说,中国的土木老哥们,没有惹他们任何人。

有人过来把道路和桥梁都修好,不管谁上台都是好事。

问题是,明年柬埔寨就要大选了,联合国参与。

跟联合国谈和平稳定的是其中一拨人,还有另一拨觉得自己才是正统:如果真让你掌管权力的时候把国家搞好了,岂不是显得我很无能?

一般情况下,联合国最多是监督或观察大选,在背地里想要搞点手段不是不行。

这次不一样,是联合国第一次接手一个主权国家的选举事务,从组织到运行,从电台、监狱都由联合国全线负责。

想动歪心思的成本很高,要买通三十三个国家,其中包括五常,五常们各有各的利益诉求,有些利益还是相斥的。

但凡有这本事,也不用动歪心思了,早已是天命所归,还费什么劲。

赢不了民心,也买不通联合国,只好搞搞破坏这样子彰显存在。

王雪娇对着公开的资料看了半天,只看出柬埔寨内战里又有熟悉的美国身影,如往常一般,给钱给武器,也没什么技术含量。

还是没明白木思槿在其中会起到什么样的作用。

“呜呜呜,我是笨蛋。”王雪娇悲伤地放弃了。

张英山陪在她身边,跟着看完了所有的资料,拍拍她的脑袋:“如果你单凭这些资料,就能看出她参与了哪些事件,你就是全知全能的神了。”

王雪娇:“我知道啊。不是神,就是笨蛋嘛。”

张英山:“……就不考虑把自己的属性设置成多选题吗?”

王雪娇:“多选题容易扣分。”

那天的会议,张英山没有去参加,只有西苏里以翻译的身份参加了,张英山按照王雪娇和西苏里的描述绘制了一张画像,王雪娇看来看去,总觉得气质不像,便又自己画了一张儿童简笔画风格的。

张英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不管王雪娇画成什么样,他都一定能找到可以夸赞的点。

“喏,好了。”

这张画,不管是线条、明暗度、透视、用色,都实在没什么可以夸的,只知道画的是个女人。

张英山卡壳两秒:“这眼睛和手势很特别。”

王雪娇画的木思槿像身藏在黑暗之中,但又不是鬼鬼祟祟的小偷气质,而像在幕后操纵着木偶的傀儡师。

西苏里对此评价:“画得太像了!!!就是这种感觉。”

当时在席的三个翻译,西苏里和另一个人都在凝神静气捕捉着每一个词,每一个句子,生怕听错听漏一个词,会造成严重误解,只有这个女翻译,她的微表情会根据某些句子发生变化,但很显然那些句子并不是长难句,她关心的是内容本身,比如王雪娇说要修路和修学校的时候,她似乎有些意外。

张英山的“像则像矣,全无灵魂”的人像,与王雪娇的“虽然凑合算有人形,但直抵灵魂深处”的抽象大作,一起复印了,交给了寸克俭,让寸克俭交给上级,请上级在脑海深处自动进行融汇贯通。

“对领导要求这么高?”寸克俭绝望地闭上眼睛:“就不能拍张照片吗?”

“这不人还没回来吗?”王雪娇也很无奈,“要不你告诉我,她什么时候回来?”

寸克俭哪里知道,他甚至都不能确定木思槿现在在什么地方。

“所以嘛,这不能怪我,咱们日子还长着呢,不着急昂~”王雪娇已经心态平和了,反正都已经这样了,外勤补贴又不少她的。

咖啡从种子入土,到可以产出咖啡豆要五年,大不了就在这里等到喝到金三角出产的第一杯咖啡~

木思槿的主营业务是跟武装份子勾三搭四,毒品是全世界武装份子来钱最快的资金流,以金三角的地位,她不可能五年都不回来。

王雪娇觉得有必要再去一趟柬埔寨,调查一下木思槿在那里都干了些什么。

这决定了她把木思槿弄回国的手段,是柔和劝说,是善良的诱骗,是无耻下药,还是动用武力。

前往柬埔寨比较容易,从清迈在曼谷转机再飞金边,维和工程兵们就在金边周围,负责修修修、盖盖盖。

“你怎么穿长袖?”张英山看着王雪娇往身上套了一件长袖薄衫。

“晒啊……”王雪娇解释道,“这边只要在阴凉地方就不热,但是紫外线特别强,我当初来的时候,就是看着外面是阴天,就没涂防晒,也没打伞,结果当天晚上回去,全身就发红,像被开水浇了一样,然后一层一层的脱皮,抬手一撕,就是一大块。”

王雪娇冲着张英山做出“咝咝咝”吐信的姿势:“然后,我就修炼成人了。”

张英山捧住她的脸,在唇上落下一吻:“那我现在开药铺还来得及吗?”

王雪娇笑道:“不是正在开着嘛?许仙是治人身上的病,咱们是在治人性上的病。”

现在的金边跟许多年后王雪娇来的时候区别不大,不管是房子的制式,还是车子的款式,还有中央市场的规模,在经历了“去农村化”和“去城市化”的两位卧龙凤雏操作之后,这个国家已经在半死不活的边缘,全靠人类本能继续把日子过下去。

记得小金佛说,维和工程兵的后勤部是在中央市场买到了防弹衣和钢盔的。

王雪娇和张英山先在热火朝天的工地上围观了他们防具的款式,打算去中央市场看看这到底是每个摊位都有的,还是只有某个摊位才有。

浅黄色的中央市场是法国殖民时期留下的建筑,顶端是圆拱形,无柱也无梁,外面一圈是卖食物的小店。

张英山看见有换汇的小店,问王雪娇要不要换点钱。

王雪娇摇头:“不用了,你就当现在这里是民国,美元就够了。”

柬埔寨的法定货币是瑞尔。

不过,柬埔寨人民群众对本国货币的态度,比民国时期的中国人民对法币和金圆券的态度还不信任。

毕竟法币和金圆券是飞快贬值,一直到转进东南,雄踞小岛之前,都没说废除货币。

柬埔寨就不一样了,1975—1979时期,直接宣布废除货币,实行以物易物。

尽管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但是后面依旧内乱不断,瑞尔全无地位,除了特别小额的交易之外,人民群众已经自发采用美元计价。

走了没几步,忽然,一股强烈的烤面包香气在空气中散开,是旁边一家面包店有新鲜法棍出炉了,王雪娇扬起头,深吸一口气:“哇,好香!我们先去吃点好吃哒~”

她不由分说地拉着张英山的胳膊,把他拖到面包店里。

面包店的黑板上画着法棍以及配料,旁边用阿拉伯数字写着价格。

价格分为纯法棍、加奶酪片的法棍、加菜的法棍、加萨拉米肠的法棍、加菜加萨拉米肠的法棍、全都要的法棍。

王雪娇非常感动,就喜欢这么体贴聋哑文盲的店主,连数学弱智都不用担心自己连续加法做不对。

店主向她微笑点头:“hello~”

王雪娇回以微笑,指了指“全都要”,然后竖起两根手指。

“全都要”其实还不全,有一部分可以自由选择增加的另外付费小菜,比如青木瓜丝、培根,以及等等。

王雪娇指着它们:“this,this,this,this,andthis……”

然后比了一个OK的手势。

店主会意,从炉子里抽出两根法棍,一刀剖开,往里铺奶酪、夹菜夹肉。

刚烘出来的法棍又香又脆,再配上一杯冰咖啡,王雪娇吃得笑眯眯,小麦的香气真是令人着迷。

临走的时候,王雪娇打包了两根,菜和奶酪另外放在一个塑料袋里,等逛到肚子空了再吃。

中央市场很大,最外面是卖菜卖水果和肉类、肉干之类的东西,另一边是小吃区,往里走,一边是卖衣服的,另一边是卖珠宝的。

在服装区转了半天,也没看到有卖头盔和防弹背心的。

王雪娇完全不沮丧,还挺开心:“至少说明不是满街都有的大路货,这样就好打听卖家到底是谁了。”

还有好几个区域没逛,首先排除家具区、其次排除小家电区。

“这这这!我敢打赌,肯定是这!”王雪娇蹦蹦跳跳地指着招牌上画的摩托车。

她一手提着法棍,一手拉着张英山,如风一般奔向摩托车配件区域。

熟悉的颜色、熟悉的款式……果然,维和工程队脑袋上顶着的头盔,是摩托车头盔。

还有一个不知道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的消息:没有防弹背心卖,只有反光背心。

头盔是一模一样的,反光背心跟防弹背心的差距很大,一眼就能看出来。

卖头盔和反光背心的摊子一共有十几个,王雪娇拎起一件背心,跟皮肤黑黑的女老板比比划划,用手比划枪的样子,对着背心发出“叭叭叭”的声音。

女老板顿悟,用一口标准的粤普回答:“哦,你要防弹背心?”

王雪娇:“???你会说中文啊?!”

女老板:“我就是中国人啊。”

虽然……王雪娇在吴哥窟里听过开TUTU车的小哥哼“开封有个包青天”,就是没想到中国人民在这么混乱的时代就已经来了,真的是只要能赚钱的地方,就一定会有中国的身影。

既然语言相通,那就好聊了。

“对啊,他们就是在我这买的,头盔是我的厂里生产的,防弹背心是别的地方的。”

摩托车头盔满街都有,不稀奇,防弹背心才稀奇,王雪娇说她要买头盔和防弹背心,老板说头盔要多少都有,背心运来的时候就不多,只剩下最后一件样品了,不能卖。

王雪娇露出非常想要的样子:“怎么就没有了呢?那你是从哪里拿货?”

“我也不知道啊,是有人委托我代卖,说有人要大货就找她。”

王雪娇掏出张英山画的木思槿:“是她?”

“嗯……像她。”店主点点头。

王雪娇拿起样品问道:“样品我也不嫌弃,便宜点卖给我吧。”

女老板摇头:“昨天这个人刚打电话给我说不做了,让我不要卖了,她会来把样品拿走。”

“哦~什么时候来啊?”

老板也不知道:“大概是今天吧。”

是今天就好,王雪娇和张英山各买了一个头盔还有防灰口罩,假装离开,然后各自蹲在一个视野好的地方静静等待。

从上午一直等到黄昏,市场里来来去去的人很多,女老板也卖出了不少货,老板很开心。

王雪娇不开心,等来等去,等到中央市场的人都收摊子准备打烊了,都没有等到应该来取样品的木思槿。

女老板都开始架子上往下摘衣服,收进大纸箱。

看来没有希望了,王雪娇默默看着女老板,脑子里闪过一大哲学问题:“今天晚上吃什么?”

是吃像越南菜的米粉,还是吃像老挝菜的油炸丸子,或是试试本地的香蕉叶包蒸咖喱鱼?

不知道张英山想吃什么……要不都尝尝?

眼看着女老板已经把最后一件衣服收起来,并且把七八个箱子放上了小推车,王雪娇的梦想彻底破灭,莫名的就什么都不想吃了,失落地对着手里的法棍大大咬了一口。

可恶,这边的法棍冷了以后怎么这么硬,还韧,咬不动……

呜呜呜。

王雪娇悲伤地紧跟在女老板的小推车旁边,又把防灰手套戴了回去。

女老板把小推车停在面包车旁,打开后备箱。

见她一个人吃力地在搬货,王雪娇的本性显露,伸手帮女老板一起往上抬。

连抬了五个箱子,忽然一个女人的声音在身边响起:“不好意思,我来晚了。把背心给我吧。”

老板喘了一口气,有些埋怨的意思:“我还以为你很快就来了,最后才收的,现在那个箱子压在最底下!”

来人笑着道歉,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美元:“不好意思,耽误你回家了。”

戴着头盔的王雪娇偷眼看了一眼,来人就是木思槿没错。

王雪娇没吭声,又埋头往下搬箱子。

把前面几个箱子都搬下来,老板低头打开第一个箱子,取出防弹背心拿给她。

木思槿双手接过。

就在这一瞬间,王雪娇出手如电,扣住她的手腕。

木思槿大吃一惊,用力想甩开,王雪娇抄起法棍对着她的脑袋敲下去。

女老板被吓愣住了,以为她们有私仇,心想这两人都挺好的呀,一个给她赚差价,一个帮她搬东西,都不像坏人,一定是有误会。

她打算上去拉架,劝和劝和。

忽然张英山挡在她的身前,这个先前温文而雅的男人,声音低沉而有压迫感:“没你的事,走。”

女老板的车和货,以及今天一整天销售的货款都在这里,她也不敢再多事,赶紧把箱子都搬进面包车里,一脚油门走了。

另一边王雪娇和木思槿打得有来有回。

王雪娇只擅长使用热武器,偏偏这次是坐飞机来的,没带自己的枪,她原计划来中央市场买一把,毕竟都能买到防弹背心了,枪还能买不着吗?

要是买不着枪,防弹背心怎么卖得出去?

结果,失算了,防弹背心就不是常规货品,自然也没有像金三角那样像菜场一样的枪支市场。

王雪娇的格斗经验基本等于零,哪怕手上有法棍,也不能增加什么战斗力,靠的就是一身蛮力。

她和张英山一起出门,张英山拉着她的手,是怕她看到什么热闹或是什么有趣的店,就一下子钻进人群不见了。

但是,这并不能阻止王雪娇看热闹,她只会拉着张英山一起去看热闹。

她拉张英山冲向热闹的时候,从来不打招呼,都是忽然就向热闹的方向冲锋。

一百五十多斤的张英山,不是每次都能马上反应过来,跟着她的脚步,向同一个方向移动。

经常是被她硬拖出好几步,才知道她又看见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有一回,他想故意沉着气,把她拉回来,结果着急的王雪娇拦腰把他抱起来,向前走了几步,引得路人侧目起哄,他只得求放下,老老实实跟着她走。

木思槿看见张英山了,她知道再缠斗下去没有胜算,做了个假动作,晃过王雪娇就要跑。

王雪娇摘下头盔,像投铅球那样往她脚下丢,王雪娇的梦想是把头盔扔到她脚下,把她绊个跟头,结果打中了膝盖弯,她腿一软,向前扑倒。

王雪娇冲过去将她按在地上的时候,木思槿咬着牙,冷笑一声:“准头真不错。”

“谢谢夸奖,我也这么觉得。”王雪娇无耻地假装自己瞄准的就是膝盖弯,骄傲地接受夸奖。

反正根据需要改变目标是卧底人员的常见操作。

王雪娇掏兜摸出一片印度晕车药,木思槿用力挣扎,死活不肯吃下去,在纠缠之中,晕车药飞了出去,不知道落到哪里去了。

后悔……现在就是后悔,为什么只带了一片出来。

木思槿气喘吁吁:“你想给我吃的什么!”

王雪娇很老实地说实话:“晕车药。”

看木思槿的表情就知道她不信。

“余小姐,我什么时候得罪过你?”木思槿深吸一口气。

王雪娇不打算跟她说话,从口袋里摸出一圈刚从中央市场买的钢丝绳。

与此同时,张英山也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捆尼龙绳,两人相识一笑。

张英山:“用谁的?”

王雪娇:“一起用吧,钢丝绳不怕烧,尼龙绳不怕钳。”

“嗯嗯……”两人认认真真把木思槿的胳膊反绑,缠了一道又一道。

然后王雪娇脱下自己的长袖外套披在木思槿的肩膀上:“不要跑嗷~我这件衣服是真丝的,很贵哒!”

木思槿哭笑不得:“放心,我要是逃跑的话,一定会把衣服还给你的。”

把木思槿押回酒店以后,张英山负责检查房间里的设备,王雪娇就这么端端正正地坐在木思槿面前,手里抓着一块床单,左比划,右比划,琢磨怎么把她捆得结实一点。

“我何德何能,劳余小姐大驾亲自来绑我?”木思槿是真的想不明白。

以余梦雪的身份,她要是想动手绑人,何必亲自下手,她一声令下,猛虎帮那些狂热死忠会愿意为余小姐做任何事。

柬埔寨的边境检查比渣男的裤腰带还松,既然余梦雪能找到自己,她的手下也能找过来。

王雪娇托着下巴,温柔一笑:“因为你值得。”

简直太值得了,想想那么多稀里糊涂被干掉的小帮派们,还有全球一脸懵逼的毒枭们,他们不知道金三角为什么会像欧佩克一样也搞起了减产,只能隐约猜测是不是因为包将军太嚣张,被美国制裁了,吓得其他人也不得不谨慎行事。

这一切都是因为王雪娇接到了任务,要把木思槿带回去,木思槿又总是神神秘秘不肯现身。

“我早说过,翻译姐姐,实乃真英雄也,果然没看错人。”王雪娇笑嘻嘻地拿着小刀切法棍。

木思槿冷笑一声:“你知道捉刀人,那你知道说这句话的人是什么下场?”

“知道呀~被曹老板追杀了嘛~哎嘿~”王雪娇打开奶酪,仔细铺在法棍上。

“不过,我又不是南匈奴的使臣,现在我没死在你手上,你倒成了我的俘虏~啧啧,性别转换,结局也转换了呢~要吃嘛?”王雪娇递出切成小片的法棍,上面垫着一层黄瓜、一层西红柿、一层培根、一层萨拉米,以及一片奶酪。

五颜六色还挺好看。

木思槿根本不接,她盯着王雪娇:“你到底是什么人?”

王雪娇笑嘻嘻地看着她:“既然你诚心诚意地问了,我就大发慈悲的告诉你!为了防止世界被破坏,为了宇宙的和平,我们~可爱又迷人的正面角色,小杰,余梦雪,我们是穿越在金三角的火箭队~白洞,白色的未来有光明的明天在等待~汪汪,就是这样。”

本来木思槿猜测余梦雪是不是想暗中夺取包幼安的势力,所以才会盯上自己,想让自己说出包幼安的弱点,或是组织内部容易被收买的人。

现在……她觉得余梦雪脑子多少有点大病,再想到猛虎帮上上下下对她一副狂热的样子。

猛虎帮,很有可能是伪装成毒枭帮派的邪教……好像这两个也不冲突啊,有什么好伪装的。

……不好说,会信邪教的人大脑构造跟普通人不一样,可能比吸毒的人大脑还有病。

可是从来没听说余梦雪在金三角传什么教……

木思槿突然开口:“你是伊运动的人?”

“啊?那是什么?健身中心?”王雪娇茫然地看着她。

“突解放组织?”

“啥?”王雪娇继续困惑。

“维青大会?”

“我觉得我可能算文青?”

“突新闻信息中心?”

王雪娇眨巴着眼睛:“我只学过传播学概论,虽然考到了九十,不过应该不能加入什么新闻信息中心吧,你说的是有编制的吗?台聘还是频道聘?”

木思槿说的这几个是活动最积极的突厥人组织,公安部已经盯上他们很久了。

她全部念了一遍,王雪娇脸上的困惑不似做伪。

木思槿皱眉:“你到底想干什么?”

“没什么,我看你生辰八字,血型星座,MBTI综合起来,特别适合埋在我的地里当花肥,只要埋下一个你,明年产量翻十倍。”

木思槿从她认真的语气和表情上,竟然看不出她是不是在信口胡说。

当下也不愿意再跟王雪娇讲话,闭上眼睛。

“先别睡,吃点,喝点再睡。”王雪娇热情地推销她的法棍。

木思槿不为所动。

王雪娇耸耸肩:“绝食啊?无所谓喽,反正人饿七天才会死,我还可以弄到营养针、鼻饲管。”

王雪娇反过来问她:“你不是翻译,所以,你其实是什么人?”

“呵……既然你诚心诚意地问了,我就大发慈悲告诉你……”

木思槿把刚才王雪娇的那番话背了一遍,除了姓名那里略做修改之外,别的一字不差。

王雪娇“啪啪啪”鼓掌,她也有过耳不忘,一遍就记住的时候,但那是刻意记的,刚才她那通胡说八道,木思槿居然也记住了,王雪娇真心实意地夸道:“厉害厉害!”

“对了,你刚才报出来的那一串都是啥玩意儿啊?”

此时检查完厕所水箱的张英山出来了:“都是有名的组织。”

“我都没听说过,哪里有名了,还没我们猛虎帮有名。”

张英山笑笑,没有接这个话碴,他拉过一把椅子,坐在王雪娇的身边,看着木思槿:“你是为那四个组织中的哪一个服务的?或者……都是?”

木思槿闭着眼睛,一声不吭,听见王雪娇说:“我去拿药,让她睡着,我们都省点事。”

“等一下!”木思槿睁开眼睛,她确实在密谋着逃跑,要是吃了药,陷入昏睡,那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使不出来。

她本以为余梦雪想从她这里得到什么消息,才会绑她,否则以她跟包幼安的关系,包幼安并不会因为她落在余梦雪的手中,就把江山拱手相让。

所以,她做好了一声不吭,坚持一晚上的决心,然后,总能找到机会逃走。

如果吃下药,昏迷不醒,那就算她有天大的本事也使不出来。

无论如何,她也要醒着。

木思槿对王雪娇说:“我饿了,我想吃东西。”

“啊……这……”王雪娇十分苦恼,刚才她以为木思槿坚贞不屈,打死也不肯吃一口敌人的东西,所以,她把菜、肉,还有奶酪跟张英山分分,吃光了。

现在只剩下半个拳头那么大的法棍残留物。

此时的金边破得要命,没有什么外国游客,也没有夜生活,本地人都怕出去被打劫,商店全关门了,更不会有夜宵小摊。

王雪娇非常抱歉地对她说:“没有吃的啦,要不,你还是睡觉吧,睡着就不饿了。”

她拿来药片,认真地想了一下,一片管四小时,六片是管到二十四小时,还是长睡不复醒?

嗯……只听说过吃安眠药自杀的,没听说过吃晕车药自杀……不过印度这药,真不好说到底是什么东西……

要不,就先吃一片吧。

王雪娇拿着药片和水杯向木思槿走去:“来,张嘴,自由贸易。”

她抬手捏开木思槿的牙关,无论木思槿如何挣扎,药片还是灌了下去。

小作坊用料就是猛,六七分钟之后,木思槿便垂下头,不动了。

王雪娇把她的绳子解开,用毛巾把她的双手裹上,用胶带缠住,再用床单把她的身体裹上,最后再用绳子在床单外面扎紧。

捆成这样,就算会传说中的缩骨功也没用。

“呼……这下咱们也可以稍微放松一下了。”王雪娇吐出一口气,然后询问张英山那四个组织是个什么玩意儿。

简单来说,就是恐怖组织,他们的资金来源是“基地”。

“基地”本来是美国扶持的,结果美国非得在圣地麦加驻军,把拉登惹急了,于是一怒反了。

他是宗教狂热份子,有着坚定的追求和信仰,不是有奶就是娘的那种人。

现在美国人断供,他们自力更生,本来的主要资金来源是“金新月”,不过由于他们得罪了美国人,美国人发挥了“长臂管辖”优势,封了他们好多个账户,于是,他们就转而向“金三角”。

金三角不少组织的背后是美国,这些组织毫无节操,有钱就是爷,为了钱,可以跪下口呼老奴恭迎少爷,也愿意给小三伺候月子,都可以做。

现在的操作方式是金新月赚到的钱从金三角洗一个澡,虽然对于正道来说,没什么区别,不过CIA也做不到去查所有的账户。

“她问我这个是什么意思?这四个组织里的头目都没有女人吧,女人对他们来说不就是一个物件?她这么看得起我吗?”

张英山也不明白,不过木思槿明显是不想说,强迫她,她只会胡说八道。

反正领导给出找她的理由都是胡说八道,这事显然不是王雪娇和张英山这个业务层级应该知道的。

王雪娇抓抓头:“哎,你说,她会不会是跟丹棚一样的人?”

张英山摇摇头:“不像。丹棚是失联了,又不敢回去。她跑来跑去,绝不可能是不敢回去。”

也许单纯是一个可以统战的对象?

那也不对啊,那不得好好的,把人客客气气的请回去,端上饮料和点心,派出高级别的人跟她好言好语的谈?

哪能这么草率的派出两个小喽罗,所有的嘱咐只有一句别弄伤了。

像现在这场面,还能好好的谈吗?

王雪娇托着下巴,惆怅地看着张英山:“你说,等把她送回去,老板会不会借我们的人头一用?”

她说的是在《三国演义》里,曹老板干过的一件事,明明就是曹老板的粮草不够,让运粮官用小碗分粮。

等将士们不满意闹事的时候,曹老板就把锅甩到运粮官身上,把他杀了给将士们泄愤。

张英山笑着摇摇头:“你想得太多了,我们老板比曹老板像人。”

“唉,要是变种操作也很烦啊。”王雪娇叹了口气。

“我以前的老板用过非常正宗的二桃杀三士呢。我们公司分内网和外网,本来我和我的两个同事都只有内网,办公很不方便。

后来我发现其他部门跟我们相同级别的人都有两台电脑,一台内网,一台外网,我们跟老板说我们也要外网,老板说不行,我闹得最凶。

老板就当着我们三个人的面说,申请可以,不过最多申请两台,你们商量好谁用。他就准备走了。

我当场就告诉他,我不要了,给她们两个。”

王雪娇想起曾经的往事,忍不住扬眉一笑:“当时他的表情就像见了鬼,他怎么都想不到,闹得最凶要外网的人,居然第一个退出。

他的预期是我肯定能得到一台,但是另外两个同事水火不容,在办公室里直接当面互骂的那种,绝对不可能让给对方的。

当时他已经在想办法调职去其他部门,如果一直吵到他走都没决定,他就再不必为此事负责了。”

张英山好奇问道:“那后来你得到外网了吗?”

“得到啦,这事也很意外。我们三个人是正式工,我们的下属都是合同工。

有一个下属结婚送请贴,给所有正式工送的请贴都是明显贵很多的,有浮雕照片的,送给我们三个和其他合同工的请贴是普通的一张卡。

我就拿着给我的那张请贴给我老板看,告诉他,你看看,我们办公设备跟平级的不一样,连下属都不尊重我们,以后工作还怎么开展,到时候我可叫不动他们,只能劳您大驾亲自上了。

然后过了几天,我们的外网设备就到了。”

张英山叹为观止:“还有这种人,送结婚请贴还分三六九等?”

“是呀,我那两个同事,也很生气,但……她们还是出了份子钱,还问我要不要跟她们一起出。这是我欣赏不了的人情世故,被人抽一巴掌还腆着脸上赶着给笑脸。”

王雪娇叹了口气:“反正,谁知道呢,其他人连见都见不到她,也不知道她长什么样,想客客气气谈,只能先来硬的,把人弄来。后面就算把我们变成向她赔礼道歉的条件,也没办法呀~说不定我会变成给她端茶倒水的小丫环,你负责给她揉肩捶腿。然后我们就只能私通了。”

张英山:“私……通?”

“嗯,只能趁她睡觉才能找你玩了,像这样。”王雪娇忽然在张英山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张英山一把搂住偷袭完就想跑的王雪娇:“那我们可不能受这气。”

王雪娇语气坚定:“嗯,咱们还可以私奔,你酿酒,我卖酒,让老板觉得我们丢脸,把我们赎回去。”

说了半天的话,王雪娇对张英山说:“你先睡,我来看着她,过三个小时叫你。”

“你先睡吧,我看着。”

王雪娇嫌弃地摆摆手:“你就是个骗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得什么主意,我先睡了,你就一个人守一夜。”

被说破心事,张英山抿着嘴扭过头,起身在另一张床上躺下了。

王雪娇怕自己睡着,便站起身,在房间里无声的先打太极拳,再打八段锦,最后再蹲马步。

哎,没手机没电脑熬夜真无聊,哪怕现在面前是一撂暑假作业也好啊……柬埔寨小朋友有没有谁要写英语和中文作业的,送来吧,我可以代写作业……

王雪娇实在闲得无聊,便找了几张纸,坐在木思槿床头,开始画画。

达芬奇画鸡蛋,我画人头,假以时日,我也能成大师!

王雪娇仔细端详木思槿的脸,越看越觉得她跟苏嫣然长得很像。

主要是上半张脸,到鼻子为止。

额头、眉毛和眼睛,不管是睁眼还是闭眼,都是苏嫣然那个味儿。

鼻子不一样,苏嫣然的鼻梁比较扁,木思槿的鼻梁很挺,甚至挺得颇有伊朗妹子的气质。

中国妹子为了美,要花钱垫鼻子。

伊朗妹子为了美,要花钱削鼻子,德黑兰大街上经常能看到鼻子上贴了一小块胶布的年轻女人,

木思槿的鼻梁就有那种没做过手术的伊朗妹子的气质,可是看她整张脸,又不像中东混血……

也许,是传说中的隐性基因?比如祖上是波斯明教?她是黛绮丝那种身份,来到中土,为了圣教效力?

嘶……好像串起来了呢。

木,丽江纳西族大姓,是明朝朱元璋赐的姓。

朱元璋,小说里说他混过明教。

木氏土司跟明教圣女搞到一起去,生下了木思槿的祖先?

还是木氏大小姐跟明教教主搞到一起去,随了母姓?

然后现在木思槿在云滇隔壁和中亚两头跑,是为了……呃

——总不能是为了复辟吧……

她想要攻占丽江,独霸艳遇之城所有酒吧和旅馆的收入?

等等,现在丽江旅游还没发展起来,还有两年呢……难道她眼光独到,提前布局?

成为丽江暗之帝国的女皇?

王雪娇胡思乱想了半天,脑子里的剧情从武侠言情,进入高端商战,还是没理出个头绪。

“轰~轰轰轰~~~”

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仿佛春节放的大号烟花的声音。

好热闹的王雪娇蹦起来,向窗口跑去。

没有烟花,远处,维和工程队所在位置的天空,云层反射着冲天的火光,天上地下一片红。

空气在颤抖,仿佛天空在燃烧。

暴风雨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