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省都从电视、广播、报纸上看到了同心县的机关大地震消息。

刚过完年,正常情况下,人类可以一直懒散到二月下旬。

但是,由于这次的消息,让省里发现:“卧槽,还能这么玩?”

小小一个同心县,穷得全国有名,但是吃空饷的人占的工资和福利费用,每个月加在一起有上百万,气得陈书记大年初二一回省里,就下令要求全省彻底严查。

领导一句话,全省机关干部全部收假,回来规划行动方案。

幸好现在还不流行过年出去旅游,这里的人也没有什么住在远方的亲戚要探望,不然,要是领导说所有人员必须回岗,你跟领导说回不来,那就……“亲娘咧,影响仕途哇”。

王雪娇去市里买东西的时候,听到有人说起这事,怎么说呢……人生在世,要么靠硬实力,也就是钞票或身家背景,要么靠软实力运气,要么靠傻劲硬守着。

比如,赶飞机快要来不及了的处理方法很多:

可以砸钱坐出租、砸钱走VIP快速通道。

有身家背景也是好用的,在中国,经常申请航空线路的私家飞机拥有者完全不用担心赶不上飞机,在国外,像大韩航空的公主,就可以直接命令自家飞机停飞。

也可以凭运气赶上最后一秒、凭运气遇到心软的主任。

既舍不得花钱、又没有身家背景,还没有运气。什么都没有,还不愿意提前到机场,那就只能蹲在地上哭了呗。

听着听着,王雪娇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听说这次是因为有人掀了一口锅引起的?”

王雪娇竖起耳朵。

“我也听说了,好像是同心县的县长掀了一个寡妇炖着肉的锅。”

“我听说的是县长老婆说有个婆姨勾引她家掌柜的,去找那个婆姨算账,两人吵架的时候,掀锅了。”

“你们说的都不对,是掀的一个外国人的锅,那个外国人是去同心县投资的,丁县长的儿子要把自己的手放到锅里,外国人不让他炸,小孩把锅掀了。”

其他人不知道具体细节,负责处理此事的省级机关,以及首当其冲受到影响的市里,都知道这事是由余梦雪而起,陈书记还亲自掏钱赔了余梦雪十公斤油钱,之后便发生了大整顿。

照他们的说法:这个女子真是惹不得,不就掀了她的锅么,惹出那么大的事。

王雪娇在一边听得摇头晃脑:“那咋啦~”

别说是1993年的宁夏,2003年的北京上海都对外商无比客气。

在那一年,有一个女人抱着狗走进上海的一家“克莉丝汀饼屋”,店员说对不起,宠物不能进店,女人傲慢地说:“你家的面包,我家狗都不吃”,然后就走了。

当晚,这家店被人砸了个稀巴烂。

克莉丝汀是台资企业,第二天,店员告到台湾总部,台商告到台办,立马光速处理。

北京直接派人过来,杀到混混的头领家里,好死不死,还搜出了一堆枪。

于是,这些混混不管有没有参加砸店,有一个算一个,全进去了。

混混砸店,没砸店,但涉枪的混混们也进去。

县长亲戚掀锅,身上不干净的人一起进去,不是很合理吗~

王雪娇唯一庆幸的是西苏里不在这里,要是让那个男人知道,就因为她的锅被掀了,全县有几百个人被处分,全省陪着加班一个多月,疯狂写报告……还不知道他会给自己编排什么怪东西出来。

在全省进行大整顿的时候,市里的自来水厂也打出口号:“大干快干三十天,改善缺水地区民生”。

现在采购不需要招标,以前用的是什么材料,现在还是用的什么材料,又是省领导发话,说要改善民生问题,效率可以用光速来形容。

就这,王雪娇还是不怎么满意,现在是农闲时节,她看见不少男人都闲在家里,喝酒闲聊,赌博吹牛,却惦记着让自己的儿子女儿,主要是女儿,出去打工赚钱。

王雪娇走过几个院落,里面的人都这样,她跟身边的张英山嘀咕:“难怪老一辈这么喜欢说’你不结婚,等老了怎么办‘,生得这是孩子么,是投资了一个自动售货机啊。”

张英山笑道:“有一个笑话是有人问放羊娃,你放羊是为了什么,他说是为了娶媳妇,再问娶媳妇是为了什么,是为了生娃,继续问生娃是为了什么呢,就是为了让娃再放羊,不是有人跟咱们说放三年羊,给县长当都不换吗?”

“家财万贯,带毛的不算,放三年羊,家里没有积蓄,来一场偶蹄疫,就都没了。

能像意林和读者故事里的外国人那样完全没有积蓄的玩法,得是社会福利达到一个惊人的地步,像北欧几个国家,高福利是靠从上班的人身上刮的高税收撑起来的,他们人口也少,撑得住,像中国这么多人口,根本不可能。”

王雪娇在地上捡了一根弯曲的棍子玩,一头抓在手里,一头搭在地上,像推木犁那样“嗒嗒嗒”地推着玩。

其实村里的人对于自来水没有任何概念,水龙头一拧就有水,可是,一度水要好几毛钱嘞。

他们从小到大,喝的是雨水、雪水、从小河沟里接来的河水。

辛苦是辛苦,可是一毛钱都不用花。

卖十斤土豆才能得五毛钱,那还是毛利。

凌晨背着麻袋搭车去县城才卖掉的几十斤土豆,够开多久的水龙头?

就算跟他们说办加工厂、开种植基地什么的,他们也缺乏实感。

众所周知,人类要真的看到别人,特别是身边的人赚钱了以后,才会产生想要参加的冲动。

不管种植,还是股票,亦或是黄金,皆是如此。

然后先上车的先发财,后上车的都傻眼。

现在全县,不,全省,都没有一个成功案例,要他们有迫不及待想赚钱的冲动,那是不可能的。

他们不着急,有人着急。

最着急铺好自来水管的是毒贩子们,他们除了出引水入户的钱之外,还不得不再掏钱,让各个村里的闲汉们动一动。

反正农闲无所事事,一天三块钱的劳务费,还管饭,三块钱,够买烟酒的了。

在毒贩子们的努力之下,全县的人都动起来了。

来的不仅有男人,还有女人。

负责招工的人不想要女人,觉得女人力气小,在单位时间内,男人能干的比女人多多了。

他们是按天给钱,同样是给三块钱,管三顿饭,男人能挖十米,女人最多六米七米,亏大了。

这里的男人虽然懒,但是爷们儿要脸,四肢健全的男人如果把重体力活扔给自家的女人干,会被嘲笑是不是痿了、虚了,要家里的女人来干男人的活。

夫妻双全的家庭,都是男人来应征挖土,女人在家做家务。

会来报名的女人,家里是真的没办法了,男人不是被枪毙了,就是在坐牢,既没有人也没有钱,她们也不敢贩毒,只想凑合过下去。

女人们成群结队的去,跟招工的人商量,能不能给她们少点工钱,给男人三块,给她们两块,她们吃的也不如男人多。

招工的人嫌计算起来麻烦,还是不想要她们。

王雪娇看见女人们哀声叹气的从镇活动中心回来,又听见她们抱怨招工的不给机会,悲叹家里要掀不开锅了。

出于劳动保护的原因,有一些地方,比如矿井,是不要女工的,这成了不少男人以此展示男性为了世界的进步而付出的巨大牺牲,事实上很多快要活不下去的女人也会去矿井工作,正规矿山企业不招女工,她们只能去黑矿井,被拖欠工资、死在井下没有抚恤金,都是可见的结果。

王雪娇想想在地面上挖挖土而已,女工也没什么不能干的,好歹给她们一点机会。

倒不是她有多悲天悯人,是女人也会去贩毒的。

隔壁省刚毙了一个女毒贩,身上带着二十多公斤白粉,她倒不是马上就要饿死了,是犯起了花痴。

一个长得颇帅的毒贩子跟她相识于舞厅,表现得绅士又深情,这个女人立马沦陷,毒贩子也是从让她帮忙取货款开始的,她去取十万块的货款,可以得到一万块。

送了几次以后,就开始当“骡子”送货。

女人贩的毒,也是毒。

要是这么多女人饿急了跑去贩毒,将会是一个庞大的数字。

王雪娇做不到像《人民的名义》中的正面角色陆亦可那样,自己靠着显赫优越的家世,年纪轻轻坐到高位,听到高小琴被强奸,一年流产四次之后,高冷地说那也不是她犯罪的理由。

但如果这些女人真的已经犯了法,那她也得抓。

所以,在犯罪行为没有发生之前,她想尽量能多做一点预防工作。

反正来都来了,暂时抓不了周大,又没别的事干,给那些女人一口饭吃,对她来说,只是动动嘴的事。

王雪娇找到周大:“我看不少女人也挺积极的,要不给她们核算一下时间差,看能差多少,不行就给她们少付一点工钱呗。再说,男工你也得测测,省得他们磨洋工,一天就给你挖两下就歇了,你又不能把不干活的全杀了。”

周大对工程管理完全没有概念,他听王雪娇说得头头是道,便腆着脸请她代管:“你是专家,我们都是大老粗,什么都不懂。早日通自来水,早日建厂,我愿意给你……五千块钱!”

五千在这里不算少了,王雪娇勉为其难的收下周大的钱,替他管事,他的工厂不建好,也没法把周边的毒贩子们都勾引过来,零敲零打,多没意思。

王雪娇的梦想是在地上洒把米,用小棍支着竹筐,小棍上拴着绳,绳的另一头在她手里,毒贩子们同时出现,绳子一拉,小棍倒下,毒贩子都被扣在竹筐里,然后她往竹筐上面浇油、点火……不是,是送到局子里,让他们接受法律的制裁。

“招女工”的消息像长了腿一样,飞遍全镇,包括下面几个村子。

垂头丧气的女人们立马振作精神,跑到镇上要求报名。

从市里出来的管道,有挖掘机处理,人工主要是挖进入县城和村里的管道,这些地方的路过于破烂,挖掘机走不了。

男工平均一天能挖十米,女工们的进度,平均是七米,有力气小的,只有五米,有力气大的,一天也能挖十米。

能挖十米的女人对于自己也只能拿两块钱很不满意,说自己凭什么跟挖五米的人拿一个档次的工资。

负责招工的人也不想要只能挖五米的女工。

王雪娇不怕麻烦:“工钱分开计算就行了嘛。就算三顿饭吃的一样,也吃不了多少钱。”

反正花的也不是她的钱。

这段时间,王雪娇时常去关心女工的工作进度,并且有意无意把是自己给了她们工作机会的事情挂在嘴上。

“本来他们说男工就够了,我帮你们争取了一下,你们可千万不要偷懒啊,不然以后我什么都不敢说了。”

“饭能吃饱吧?本来他们说你们干得活不多,要给你们减饭量,我说那怎么行,好歹得让人吃饱。”

“你们从村里走过来不容易,我帮你们弄个卡车,每天早上和晚上沿着村子转一圈接你们上工和下工……你们谁会开卡车?能多拿一份司机的钱……都不会啊,那就学嘛……有什么不能学的,你们除了比男人少了球巴子,还少什么?你们还比他们胸大呢,论肉量,你们不比他们少什么!”

女人们知道,自己的工作是王雪娇给的。

足够男人吃的饭食是王雪娇给的,她们确实吃不完,还能剩一些菜带回去给孩子吃。

上班的“班车”是王雪娇给的,她们不用再摸黑起床,早早出发。

王雪娇还时常跟她们聊天,听她们说家里那些的艰难。

她们已经完全把王雪娇当成了赐予她们工作的恩人,也特别爱跟王雪娇说话。

王雪娇通过她们,掌握了贩毒最猛的韦州镇下辖11个行政村和下马关镇21个行政村的动向:

谁家男人过完年就出去了,已经做成了今年第一笔生意。

谁家男人死了,谁家男人坐牢了,

谁家男人是倒卖商品不贩毒的,

谁家有点什么手艺,

谁家的老不死是个混蛋,占便宜没个够。

……

王雪娇全部打听得清清楚楚,连正在外面贩毒的男人在哪个城市,通过男人跟自家婆姨说大概什么时候回家,来判断他是不是准备出货了。

帖木尔不羡慕王雪娇的记忆力,他也可以做到。

他羡慕的是王雪娇能同时从这么多人嘴里套出情报。

他去过一次现场,那些女人东一榔头西一棒,想到哪里就说到哪里,哪怕刻意引导,说不了两句,也会岔到别的地方去。

而且经常是十几二十个女人一起在说,叽叽喳喳,他光是听,就觉得脑子里嗡嗡响。

王雪娇却总是能照应到每一个人,谁说完想说的,王雪娇的脸就对着她,向她提出问题,让她顺着王雪娇想知道的方向再说点什么。

他以前收集情报的时候,也只是对着几个特定的对象说话,或是静静地站在一边,观察一大群人。

从来没有体会过这么多人同时跟他毫无秩序、毫无章法的说话,还要从这么多话里面提取信息。

王雪娇每天跟女工们打听消息,没有任何人觉得有问题,毒贩子们无所谓,也不过来听,女人们聊家长里短的闲话,大老爷们儿去听干什么?

每天从王雪娇这里都会发出各种各样的情报,那些毒贩子们的销售网络遍布所有发达城市,连不发达的城市,也有他们的身影。

毕竟再穷的地方,都有有钱人,能赚一个是一个。

他们的“客户”里,除了被朋友骗的、自己好奇的,还有人类迷惑行为,类似一个人看到另一个人说戒不掉毒瘾,他说那个人没意志力,于是,他自己吸上了,想展示一下自己的意志力,结果……人类的意志力根本斗不过直接作用于大脑的化学物质。

总之,就算是一个很小很小的穷地方,各种原因染上毒瘾的人口都能让毒贩子吃香的,喝辣的。

虽然王雪娇每天都能打听到几个毒贩子的最新动向,并且发给冯老,但是她依旧感到十分惭愧。

王雪娇:“每天都是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真是对不起。”

冯老:“这不是小事了,前几天根据你给的消息,抓到的毒品数量已经有二十公斤了。”

王雪娇:“才二十公斤……全是小散户。”

不管是金三角还是金新月,被王雪娇毒死、烧死的罂粟田都是按“山头”计数的。

被她销的海洛因都是几百公斤。

区区二十公斤,她一只手都能拎得起来。

王雪娇撅着嘴:“我们绿藤市局抄过的毒窝,最多的都不止二十公斤了。这种档次的案子,我跟曾局干就行了嘛。”

冯老笑呵呵:“你的意思是说,你们曾局档次不够高吗?”

王雪娇:“!!!咳,没有说曾局档次不高的意思、没有嫌弃市局只配查小案的意思、没有说二十公斤的毒品不能害人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这种城市里的缉毒工作吧,市局里的警察也能做,我身为特别行动组的人,如果还以市局的警察来要求自己,岂不是对不起我们夏厅长的关怀、对不起叶组长的提拔、对不起您对我期望!”

莫名的,冯老心里“咯噔”一下:“呵呵呵……小同志,积极进取是好的,不过,饭要一口一口的吃,工作要一步一步的做,不要着急,不要一下子就搞个大新闻嘛。”

王雪娇斩钉截铁:“人生苦短,搞新闻要趁早。”

冯老开始揉眉头:“你的情报已经给各市的同志们提供很大的帮助了,对了,为什么你给我的情报里,没有绿藤市?你是不是直接给他们了?你的身份特殊,不要联系他们,要走正规的汇报路线。”

“真的没有呀。”王雪娇很无辜,“可能因为绿藤市的GDP在全省都排不到前三,所以,毒贩子都看不上吧?嫌我们穷。”

这确实是冯老很在意的事情,绿藤市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涉毒案件了。

本来冯老是不会注意绿藤市这么一个普通城市的,但王雪娇是从绿藤来的,每当冯老被王雪娇的神奇操作刺激到,他就会想知道五十多岁的曾云祥是怎么撑过来的。

他想取取经。

这一取经,就让他发现了问题。

以曾云祥在系统里的名声,要是绿藤真的是无毒市,那他肯定会在各种报告里面重复重复再重复地提他们绿藤市局为了做到这一点,付出了多少辛苦,给了多少努力。

起码能提交十个二等功的申报材料。

可是到现在,无声无息。

这不像曾云祥的作风。

到底是真的没有涉毒案件,还是有人开了保护伞,保护毒贩子?

但是,就算是保护伞最多的地方,也得过一段时间交点小毒贩上来意思意思,免得太扎眼。

不请功,也不交小毒贩凑数……在系统内没有人在意,但是主业是收集情报的冯老很关心。

要是绿藤市局也地震了,肯定要追溯以往,只怕会影响到王雪娇,她现在的身份需要保证绝对纯洁,要是她身上沾上一点问题,现在的工作就不能做了。

冯老决定好好查一查。

很快,在绿藤市的情报员就发回了消息。

真相就是那么朴实无华,且枯燥:

道上的人都知道余梦雪是金三角头号大毒枭。

而绿藤市,则是余小姐养男宠的别苑所在地,也就是余小姐的地盘。

她最宠的小白脸,温柔大度,所以她一直带在身边,时不时把玩。

她曾经喜欢过的小黑脸,太喜欢吃醋了,总是会跟小白脸打起来,还要找余小姐给他评理,拉着余小姐哭,让余小姐很头疼,所以现在被余小姐放在绿藤养着。

至于曾局,道上的人都知道他是帮着余梦雪养男宠的,余梦雪经常几十万几十万的给他,让他帮着照应小情人。

小毒贩子在头号大毒枭的地盘上贩卖从别的地方搞来的毒品,这叫犯上僭越。

大毒枭敢来卖毒品,就是赤·裸·裸的挑衅,两个帮派要是不火并出个结果来,那这事不算完。

而余小姐跟绿藤市局亲如一家人,余小姐会把得罪她的毒贩子送给警察当礼物。

不管是犯上,还是挑衅,余小姐都有公家人撑腰。

绿藤市的警力确实不足,可是,余小姐的人,以及有心干出一点什么大新闻,好让余小姐多看自己一眼,并收自己进门的小混混铺天盖地,几乎可以说是无处不在。

有些小混混曾经想走侍寝路线,无奈论秀气不如小白脸,论肌肉块不如小黑脸,论痞帅邪魅不如刚子哥……余小姐只是花心,不是瞎……他们只得歇了心,从为余小姐办事上找机会。

绿藤市就这么大,想更进一步的小混混那么多……就连在高中校门口想勾引无知中学生来一口,都会被特别想立功的小混混逮住臭揍一顿。

反正能挣钱的地方这么多,完全没有必要非得招惹余梦雪。

于是,毒贩子们都绕道不去了。

冯老现在觉得曾局长也挺不容易的,一个市局的局长,被人传成收黑钱,帮毒枭养小情人的大内总管。

根据冯老的情报,曾云祥很平静地主动找省厅领导汇报了这件事,然后继续做他的工作。

冯老不得不感叹一声,五十岁的小年轻就是不一样,心理素质真好,难怪能培养出王雪娇这样的人来,不像他,时常为她出格的行为而头痛。

·

·

挖掘机的进度推到同心县门口来的时候,镇上乃至周围几个村子的管道也都挖好了,铺管道的时候可以一并放下去,有效的节约时间。

他们真做到了大干快干三十天,韦州镇还特别装的搞了一个自来水通水仪式。

水龙头一拧开,先发出了一阵“咕噜咕噜”的声音,紧接着,白花花的自来水喷涌而出,落到龙头下面的桶里,盛在桶里的水亮晶晶、透明清澈。

“像雨水!”

“像雪化的水!”

“没有土味!”

眼睛一眨,大桶就被装满了。

“这么快……”人们瞪大眼睛,以前去小河沟接满这么一桶水,要来回跑好几趟,接出来的半桶是水半桶是土。

不过这自来水的价格是按居民生活用水核收的,比农业用水贵很多,就算按农业用水也用不起,得等黄河水被引过来才行。

王雪娇:“有了水,先把日子过起来,以你们现在的用水量,土豆也能长出来,要是能种出优质土豆,再图后面的事。”

有一个出去见过世面的镇民说:“凭什么别的地方都在扶贫,就我们这里还得自己动手?”

“就是就是。我二舅就是吊庄移民到贺兰山那边的,刚去的时候,苦哦!就一片空地,什么都没有。我看别的地方扶贫,都给东西的。”

王雪娇看到这人是个毒贩,便懒得给他好声好气的说话:“给钱你不喜欢,非得给东西。你二舅在贺兰山盖房子的钱是他自己出的吗?”

“昂!”

“你看清楚,我是谁,你知道县里几百个干部是因为谁没了的吗?你敢说,你二舅是自己出的盖房钱?会有很严重的后果。”王雪娇抬着下巴,高傲地看着他。

这个毒贩还真不知道,他前阵子都在下面的村里,只知道县里出大事了,不知道这大事是谁干的。

周二忙对毒贩说:“憋胡说八道,吊庄移民买砖买水泥的钱是市里给的。”

引水仪式就算结束了,装了水龙头的人家纷纷冲回自己家,也学着镇长的样子,哗啦,拧开水龙头。

有人家里的水管“咕噜咕噜”几声后,就冒出了水。

有人家里的水管安静如鸡,什么动静都没有,家里人着急忙慌地冲出来,拉着镇长的手:“怎么会这样,我们家怎么没水?”

镇长也不懂,急急忙忙就要叫自来水厂的人过来检修,自来水厂的人说明天才能来。

没自来水的人家急死了,生怕自己遭遇了杀猪盘,被骗了。

还有有年纪大的人在抱怨家里的小辈:“是不是一个镇子只能装几户,你们没有给人家送礼,就没给我们家通水?”

没水的人家不多,只有二十几户,不过一家四五口人,近百人围着挑头办这事的周大,那场面还是有点吓人的。

周大有什么办法,他只用过自来水,又没修过自来水,他也很绝望。

只能反反复复地说:“哎,急什么嘛,明天来修的人不就来了吗!!”

王雪娇也不懂自来水,但她觉得不应该没水。

既然有人家里有水,就说明从外面进镇子的水管没坏。

镇里的地面都是黄土地,没有做路面硬化,如果是哪里的水管漏水导致水压不够,以这里的土质,那块地现在应该已经湿得往外嗞水了。

“我来看看。”王雪娇随机进了一户没水的人家,打开水龙头,果然没水。

她身后跟着好几个家里同样没水的人,一看没水,他们就开始抱怨:“额就说没水嘛!”

“怎么别人家都有水,偏我们几家没有。”

“是不是嫌我们几家给的钱少?”

“额给得也不少哇!我给了三万啊!”

王雪娇从入户的水管开始检查……她也不知道检查什么,除了会拧开水龙之外,她还会拧开总闸。

握着红色的圆盘,向右转了几扣。

水管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接着,水龙头喷出干净的自来水。

刚才还在抱怨天抱怨地的人家,顿时喜笑颜开:“哎呀,有水嘞,有水嘞!!!”

王雪娇洗洗手,从屋子里出来,对围在门口等一个说法的人们说:“你们也回去试试,那个东西叫总闸,得把它先打开,还有,你们自己看着水表啊,小心用得太过,自来水公司来收钱,你们交不上水费。”

自来水公司的人对这里完全就是做工程的态度,装完就跑了,既没有告诉他们有总闸这种东西,也没人告诉他们水表怎么看,只告诉了镇长,每个月会来收一次水费。

科普工作完全由王雪娇负责。

要是王雪娇不提醒,只怕会有人真的拿自来水去浇农作物,那一个月以后,这人就得去上吊,要么去贩毒赚钱还自来水费。

王雪娇估计着要不了多长时间,这里的人民就会发现把自来水龙头拧到最小,让水慢慢的一滴一滴落下来,家里的分水表会不走字。

现在大城市里的人都有这么做的,何况如此贫穷的这里。

不过,自来水公司的总表是很灵敏的,分表相加的数字与总表相差太多,差额会摊派到这里所有用水户的头上。

反正自来水公司是不会吃亏的。

包围着周大的人离开了,周大夸赞道:“还是余小姐仔细啊,我都不知道那个红盘盘是什么东西。”

王雪娇以老前辈的口吻对周大谆谆教诲:“干我们这行,做事不仔细,会掉脑袋的。”

“唉,难怪余小姐能做这么大!思想格局就是跟我们不一样。”周二也跟着拍马屁。

之前一直没行动,是因为自来水还没有来,现在水来了,周大请王雪娇去他的制药厂看看,还有什么要添置的。

王雪娇、张英山和帖木尔上车,周大开车,周二坐在副驾驶上,向王雪娇他们介绍制药厂的情况。

这里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地。

制药厂修得很大,很气派,有生产车间、有成品仓库,甚至还有职工宿舍。

王雪娇好奇:“你这想得真周到啊,还有宿舍。”

周大嘿嘿一笑:“那是省里说建厂给补贴,但是一定得达到一定的规模,对占地面积、干活的数量,房屋面积都有要求,我这不就得往大了盖嘛……”

周家唯一的高材生周二,也就只读完了初中,家里世世代代务农为生,哪里会做药啊。

厂盖了,镇干部拍照、写新闻稿发到省里。

补贴拿了,药做不出来,这事就这么结束,完全没人追究。

王雪娇心说:骗补帖真容易啊~只要搞定镇干部就行了。

现在周大如此积极的重启药厂,却是为了制毒,真是讽刺。

制毒工厂里面需要的东西,王雪娇倒背如流,她甚至还根据工厂的动线对周大提出更多的生产线规划要求,以提高生产效率。

王雪娇说的是《精益生产》里的理论,其实原理就是那么个原理,就是一般人想不到可以那么做,张英山在旁边用高大上的词汇进行解释,周大和周二听起来只有一个想法:我虽然不明白,但是我大受震撼。

王雪娇对全厂检查完毕:“设备应该没什么问题了,你们抓紧剥麻·黄·草制成麻·黄·碱,我就可以安排我的厨师过来了。”

麻·黄·草,现在还是真的一捆一捆的草,需要做前期处理,才会变成碱。

王雪娇教他的方法特别简单,看起来有手就能做。

问题来了,做出来的那玩意儿,纯度实在太差,根本没办法进行下一步的处理。

周大发愁,他哀求王雪娇再帮帮他,找人来指导指导。

“指导?”王雪娇失笑:“我怎么记得当初有人跟我说’不就是泡一泡,搅一搅吗?‘怎么,泡不出来了?”

当时王雪娇拿着配方与他做交易的时候,交易内容仅仅是配方本身,不包括任何的名师辅导班项目。

做为一个与各种合同打交道多年,代表公司坑过别人,也被人坑过的人,王雪娇当然提供了这个机会,免得将来周大说她没有提前告知。

王雪娇说卖配方是收五成利润做为授权费用,如果需要请人来指导,要收两千万,或者再给一成利。

照王雪娇的说法,那位厨子是她在金三角的金牌顾问,就连哥伦比亚的大毒枭巴勃罗都想请他合作。

王雪娇对厨子全家有恩,是王雪娇将厨子从克格勃的追杀里救出来的,所以,巴勃罗愿意拿出一年贩毒的利润,至少几十亿美元做为学费,厨子都没有答应,死心塌地跟在王雪娇身旁。

跟着她从金三角到金新月。

王雪娇还强调:“维伊会和突解放都从我这里拿货,他们从别处拿的货,一公司最多卖到二十万人民币,我这货,一公斤卖六十万美元都是卖给老客户的熟人价。你自己想好了。”

其实,以贩毒的巨大利润来说,两千万问题不大,北上广深,再加东部几大城市全部卖一遍,最多一个月就能挣到,要是像王雪娇说的,质量好到可以卖到欧洲美国去,只怕一个星期就可以了。

与之相比,一成利反倒比两千万还高,两千万好歹是买断了。

只不过,两千万现金不是小数字,就算是周大,一时也掏不出来,也舍不得给一成利。

王雪娇给的配方虽然有些地方被遮挡了,但还是能看出来,操作方法非常简单,感觉就像是在做饭嘛,难怪余小姐把制毒的技师叫厨子,真的很像厨子。

既然这么简单,那又何必花冤枉钱,随便整一整,弄一弄,不就有了?

于是,他表示想要挑战自己,多尝试尝试,总能成功。

……不就是在锅里搅一搅么,还能怎么失败嘛,他打小就看他妈在厨房里做洋芋搅团,难道还能比洋芋搅团难?

结果现在白白浪费了这么长时间。

周大终于认清了自己有几斤几两,不敢再托大,再次哀求王雪娇帮忙,把那位金牌厨子请过来。

结果王雪娇告诉他,现在不是两千万的事了,之前两千万,是带着配方搭着的“顺手带一件”价格,现在有效期过了,金牌厨子后面的档期全部排满,现在人家在金新月呢,想从那里出来,只能租用当地毒枭的私人飞机,再从巴基斯坦到中国。

租飞机要一千万。

买通巴基斯坦军方,求别把导弹竖起来打我,不仅要钱,还要买通各路的人情。

……

“算下来,起码得五千万吧。”王雪娇随口报出一个数。

周大倒吸一口凉气:“五千万!!!我得卖一吨才能赚回来哦。”

“区区一吨,货好还怕卖不出去?不怕告诉你,我往欧洲卖的货,最高卖到过一百万一公斤,美元哦~当然,给你的这张配方,不是尖货,以你们的水平,也做不出来尖货,给你们太好的配方,做不出来也是浪费。”

王雪娇微笑抬着头:“所以,你们要请吗?”

周大很痛苦,周大很纠结。

五千万啊!!

虽说尖货能卖到一百万美元,但是,他又没有卖到欧洲的路子,还不是只能在国内打转,撑死了卖到四十万人民币一公斤。

他决定再试一试。

反正,他有的是麻黄草,想要试多少次炼制麻黄碱都可以。

他请人来剥草,他自己也没闲着,把他无所事事的三弟四弟也拉来了。

现在在剥麻黄草的都是村里的男人,周大心想,四弟肯定不是真的对男人有兴趣,周围全都是男人,他除了老老实实的干活之外,还能干什么?

剥个草而已,能犯多大的事?

然后……

中午,所有人都回家吃饭了,一场大火冲天而起,趁着风势,将厂区里堆着的几百公斤麻黄草烧了个干干净净。

周大震怒,仔仔细细搜查整个火灾现场,就他那端正的态度,绿藤市局的痕检同志都得夸一句细心。

最终,他找到了半枚烟头。

周大问了好几个一起剥草的工人,所有人都说,余小姐旁边的男人强调了很多次不准在厂区里面吸烟,违者罚款,他们都不敢吸,只有周四吸。

还有很多人听到周四说剥草剥得烦死了,要是一把火烧了就好了。

周大回家第一件事,就是问周四有没有在厂区里抽烟,有没有说一把火烧了就好了,周四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他嘻皮笑脸的对周大说抽了,不过踩灭了才扔的,至于那句玩笑话,就是随口说说,不是真的想烧。

周大闻言大怒,举起家里的板凳对着周四的脑袋砸下去。

赶去周家看热闹的王雪娇站在一边:“他大哥,你也别太生气了,不就是全烧了嘛,他又没有在电视上面把两岸说成两国,哪里就要下这么重的手。再说了,就算说错又怎么样,重新来一遍正确的也就轻轻放下啦。”

“反正你们这边的草多,又不要钱,再去别处弄点不就好了。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他他他……”周大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他指着周四,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

麻黄草的收割季是十月、十一月,现在都二月底了,去年割下来的,要么被他收到了自己手上,要么人家就已经卖到药厂去了,怎么可能放在家里囤着玩。

想要弄到足够的麻黄草,就得满世界收购,拿真金白银收购。

周大整个人都不好了,本来他想着亲自制毒,是因为这里的麻黄草管够,可以省一大笔成本费。

结果现在弄成骑虎难下了。

镇上的毒贩子们按照他们自己的行程,应该都已经做过两三笔生意了,都是他,把他们给硬留下来的。

等了这么久,结果不仅技术上还没有突破,而且,把原料都给烧了。

收草不仅要钱,还要时间。

等收完草都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了。

想着那两百多个毒贩子都眼巴巴地看着他,如果自己告诉他们,起码再等一两个月……他们一定会失望的。

他是镇上的领头羊,他是毒贩子们的精神领袖,他是同心县的一面旗帜,他不能倒下。

周大绝望地闭了闭眼睛:“余小姐,我想直接用麻黄碱试试。”

“哦,可以的呀~不过,成本会很高哦,买感冒药的钱,都赶上冰的出厂价了。”

周大叹了口气:“那也没有办法,不能让这么多人对我失望,说到就要做到!”

“哦,讲究人!!!”王雪娇伸出拇指。

最喜欢跟讲究人打交道了,守序邪恶比混乱中立有前途。

周大调整计划,派周三出去收药,至于周四……被勒令不得出门半步,否则把他的两条腿,带中间的一条腿全部打折了。

确定周大的计划以后,王雪娇便离开了,她去了一个村子,那个村子里只有寡妇和半大的小子。

他们对毒品深恶痛绝,但为了生计,还是要仰赖周家的鼻息,有一个三十不到的寡妇,带着十三岁的儿子过日子,她生得颇有几分姿色,这样糟糕的环境,都掩不住她的骨相美,于是……周四曾经夜入过她家,还开玩笑说要让小男孩做他的儿子。

王雪娇跟女工们闲聊的时候知道寡妇生了病,她便以送药的名义来了一趟,与寡妇闲聊的时候,让她亲口说出曾被周四欺负的话,王雪娇也做痛恨状,说周四也曾欺负到她头上。

人类最牢固的友情,不在于“原来你也是他朋友啊”,而是“原来你也把他拉黑了啊!”

聊了两小时,王雪娇跟年轻寡妇简直像异父异母的亲姐妹。

旁边那个男孩子更是热血沸腾,立志要替妈妈,还有妈妈的恩人报仇。

王雪娇特意通知他,药厂招人剥草的事情,别的什么都没说。

张英山在做工厂管理宣讲的时候,反复强调烟头不要乱扔,不然会失火。

在周四听来,这话跟他没关系,规矩是约束别人的,关他屁事,他每次都把烟头踩灭,怎么可能失火。

在男孩听来,便心生一计,一大早周四就去抽烟了,烟蒂踩灭后,又踢了一脚,免得让那个大胡子看见,去找他大哥等着,然后,他就走了,也没在意扔到了什么地方,男孩仗着身形小,无人在意,跑到草堆那里去,把已经被周四踩灭的烟又点了起来。

草料堆阴燃,一直到中午才起了大火。

这就是真相。

王雪娇对这次计划的实施结果不是特别满意。

正常情况下,火烧草料场的下一章就是“雪夜上梁山”了。

结果周四才只是被禁足,无聊。

好在王雪娇的整体计划还在稳定推进之中,只是处罚力度让她不够满意而已。

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满仓中石油。

下一步,王雪娇就要让周大感受一下她当年在大A股里受到的痛苦,等周大把身上的钱都花光了,除非他从此洗手不干……否则,他就不得不使用杠杆,搞更多的钱。

用杠杆爆仓之后……

王雪娇站在房间里,叉着腰,嘴角上扬,心里循环着:灭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