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80
夏知遥正举着两片小小的色卡, 与设计师陷入一场甜蜜的烦恼。
不远处,周越的身影被一道斜射的光束勾勒出清晰的轮廓,他微微低着头, 手机屏幕的冷光映亮了他专注的侧脸, 正与工头核对着清单上的数字。
尽管他没看她,夏知遥却能感觉到, 自己的每一寸情绪,似乎都在他的感知范围之内。
“客厅的墙, 我想换成珍珠白,”她合上手中的设计图纸,目光却在那片温柔的蔷薇色上流连忘返, 下意识地朝周越的方向偏了偏头,语气里是自己都没察觉的依赖,“但是……蔷薇色也很好看。怎么办?”
仿佛等待已久, 那边的男人立刻就有了动静,周越收起手机,迈开长腿朝她走来, 他的目光没有先看色卡,而是在她苦恼的眉眼间停留了一瞬,才垂眸落在她手上。
“珍珠白刷客厅, 蔷薇色留给卧室。”
夏知遥歪着头看他:“哦?这里面有什么讲究吗, 周大设计师?”
周越的视线从色卡上缓缓抬起, 他淡淡开口:“客厅是门面, 要敞亮、干净。”
话音微顿, 他凝视着她的眼神倏然变了味道,他的嗓音不自觉地压低了些,带上了一丝蛊惑的微哑:“卧室嘛……总归要旖旎一点。”
轻轻拂过她的耳廓, 瞬间点燃了一片滚烫,夏知遥感觉自己的呼吸都漏了一拍,她强行压下窜上脸颊的热意,扭过头,用一道伪装出来的、不以为意的轻哼掩饰着自己的心慌意乱:“说得……好像是你要睡一样。”
“呵。”周越向前又欺近了半步,他慢条斯理地反问,每一个字都像在她的心尖上撩拨:“不给我睡,给谁睡?”
他温热的气息几乎要喷在她的颈侧,嗓音压得更低,尾音却恶劣地轻轻勾起,“嗯?你还想……让谁睡?”这连环的追问,霸道又无赖。
夏知遥踮起脚尖凑到他耳边,带着点挑逗的意味:“就、给、你、睡!”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清晰地看到周越的眼神骤然转暗,随即,他唇角缓缓勾起一抹得逞的笑意,深邃而纵容。
他没再追问,只是抬手,用指腹若有似无地蹭过她发烫的耳垂,然后才慢悠悠地转身走向工头,还带着一抹没有来得及收住的、属于胜利者的笑意。
到了选家具的环节,夏知遥临时被公司叫走电话会议,只能坐在角落里戴着耳机讲话。
周越就一个人蹲在样品旁,跟售货小姐认真讨论材质,甚至连床垫软硬都亲自试了一遍,等她挂掉电话过来,就看见周越正压着床垫。
售货小姐见她走来,笑盈盈地开口:“其实两位可以一起躺上去试试哦,一般情况下,男性和女性的体重不一样,长时间睡的话,床垫会受力不均,一个人试可能感觉不出来。一起躺上去更接近真实体验。”
夏知遥一愣,耳尖微微发热,还没来得及拒绝,售货小姐又笑着补了一句:“看样子你们是新婚夫妇吧?买新房子正好添置家具,这张床垫就很适合小两口。”
夏知遥心口一紧,刚要开口解释,周越却神色不改,点了点头,嗓音低沉:“嗯,是啊。她这好不容易才答应跟我住一起,我们俩睡眠都不太好,就想挑个舒服点的。”
夏知遥愣住,脸上烧得更厉害,下意识想否认,可周越已经偏过头来,眼神里带着似笑非笑的挑衅,像是在等她接招。
“要不……就试试吧。”售货小姐笑意温和,完全没察觉两人之间的暗流。
夏知遥哑口无言。明明他们早就在一起,甚至比这更亲密的事都做过无数次,可在这种光天化日、旁边还有人看着的情况下,她还是莫名生出一种被“公开关系”的慌乱。
她抿了抿唇,最终还是别扭地在另一边躺下去。床垫微微陷下去的一瞬,她立刻感觉到身侧周越的重量,陌生又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让她心口一紧。
她忽然觉得好笑,同一张床他们不知共享过多少次,可在这里,她竟然紧张得像个初次谈恋爱的姑娘,心跳乱得没理由。
周越倒是自在,仰躺着,偏过头看她:“感觉怎么样?”
夏知遥顿时觉得更窘,几乎立刻坐起来,推着周越:“行了,决定就这张吧,下单!”
周越慢条斯理地起身,低笑了一声,没再多说,唇角却还残留着一抹掩不住的笑意。
回到家时,天已经擦黑。大包小包堆在客厅,夏知遥换了鞋,长长舒了口气:“先不管这些了,饿死了。”
周越把袋子放下,解开袖口,走到厨房门口看了看:“我来做牛排吧。”
夏知遥瞥了他一眼,笑了笑:“行,那我熬个汤,再拌个沙拉。”
不一会儿,厨房里热气与香味交织,夏知遥熟虾剥壳,切成小块,拌进牛油果泥里,又加上西红柿丁和少许柠檬汁,颜色鲜亮,看上去就让人食欲大开。
夏知遥尝了尝奶油蘑菇汤的味道,顺手把碗递到周越面前:“味道如何?”
周越一手翻着牛排,一手接过来,低头抿了一口,点点头:“刚好。”说着,他侧过眼去看她,唇角微微一勾:“你做的,就是好吃。”
铁锅里油花噼啪作响,他又随口解释:“牛排不能老翻,要等一面锁住汁水,再轻轻翻到另一边。火候太大容易老,太小又没香气。”
夏知遥在旁边切菜,刀口和砧板碰撞的声音清脆。听着他一本正经的语气,她忍不住笑出声:“你什么时候成了牛排专家?”
周越没抬头,语气淡淡:“煎牛排能有什么技术含量?算好时间,控制火候,最后自然能做出不错的味道。”
说完,他用夹子轻轻按了按牛排,确认受热均匀,又慢悠悠补充:“盐要最后撒,锁住肉汁,口感才嫩。”
夏知遥随口接话:“你知道吗,你煎牛排的时候,都像在做数据分析。”话是调侃,心口却微微一动。
他讲得一本正经,像是在对待什么大事,可在她听来,那份认真里带着一种细碎的温柔,像是他早已习惯把照顾她当成理所当然。
锅里肉香越来越浓,蒸汽里带着油脂的气息。夏知遥忍不住吸了吸鼻子,低声感叹:“闻起来还真挺像那么回事。”
周越这才抬眼,目光落在她脸上,唇角轻轻一勾:“一会儿你尝了再说。”
等饭菜都端上桌,两份牛排切开,肉汁渗出,香气扑鼻,夏知遥尝了一口,不得不挑眉点头:“确实好吃。”
周越看着她,唇角勾起一抹笑意:“只要你觉得好,就算只会这一道也值了。”
夏知遥忽然“啊”了一声,猛地站了起来。
周越愣了一下:“怎么了?”
夏知遥皱着眉头,一脸嫌弃:“没有红酒怎么行?吃牛排不配红酒,那还叫什么仪式感。”
周越低笑了一声,解开围裙:“行,我去拿。”说完,他转身去了酒柜,很快抱出一瓶珍藏的红酒,顺手把开瓶器也拿来。
酒液缓缓倒入高脚杯,深红色在灯光下闪着微光,两人对坐,牛排和沙拉摆在桌上,牛油果的清爽衬着肉香的浓郁,红酒杯轻轻一碰,发出清脆的声响。
“这才像样。”夏知遥抿了一口她满意地点了点头。
周越一手切牛排,一手举杯,动作优雅得不像在家里,倒像在什么高级餐厅。
他淡声道:“你要是以后都这么讲究,我得先囤几箱酒放着。”
夏知遥翻了个白眼,嘴角却忍不住上扬:“那我可要喝好酒。”
周越缓缓放下手中的酒杯,在这静谧的夜色中格外清晰,他凝视着杯中残留的酒液。
“二十年前,咱俩估计谁也想不到,生活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他的声音低沉而缓慢,每个字都像是从心底最深处挖掘出来的,带着岁月沉淀后特有的沙哑质感。
夏知遥恍惚间想起儿时的夏夜,她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灯光下投出细碎的阴影,半晌,她才扬起唇角,那笑容里交织着苦涩与甘甜,如同口中这杯红酒的余味,“是啊,谁能想到呢?”
灯光穿过酒液,恰似两人眼底此刻的光影变幻,那笑意里有释然的轻松,也有积压多年、说不清道不明的沉重,像是沉在湖底的往事,被这突如其来的话题搅动,重新浮上心头。
夏知遥更深地垂下头:“二十年前,我只想着要走得远一点,越远越好。总觉得只有离开那个家,才能找到真正的自由。”
周越看着她的眼神从最初的温和渐渐变得深邃,固执而专注。
“可是二十年前的我,每天都像个小尾巴似的跟在你身后。”他的声音里带着回忆的温柔,每一个字都饱含着珍藏多年的情感,“你带我踢球,带我练字,陪我在咱们那个院子里疯跑,那时候我就隐隐约约地知道,你对我来说绝不仅仅是那个住在隔壁的漂亮姐姐。”
他停顿片刻,语气却认真得让人心口瞬间收紧:“你是我这辈子最想追上的那个人,是我一直想要和她并肩走下去,一起看遍世间风景的人。”
这句话如同一颗石子投进夏知遥平静的心湖,激起层层涟漪。
明明他们早已在一起这么久,明明这样的话他也说过无数遍,可当他用这种正经、一字一句的方式重新说出来时,她的心还是像被一只温热的手紧紧攫住,泛起说不清是酸涩还是甜蜜的复杂情绪,那种感觉从心脏一直蔓延到指尖,让她几乎要握不稳手中的酒杯。
她慢慢抬起眼,透过朦胧的水雾望向他:“你这个人啊,总爱说这种话。”
周越轻轻伸出手,修长的指尖覆盖在她纤细的手背上:“因为我怕你忘记,忘记对我来说,从十二岁那年夏天开始,你就是我心里那个独一无二的人,二十年如一日,从未改变。”
夏知遥在那一瞬间完全怔住了,眼底有什么东西在闪烁,像是星光,像是泪光,更像是被这份炽热情感点燃的光芒。
她努力眨了眨眼,想要压下那股涌上来的热潮,终究没能忍住,轻轻笑了一声,那笑声里有感动,有无奈,更有一种被深爱着的幸福:“你个大傻子,二十年都没忘的东西,我怎么可能现在就忘了呢?”
饭吃到最后,桌上的红酒瓶已经空了。夏知遥放下刀叉,起身收拾碗盘:“我来洗吧。”
周越没坐住,跟着进了厨房,把袖子一卷:“一起。”
水声哗啦啦地响起,碗盘在水里叮叮当当,夏知遥洗一个递过去,他在旁边冲干净,默契得像是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分工。
他们并肩站着,肩膀时不时会轻轻碰到,哪怕只是短暂的一下,也足够让人心跳失了拍子。
夏知遥把最后一个碗递过去,正要开口说“好了”,手腕却被周越扣住。
她一愣,抬头对上他的眼睛,那里面掺着酒意,却并不迷离,反而格外炽热,深得几乎要把她吞没,下一秒,他低头,唇压下来,带着淡淡的红酒味。
夏知遥呼吸一滞,她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明明他们已经在一起了,可在这种不经意的时刻,她仍旧会心慌,仍旧会觉得像初次被吻那样陌生又悸动。
片刻的僵持后,她还是回应了这个吻,湿漉漉的手抬起,轻轻贴上他的脸,水滴顺着她的掌心滑落,带着凉意,却在触到他皮肤的瞬间被他的热度吞没。
周越愣了一瞬,随后呼吸更深,像是终于等到了她的回应,吻意加深,唇齿间残留着红酒的气息,交织成一种古怪却真实的亲密。
夏知遥心跳得厉害,仰起脸,眼神里还带着一丝慌意,嗓音微微发颤:“……在厨房里干什么,周越。”
周越额头抵着她,呼吸炽热,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我们没在厨房里做过吧?”他声音压得很低,尾音却挑得暧昧,酒意混着他身上独有的气息,将这小小的空间挤得发烫。
夏知遥怔了怔,他已经俯身再次吻上来,比刚才更急切,带着酒意后的直白与笃定,背后水声哗啦啦地流着,她被他逼在水槽与怀抱之间,退无可退。
夏知遥被他吻得呼吸散乱,终于忍不住抬手抵住他的胸口,声音急急:“……厨房不合适。”
周越没停,额头轻轻抵着她,气息滚烫:“哪儿合适?嗯?”
她瞪了他一眼,耳尖却红透,嗓音发颤:“周越,你别闹……”
可他反而笑了一声,手臂一收,将她轻轻抱起,放到台面上。瓷砖冰凉,她却被他的温度烫得浑身发麻。
夏知遥咬着唇,心口乱成一团,指尖下意识揪住了他衬衫的布料。她明明想要拒绝,可下一秒,还是闭上眼,迎上了他炽热的吻。
水声依旧流着,滴落的节奏混在心跳里,像是在为他们的失控伴奏。
夏知遥躺在床上,还带着一丝困意,伸手去关台灯。周越侧身看了她一眼,忽然开口,嗓音压得很低:“知遥。”
她“嗯”了一声,迷迷糊糊转过头。
周越盯着天花板,沉默了几秒,才缓缓说:“我可能,下个月初,就得彻底回总公司了。”
夏知遥转过身,盯着他看了一瞬,随即轻轻笑了下,语气平淡:“挺好的啊,省得你总是两边跑,折腾自己。”
她说得云淡风轻,好像真的不在意,可周越却听得心口更沉,他一把将她揽进怀里,把头靠在她的肩上,声音闷闷的:“我不想回去。”
夏知遥愣了愣,还没来得及开口,他又低声补了一句:“回去了……就不能每天跟你一起工作了。”
夏知遥的肩膀被他的额头抵着,感受到那份压抑的倦意和不舍,心口忽然一酸,抬起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嗓音带着点笑意:“你这是在撒娇么?工作在哪儿都一样的。”
她顿了顿,低下头在他发顶轻轻蹭了一下,语气温柔又笃定:“反正我们每天晚上都睡在一张床上,不是吗?”
周越没有立刻回话,只是闷声应了句:“嗯。” 手臂却收得更紧,像是害怕她会在这一刻从自己怀里溜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