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和裴栎谈恋爱,亲眼所见,松茸死都不会相信,原来小初高老师说的都是真的,真的有人放假没事也会主动学习!
“变态。”松茸无聊地趴在桌子上,幽幽说了句,故意看向一旁坐姿挺拔的男朋友。
本意是骂人,但不知不觉竟然看进去了,如果他学生时代有这么一个同桌……他成绩肯定比现在更差!心思根本不在学习上,全用来舔颜了。
松茸突然想到跟陆逍分手后看的那本漫画,如果他有一个这样的家教,只会比主角更过分——想看他被自己按在椅子上,仰靠着头,因为忍耐而眼尾泛红的样子,要提防着家长随时开门抽查,因此刺激而更加敏感,就算家长真的开门问“小茸呢?”,也只会听到男人用温沉压抑的嗓音说“去洗手间了”,实际上他人却跪在书桌底下,在家教敞开的双腿之间……
想着想着,松茸就挪到了男朋友的椅子上。
裴栎低头检视自己的衣着——暖气很足,他只穿了件薄衬衫,扣子系到倒数第二颗。
松茸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看什么?”
裴栎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地转了下笔,松茸就听见男朋友用随意的嗓音道:“你的眼神,好像我没穿衣服。”
松茸:“……”骂得好脏。
“就算你穿着整齐站在我面前,我也会对你动手动脚的。”松茸一本正经地说着,紧跟着手就摸了上去,把自己养得很好,“抱歉,放过你的事我做不到^^”
……
松茸抬起头时,微微晃了下神,有一瞬间还以为自己穿书了——真的看到了男朋友肩抵着椅背,眼尾泛红的诱人模样。
他咽了咽口水,除了差副眼镜,和漫画里简直一模一样。
松茸维持着反坐在椅子上的姿势,从居家服口袋里掏出手机网购,他指尖刚输入“涩情平光镜”,身体就骤然一轻,被人轻松抱了起来。
“你再学会儿呢,我先买个东西……”松茸转过身,看着桌上摊开的书本真心建议道。
“不学了。”松茸因为过于震惊而微微睁大眼睛,他听见了什么?——这说的是人话吗?
裴栎肩膀抵开紧闭的房门,带着点淡淡的笑意低声道:
“再学就不礼貌了。”
……
平光镜静静躺在松茸的手机购物车里,迟迟没有下单。
松茸蒙着被子晕乎乎地看着天花板,半晌指尖才有力气动一动。
还是先别买了。
不戴眼镜的裴栎他都顶不住。
过了几天,松茸从姚深那里打听道,下学期开学他们系会有一次进实验室名额的二次选拔,通常这种机会都会留给大二大三的学生,毕竟专业课已经上的差不多了,比一年级牛马使唤起来更顺手,但这是A大,天才遍地,不能按常理预测,所以选拔没有报名限制。
某些顶尖实验室团队只开放一两个名额,但一旦加入,就会成为日后保研或出国履历上浓墨重彩的一笔,竞争自然十分激烈。
松茸问裴栎:“你想报哪个教授的课题组?”
别的他倒不担心,只要不去陆逍所在的实验室就好。
裴栎:“云教授,他是国内脑机接口与神经工程方向的……”顿了顿,怕松茸觉得无聊,就没继续往下说。
抬眼却对上松茸一眨不眨的视线。
“那个…”松茸小声说,“我是不是没跟你说过,我妈姓云,我哥随母姓。”
“……”
时空静止了两秒。
裴栎轻轻合上书,光听声音的话还挺淡然沉着:“嗯,没说过。”顿了顿,“松流也没提。”
“……他和我哥一年到头都见不了几次。”他哥太忙了,又比自己大那么多,小时候云松石还偶尔想关心一下弟弟的学习,但看过他的小学数学试卷后就喃喃:“祖坟的位置应该出问题了。”然后哥哥就让他玩去了,除了给他打钱就再没怎么管过他。
松茸眨眨眼,真诚发问:“有什么倒忙是我可以帮的?”
裴栎很轻地捏了下眉心。
原本选不上也没什么,但这次选拔除了书面成绩,还有第二关面试,据说云教授会亲自参与。
“没事,”裴栎说着重新打开已经合上的书,淡声说,“去玩吧。”
他决定以后每晚加看一个小时文献。
松茸跳下椅子,捞起心相印:“那我去弄点夜宵给你吃。”
他出门遛了趟狗,回来时手上就拎满了从附近夜市打包回来的小吃。
他把各种香气四溢的餐盒在客厅桌面上摆开,然后抱着心相印蹲在紧闭的书房门外,想起昨天看的一部古代短剧,他不由自主地带入了里面凄凄惨惨的主角和她抛妻弃子的原配,咬了一口爆辣烤苕皮,生理性的泪水瞬间盈满眼眶。
“悔叫夫婿觅封侯…吸溜。”他又啃了一口差点掉渣的烤肠。
“哗啦。”书房门被拉开。
松茸抬头,正对上裴栎似笑非笑的沉静目光。
“看完啦?”
“不看了,”裴栎看着他蹲在地上、眼圈微红的模样,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打会儿游戏?”
松茸兴奋地想要蹦起来——草。
蹲太久,腿麻了。
他勾勾手指,召唤来一架1喂,于小衍88的“人形坐骑”,轻松将他打横抱了起来。
两人转移到游戏机前,松茸盘腿坐了一会儿觉得不得劲,干脆靠着抱枕,把双腿都架到了男朋友身上。
舒服了。
他时不时活动一下腿,不太安分地动一动,吸取经验,以免再次麻掉,脚趾在不经意间蹭到了什么,微微一蜷。
松茸喉结滚了滚,若无其事地想收回腿,脚踝却被一只温热的手掌稳稳握住……
“喂…你小子,”松茸捂着脸从指缝里往下看,脚趾羞赧地蜷缩起来,他忍住脸热和想踹人的冲动,咬牙切齿,“夜宵吃这个会不会太豪华了?”
对自己差点吧!
半夜,松茸渴醒了,试探着出声,嗓子都是哑的,他下意识想锤人,一拳砸向身侧——空的。他掀开被子去客厅倒水,路过书房时,门缝里依然透出灯光。
松茸:“……” 果然,成功的都是高精力人士。
他突然有点感谢他哥,不然男大学生一天到晚使不完的劲儿,全要往他身上使。
就这么谈谈恋爱、学学习、打打游戏,中间再过个年,寒假倏忽而过。
选拔考试定在开学后的一个周六,考前最后一晚,临时抱佛脚已无意义,何况松茸觉得,为这场考试努力了一整个寒假的男朋友,考前需要放松一下。
他精心准备的小道具也到了。
松茸从眼镜盒里取出一副平光细框眼镜,亲手为裴栎戴上。
家教乐乐,眼镜版乐乐,斯文败类乐乐……通通笑纳了!
松茸随手抓起一本厚重的专业书摊开,正襟危坐,假装认真地用笔端指着其中一道复杂的题目,偏过头,喉结无意识地上下滚动了一下。
草。
好想舔哭他。
他甚至特意回了趟家,翻出了自己念高中时的校服,短袖白衬衫干净清纯,这张脸cos成高中生也毫无违和感。
松茸微微蹭近,裸露的小臂时不时无意擦过对方的手指,低着头,声音放得又轻又软:
“看不懂,小裴老师教教我……”
虽然是他随手翻到的一页,但裴栎还是垂眸扫了一眼。
“……基于运动想象的多类脑电信号特征提取与分类算法在非均匀噪声环境下的鲁棒性优化……”
起初,这位家教的声线还维持着温沉、平稳的讲解,然而,当他发现学生显然没有丝毫认真听讲的意思,两只手都不安分地离开了桌面时,那冷淡的声线便难以抑制地渐渐绷紧……
第二天,试卷发下,裴栎快速总览了一遍,目光落在压轴题上—— “运动想象脑电信号分类中,针对非平稳性和背景噪声的自适应滤波与特征降维策略……”,某种被深刻条件反射般的记忆瞬间被触发,下腹肌肉就无意识绷紧了一瞬。
“……”
一周后,学院公示了选拔结果,通过名单按姓氏拼音排列,“裴同学”因其在竞争尤为激烈的云松石教授课题组(脑机接口与神经工程方向)作为唯一通过名额,且力压众多高年级竞争者,格外受到瞩目。
松茸知道后,觉得自己也应该有一点功劳!
:[奖励!]
:[伸手.jpg。]
他收到的奖励是一张实况照片。
点开,画面中的小裴老师看着镜头,脸上依旧是那副没什么表情的冷淡模样,但那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抵着金属镜框的横梁抬了下,动作缓慢而意味深长。
松茸盯着照片看了会儿,然后微微抬手盖住了脸,指尖触及的皮肤热烫一片。
口水打湿数据线,边馋sensei边触电。
·
新学期,裴栎加入实验室后,比之前更忙了。
人没钱的时候想着赚钱,有钱了又想被爱,松茸既有很多很多钱,也有很多很多爱,还没什么宏大的人生理想,于是他决定多培养些兴趣爱好,充实自己。
最近,他新加入了一个名为“我们爱菌子”的社群小组,同在A市的组员们私下还有个更紧密的小群,一位热心成员把他拉了进来。
管理员的头像是个挺潮的二次元少女,在“头像即人设”的潜意识影响下,松茸虽然还没见过对方,脑海里已勾勒出一个模糊的画像:年轻,热爱户外,高精力人群。
管理员@全体成员:【下周一去XX山挖菌子,统计名单中,有意向的私戳我报名。】
松茸看着群里积极响应的组员们,心生疑惑:
大家都不用上班吗?
裴栎这学期周一只有上午半天加下午一节课,他早点去,早点回,完全来得及,这么想着,松茸就也报了名。
周一,松茸开车抵达集合点,登上大巴,他沉默地下了车,绕到车前先确认了一下车牌。
……还以为误入了什么中老年旅行团。
难怪大家都不上班,原来已经到了退休的年纪,松茸犹豫片刻,还是硬着头皮上了车。
作为一个拥有本地户口、处在适婚年龄、长得好看、还有钱有闲的男青年,松茸误入中老年旅行团,简直就像一只迷途小羊羔闯进了狼群,大爷大妈到了这个年纪都活明白了,不想浪费时间,根本不懂什么叫拐弯抹角,直接明着打听了他一路。
在四面八方的魔法攻击中,松茸看着自己身边这位一直笑眯眯、打扮很潮、只跟他聊家常的老太太,觉得格外面善、顺眼,一见如故!
到了郊外,开始自由上山活动时,他就像个小尾巴,牢牢缀在老太太身边,寸步不离。
管理员的ID叫“舒然”。
“舒奶奶,筐子重不重?我帮您拎吧?”松茸嘴很甜地说。
“不重不重,我们去那边看看。”裴舒然笑着摆手。
昨天刚下过一场雨,正是蘑菇生长的好时节,靠近路边的浅林菌子早已被人搜刮干净,最好往山林深处走走,蘑菇喜欢潮湿、阴暗的环境,松茸小心脚下,鞋边沾了一圈湿泥,踩在厚厚的腐叶上,好几次都差点滑倒。
裴舒然眼尖,看到不远处的树下藏着一丛肥厚的“紫丁香蘑”,但刚下过雨的路泥泞湿滑,不好走,她先踩上一块石头试了试,能踩实,却没注意到石头另一面布满了青苔。
“哎呦!”裴舒然脚只是崴了一下,身形微晃。
松茸却以为她要摔跤,老年人摔一下可不是闹着玩的,他心一急扑过去想要扶住她,结果裴舒然没什么事,他自己反而在地上滚了半圈,手心擦破点皮,裤腿上沾满泥泞。
他毫不在意地站起身,拿纸巾随意擦了擦,又抽了张干净的按在掌心渗血处,对一脸担忧的老太太笑了笑:“我没事儿奶奶,您脚行吗?要不我背您走到路上去?”
裴舒然哪敢让他背,况且她也只是轻微扭了一下,反正也挖了大半筐,两人便互相搀扶着下了山。
回程大巴抵达集合点,松茸开车来的,见老太太独自一人,便主动开口:“这附近不好打车,奶奶,我送您回去吧?”
年轻人坚持,裴舒然也就没再推辞。
一路上,她忍不住偷偷打量身旁年轻人好看的侧脸,猜测着他的年纪——看起来也就大学刚毕业的样子,要不是外孙说已经有了男朋友,她其实也挺想乱点鸳鸯谱的。
松茸顺着舒奶奶输入导航的地址一路开,经过保安亭时,他还觉得旁边的小区名有点眼熟,因为是老小区没有电梯,松茸怕奶奶崴脚不好走,坚持要送她到门口。
送到了门口,哪有不让人进门的道理?裴舒然热情地招待他:“进来喝杯水吧。还有你手上那伤,家里有碘伏,我给你处理下,免得晚了发炎了。”
松茸刚想婉拒说不用了——
“喵呜。”
一辆橘黄大卡车突然从门缝里蹿了出来,停在松茸裤脚边。
松茸:“……”
沉默两秒,他一改刚才的客气,扬起脸,笑意盈盈,语气格外礼貌乖巧:“那就麻烦奶奶了。”
“这猫平时还挺认生的,居然肯亲近你,”裴舒然有些惊讶,笑道,“看来你和我们家就是有缘分。”
她转身去厨房拿一次性纸杯倒水,回头就看见松茸熟练地捞起小新抱进怀里揉着,见裴舒然端着水过来,他立刻弯腰把猫轻轻放下,双手来接水杯,笑得特别甜,眼睛弯弯的。
如果说之前年轻人对她只是寻常的客气礼貌,现在这样是不是有点……?
“外婆。”松茸丝滑改口。
“咳咳……”裴舒然被这声自然而然的“外婆”惊得轻微呛了口水。
这孩子,还挺自来熟。
松茸立刻放下杯子挪近过来,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帮忙顺气,低着脑袋,双手握在一起,小心翼翼的,抬眼看了看她,眼神像做错了事一样,特别乖。
“对不起,我只是觉得您很面善,很亲切……我外婆去世得早,我都没来得及有机会多见见她……”声音越说越轻,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失落。
裴舒然的心一下就像老式鸡蛋糕一样,变得软乎乎的了。虽然自家外孙哪里都好,但就是太早熟稳重,从没在她面前撒过娇,她也就没享受过这种被小辈软语依赖的体验。
“看见你,我也觉得挺亲切的,”裴舒然大方地拍拍他的手,“想叫就叫吧。”
“哎!”松茸笑得更乖了。
“坐啊。”裴舒然这才意识到,松茸从进门到现在一直是站着的。
“不坐了,我衣服脏。”松茸懂事地摇摇头,虽然简单擦拭过,但他的裤子和T恤上还是明显沾着泥巴印。
裴舒然哪里能让客人兼刚认的干外孙一直站着,何况人家还是为了帮自己才弄得这么狼狈,穿这身出去,走在路上被人嫌弃怎么办?
“你把外套和裤子脱下来,我拿去洗一洗,扔烘干机里,很快就能干。”裴舒然建议道。
松茸客气地低头,矜持道:“这样会不会太麻烦了……”
裴舒然已经雷厉风行地动起来了:“我外孙比你高一点,他的衣服你穿应该都太大了……”她说着走进里间,片刻后去而复返,手里拿着几件衣物,“这几件是他上高中前穿的,我都洗干净了放柜子里没动过,你试试合不合身。”
松茸抿了下唇,强作淡然地接过那叠衣服,内心早已波涛汹涌——乐乐老公少年时候!
他抱着衣服去了卫生间,抓起一件纯棉T恤套上,虽然是对方初中时期的衣服,但穿在他身上还是有一点oversize的感觉,松茸捞起闻了闻,鼻尖萦绕着一股干净清爽的洗衣粉味,混合着衣柜里防潮樟脑丸的淡淡气息。
忍不住想象着初中时的裴栎……
他现在所有的想法都不在《道德经》里。
如果他们那时候在一个学校,颜控如自己,是肯定不会放过乐乐的!
松茸抓住过于宽大的衣摆,利落地在腰侧打了个结,显出一截T恤下细白清瘦的腰线。
他对着镜子自拍了一张,发给裴栎。
教室里,裴栎正听着课,电脑右上方忽地闪过一则微信消息提示。
他面不改色,风轻云淡地低头,指尖在键盘上敲打,仿佛没看见似的,在老师眼皮子底下,移动鼠标,点开了那个闪烁的头像。
小蘑菇:[偷家^^]
·
不好耽搁太久,松茸换上衣服就出去了,裴舒然刚把他的脏衣服扔进洗衣机,洗烘还需要些时间。
松茸矜持地绷着小脸,两只手安分地放在膝盖上,正襟危坐,像刚戴上红领巾的小学生一样坐得笔挺,只有在裴舒然转身或移开视线时,那双大眼睛才会悄悄打量四周——这就是男朋友长大的地方!每个角落都好好奇!全部记进脑子里!
松茸盯着裴舒然刚走进去此刻又紧闭的那扇门,眼睛微亮:乐乐的房间哎,不在道德经里的念头更多了!
他目光最终落在茶几下一本摊开的相册上,像是裴舒然之前翻阅后又随手搁在那里的。
松茸喉结轻轻滚动,几番天人交战后,小心地指了指相册,小声问:“外婆,那个…我能看看么?”
裴舒然先是一愣,犹豫两秒后便爽快点头:“看吧。”现在,也就只有她还会时不时把相册拿出来翻翻了。
松茸小心地捧起相册,低头看得认真,第一页就是小时候的裴栎,眉眼间已能看出如今的轮廓,哇,小时候就这么装,酷酷的:“一看就是幼稚园杀手!”
翻过一页,是张班级活动合照,孩子们打扮成各种职业形象,有护士、科学家、老师……松茸的目光定格在其中一个穿着小小白大褂的男孩身上:“他怎么穿这个?”
裴舒然笑了,眼神带着回忆的暖意:“他小时候的梦想是当医生。”
松茸短暂抽离《道德经》的范畴,幻想了一下穿白大褂的裴医生,制服诱惑……吸溜。
裴医生你听我心口慌不慌^^?
但他很快皱了下眉,清醒过来——学医太辛苦了,而且要读很多年。
他又翻过一页,呼吸不由得轻轻屏住,刚才看到了裴栎外公外婆年轻时的合照,堪称一对璧人,一帅传三代!此刻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穿着舞蹈演出服的女人,气质柔美娴静,眉眼间与裴栎极为相似。
他迫不及待地往后翻,想要看到更多……却很快翻到了空白页。
松茸仰起头,目光茫然,意味很明显:没了?
裴舒然轻叹了口气,这么多年过去,尖锐的痛楚早已淡去,但每次提起,心头仍会泛起淡淡的潮湿:“这是我女儿。”她顿了顿,“运气不好,碰上了醉驾的……老头子当场就没了。她保住了命,没保住右腿。一直内疚,觉得是她非要那天出去……走不出来。”
医生能救死扶伤,但能力终究有限,也有太多无能为力的事情。
裴舒然说了很久,才意识到小嘴叭叭叭的年轻人忽然变得异常安静,她抬头,就看见松茸眼圈都红了,眼神湿漉漉的,好像感同身受了一样。
她笑了笑,接过相册合上,将它收回柜子里:“都过去了,不提了,晚上就在外婆家吃,刚摘的菌子,新鲜着呢,我去做饭!”
……
傍晚外孙突然回家,裴舒然这才得知,明白了年轻人从进门起就诸多反常的缘由。
她故意板起脸:“好啊,你们俩合起伙来逗我玩儿是吧?”
松茸忙不迭地蹭过去,一阵捏肩捶背,嘴特别甜地“外婆”“外婆”叫个不停,他显然比裴栎会哄人得多,没一会儿就把裴舒然重新逗得眉开眼笑。
饭后,裴舒然亲自泡了两杯茶,裴栎看见她取出的是珍藏几年的上品大红袍,很轻微地皱了下眉——这个点喝茶,某只菌子怕是要精神一整晚。
他主动接过外婆手中的茶杯,递给松茸时状若无意,温沉地低声提醒了句:“少喝点。”
裴舒然笑眯眯地看着松茸,在他端起茶杯准备喝的时候,故意逗他:“喝了我们家的茶,可就要给我做孙媳妇儿了。”
松茸双手捧着那杯热茶,指尖仿佛被烫到似的微微蜷缩了一下,他眼睫快速眨动,抬起又落下,目光在外婆和裴栎之间游移了一个来回。
裴舒然本以为会看到他不好意思的模样。
“咻。”
松茸低头,端起茶杯,轻轻咬了咬被热气熏红的舌尖,然后一口气将里面的茶喝得干干净净。
他放下空杯,用手背抹了下唇角,笑眯眯地看向裴舒然,眼睛亮晶晶的:“外婆,说话算话吗!”
话音未落,他又飞快地偷瞄了一眼旁边的裴栎,板着脸一本正经地补充道,仿佛在宣读什么重要条款:
“本人不接受七天无理由退款。”
喝茶的时候光想着“七天无理由”了,滚烫的茶汤滑过喉咙,灼痛感才后知后觉地蔓延开。
松茸忍不住轻轻“嘶”了一声。
裴舒然看着都替他疼,止不住地吸气:“傻孩子,那多烫啊!”早知道就不逗他了。她连忙起身,去找棉签和烫伤药,找到后直接塞到外孙手里,“你给小茸涂上,我跳广场舞的时间到了。”说完,她就拿起扇子出了门,临走前还不忘冲松茸俏皮地wink了一下。
房间里只剩下两人。
裴栎没什么表情地站在松茸面前,拧开烫伤药的盖子,往棉签上挤了一小泵透明药膏。
“舌头伸出来。”
沉淡的嗓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感,莫名有种冷感的S气场。
松茸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脊骨下意识软了半分。
靠。上个药而已,为什么搞得这么涩情!
他幽幽瞪了裴栎一眼,用眼神控诉:你有问题。
上星期期中考,裴栎有两天甚至因为太晚直接住在了宿舍。
上次亲还是上次。
药膏触碰到舌尖,带来一阵微凉的刺激,痛感似乎更清晰了些,松茸努力压下心底那丝微妙,老老实实让他上药。
“起泡了吗?”他吐着一点点舌尖,含糊不清地问。
裴栎垂着眼眸,用棉签在那片艳红湿软上细致地涂抹,几不可察地“嗯”了一声。
“好苦。”松茸嫌弃地皱起脸,开始后悔刚才的一时冲动了,这烫伤药的味道实在不敢恭维。
“没人让你舔。”男人的音色低了几分,微微发紧。
松茸睫毛快速颤动了一下,抬起又落下,不说话了,在接下来整个上药的过程中,都异常安静,只是时不时抬起睫毛,故作可怜地瞄裴栎一眼。
裴栎喉结动了动,面上依旧不为所动,声音却压低了些,带着点若有似无的、勾人似的轻笑:
“就这么想来我们家?”
松茸眨眨眼,微微扬起下巴:“我主要是喜欢外婆,你是附带的。”他打量着裴栎的神色,又用一副漫不经心的语气继续道,“今天去挖菌子,好多爷爷奶奶拉着我要给我介绍对象,我躲不过去正好坐到外婆旁边,你说,我和外婆是不是特别有缘分?”
拜托,到底谁该有危机感啊?他可是很抢手的!!
裴栎就看着他,手上擦药的动作依旧平稳,视线相对,有种无声的压迫感。
松茸睫毛轻轻颤动,还没反应过来,眼前一晃,男人就低头亲了下来。顾忌着刚涂的药,这个吻很轻,只在他唇瓣上短暂停留。
“唔…”
然而,下一秒,裴栎却顺着他的脖颈往下,撩开领口,在那片皮肤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带着点惩罚意味,同时,掐着他腰的手带着他往后挪了几步。
松茸只觉得天旋地转,后背触到了柔软的床铺——终于进入了他好奇已久的那扇门后,眼睛像不够用似的抓紧时间到处看。
躺在男高乐乐睡过的床上,揪着身上那件属于初中生乐乐的旧T恤衣摆,松茸心里嗷嗷叫:好初生啊。
他脸上还装出一副矜持犹豫的样子,微微低下头,长长的睫毛掩盖着心思。
他甚至没怎么眨眼,就感觉原本系在腰侧、用来调整衣服大小的结,不知怎的就被灵活地解开,倏地一下被拉高到了头顶,然后又迅速滑落,缠绕到了他的手腕上。衣服的主人话不多但动作很利落,就这么就地取材把他给绑上了。
“这…不合适吧?”松茸勉强分心,说出句完整的话,心脏跳得飞快,万一外婆突然回来撞见了怎么办?
他感觉到耳畔传来湿热的气息,夹杂着一丝温沉的低笑。
“你不是外婆给我订的孙媳妇吗?”
松茸:“……”
他承认的时候是很爽,但这个词从裴栎本人口中说出来,怎么听怎么觉得羞耻万分!他脚趾蜷缩抠出一座四合院,忍不住微微偏过脸,把发烫的脸颊埋进带着干净气息的枕头里。
别管了,睡一下小童养媳。
·
大二上,奖学金评选季来临,松茸读书时没拿过奖学金,才知道,那些金额很大的奖项原来都需要答辩,颁奖时还有仪式,有人拍照,院系和学校的公众号还会专门发布推文报道。
他看着推文里那张照片——清俊出众的男朋友正与负责颁奖的嘉宾握手,神色从容——陷入沉思。
松茸想要,松茸得到。
他联系到自己的理财顾问:“除了国家奖学金和企业奖学金,个人可以设立奖学金吗?”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松茸立刻委托对方着手办理。
有资助当然欢迎,虽然松茸并非A大校友,通常奖学金都会冠以捐赠者指定的名称,负责洽谈的工作人员礼貌地询问这位神秘的捐赠人,想用什么名字来命名。
松茸大手一挥:“蘑菇奖学金!”
在一众“国家奖学金”、“人民奖学金”、“励学奖学金”、“周X福奖学金”之中,“蘑菇奖学金”画风可爱的有些格格不入了,往简历上一写,顿时有种草台班子的感觉。
理财顾问转述了老板的原话:“奖学金标准,一人五万。”
工作人员沉默了一瞬,诚恳表示:“其实,叫‘红伞伞奖学金’也可以。”为了丰厚的奖金,名字磕碜点算什么!
松茸耐心等待了整整一年,终于又到了奖学金申报的季节。
颁奖典礼当日,他戴着口罩走上讲台,在男朋友略显迟疑的目光中,借着颁发证书的时机,在众多镜头前放肆地摸了摸小手。
此刻的他,非常像一个为富不仁、有点钱就觉得自己了不起、仗势欺人、企图包养清贫美丽男大学生的万恶资本家。
裴栎只是最初迟疑了一瞬,很快就认出了他,不仅没有抽回手,反而自然地回握住,面色自若,指腹甚至还在他虎口处若有似无地摩挲了一下。
松茸浑身微微一僵。
干什么干什么!这是在干什么!搞搞清楚现在是我在调戏你哎!
比他高出一大截的男大学生还微微俯身,气息拂过他的发顶,用只有两人能听清的、温沉而礼貌的嗓音提醒他:“老板大气,看镜头……”
松茸只颁发大三学年的奖项,研究生、博士生还有其余年级的部分就交给校领导代劳,他并未注意到,后台有个等待上台的男人,从认出他之前的平静,到认出他之后,脸上那精彩纷呈、复杂多变的表情。
陆逍的目光反复在台上的大红背景板和那个熟悉的身影之间游移。
当晚,他就被大数据精准推荐了“神秘富豪松先生向A大BME院系捐赠一千万用以设立专项奖学金”的推送。
……
这天睡前,松茸举着手机蹭到裴栎身边。
“看,我的手机通三界。”
裴栎熟练地切进短剧APP后台,空空如也。
“不是短剧,是真的!竟然能收到死人的消息!”松茸把手机屏幕转向他。
陆逍你自己看看这阴不阴?
陆逍知道他的手机号,拉黑一次,他就换个号码重新发来,前两次都是深夜网抑云风格,突然回忆起他们当年在一起时如何如何,后悔当初对他关心不够怎样怎样……之前松茸都没回应,直接拉黑。
:[小茸,我知道我这么说很自私,你现在已经有新男朋友了,但是我忘不掉你,忘不掉我们曾经在一起那些开心的日子,是我把那么好的你弄丢了,经历了这几年我才明白,对不起,这句道歉是我欠你的,希望不会太迟。]
[忘不掉我就去考公,这么好的记忆力别浪费了。]
[其实我也没有忘记你……欠我的那些钱。hello聊骚之前先把钱还一下可以吗^^?]
松茸懒洋洋地敲了几个版本又删掉,觉得跟他废话纯属浪费生命。
“怎么办呀,你男朋友漂亮又有钱这点还是被人发现了,有人想吃回头草。”他四仰八叉躺在床上,刚演完一场“被资助贫困生无以为报只能用身体报恩寂寞邪恶资本家”的戏码,浑身慵懒无力,目光追随着那道赤着上身、宽肩窄腰的背影,尾音拖长,“乐乐,你帮我回吧。”
裴栎捞起混乱中被扔下床的长裤穿上,嗓音带着事后独有的微哑,格外好听:“他是不是还欠你钱?”
松茸一骨碌爬坐起来,歪着头:“你怎么知道?”他的嗓子也不怎么样,沙沙的,“乐乐我想喝水。”
他分了下心,看着男人离开卧室去客厅给他倒水的背影。
松茸爬下床,倚着门框,身上只穿了一件oversize的T恤,下摆堪堪遮住腿根,露出两条笔直细白的腿,与十八岁刚认识时相比,二十一岁的男朋友肩膀更宽了些,骨骼更加成熟舒展,背肌线条流畅利落,充满了年轻男性特有的力量感,除了……背上那几道新鲜的红痕颇为显眼,破坏美感。
松茸心虚地收回视线,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指甲。
裴栎去而复返,手里多了一杯温水,低头先亲了他一通,才把水杯递过去。
这个吻让松茸感觉更渴了,他接过水杯,一口气喝光。
他咂咂嘴,继续刚才的话题,伸出两根手指:“他欠了我二十万呢!”
裴栎捞起他随手扔在床上的手机,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操作。“等着,”他语气平静,带着一种可靠的笃定,“帮你要回来。”
松茸跪坐在床上,下巴搁在男朋友坚实的肩头,看着他修长的手指先发了个定位过去,然后利落地敲下几个字:
[见面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