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在大理寺视事、宿值之人,正是大理寺右少卿,萧世明。
只不过官署中还多了一位自愿加班的——
戚世隐正埋首案牍,与太府寺相关的历年卷册在他身边堆叠成山,几乎要将他整个人埋在里面了。
萧世明这边刚腰酸脖子疼地从桌案前起身,给暖炉添了柴,回身的工夫,他顺道瞥了一眼隔壁,只见戚世隐保持着半个时辰前的板正身形,眉头紧蹙,提笔写着什么。
唯一不同的,大概就是他身旁那叠翻看过的卷宗又加了一摞。
“无尘兄,照你这个势头下去,我看明年这时候我就该喊你一声大人了。”萧世明打趣道。
戚世隐慢了半拍,才从案卷里抬头:“我若是为了官途,当初就不会来大理寺。”
他说着,揉捏起有些酸胀的眉心。
萧世明从旁边斟了两杯茶,拿着走过来,在戚世隐面前的桌案侧跪坐下来。
他一边递给戚世隐杯盏,一边低头扫了眼:“从年前就见你日日劳碌,可查到什么了?”
“有些疑窦,只是想要实证,还是得拘人来问才行。”戚世隐道。
萧世明摇头叹:“太府寺本便是中枢之地,若无案由,怎能轻易查问?”
他一指卷册:“便是这些,也是借着历年审调的缘由才拿来的,否则无故生疑,你也不怕招来朝臣诘问?”
“……”
戚世隐并未反驳,同居大理寺少卿之职,萧世明在任的时间还比他久上许多,他自然知晓,对方句句在理。
可明知有错而不揭、明见虫蠹而不除……
戚世隐低头看向自己身上的红袍。
他又如何对得起这一身官袍呢?
室内正静默。
堂门忽被人叩响,当值的小吏低着头快步进来:“萧大人,戚大人。”
“何事?”萧世明今日宿值视事,官署中也理应由他担责话事。
“回萧大人,京兆府差人来报,今夜上京西市永乐坊,有人醉酒纵马、冲撞伤人,下马后又起殴打哗众之事,现已将涉案之人拘捕归案。京兆府请向大理寺移交此案。”
戚世隐皱眉欲言。
却被萧世明摆了摆手,打断了,他气笑了似的转过脸:“元启胜当我大理寺是什么地方,这等鸡零狗碎的事情也要拿来烦扰?”
小吏迟疑了下,低声道:“那醉酒纵马的共有两人,一人是太府少卿之子,万墨。”
萧世明面色微变。
只论万墨父亲,太府少卿不过从四品,比他这个大理寺右少卿的正四品还低上一级,可上京人尽皆知,这位万衙内为非作歹,靠的便是其舅公——当朝太师,宋仲儒。
莫说是纵马伤人了,便是前些日子他强抢民间良妇,活活逼死了城南一户人家的女儿,两位老人家哭瞎了眼,也尚未讨还公道。
萧世明下意识地看向了戚世隐。
却见戚世隐不动声色,甚至眉宇间隐见几分上扬:“纵马的另一人呢?”
小吏作揖道:“阳东节度使魏容津之子,魏麟池。”
戚世隐眼神微动:“这二人,八竿子打不着,怎会在一起醉酒生事?”
萧世明道:“年前宫宴,各路节度使入京述职,想来魏麟池是随父亲来的,贪玩多留了上京几日。纨绔子弟嘛,臭味相投,玩在一起也是常事。”
“……他最好如此。”
戚世隐抬头:“差人回京兆府,就说此案,大理寺接了。”
“哎——”
萧世明抬手欲拦,可惜已经来不及。
等那小吏告礼离开,他无奈地抚掌看向戚世隐:“无尘兄,你,你这是何苦呢?”
“万墨可是太府寺少卿之子,”戚世隐一拍案牍,脸上却是终于见了久违的笑意:“埋首月余,终于见了一线天机,我何苦之有啊?”
萧世明低首附耳:“论亲系,宋太师可是你外王父!”
戚世隐起身大笑:“律法之下,无亲疏。”
他整理过官袍,低头去握住萧世明的胳膊,要将人拉起来:“萧大人,这等加官进职的美事,你何不随我同去?”
“呵,这等福气,你独享吧,”萧世明没好气地拽脱开胳膊,翻他白眼,“我可没你这样的熊心豹子胆,敢捋你外王父的虎须!”
“如此,萧大人便等我佳讯吧。”
戚世隐向外走去。
他身后,萧世明坐在案牍后。
如山的卷册堆起的影,将他身形遮蔽其中,他望着至交好友踏向门外的背影,神情一时晦暗难明。
戚世隐在迈下踏跺后,瞥见方才报信的当值小吏,忽想起什么,朝对方招手。
“戚大人。”小吏连忙上前。
戚世隐问:“方才未曾听你提起,与他二人斗殴被伤及的人伤势如何了,没有害及性命吧?”
“这个……”
小吏一时面色古怪。
戚世隐皱眉:“有话便说,为难什么。他们若是伤了人性命,我还会包庇不成。”
“不是,大人误会了。”
小吏小心地作了个揖:“那二人无事,差点伤了小命的,是两位衙内。”
戚世隐:“……”
“?”
——
“哎呦,疼死我了,疼死我了啊……杀人啦,有人要杀人了……”
京兆府狱。
尽头,两座相对的牢房内。
鼻青脸肿的魏麟池坐在一个跪趴在地的家丁背上,同时飞起一脚,踹在地上哭嚎的另一个家丁屁股上:“大点声喊!老子没给你饭吃啊?”
他又瞪了眼旁边:“你,和他一起喊!”
“哎。”
于是两名家丁并列跪朝外,一块抱着牢狱栅栏嘶喊起来:
“杀人了!快来人啊!有没有天理王法了……”
“哎哟哟疼死我了!有人要打死人了!”
这杀猪般的背景音里,魏麟池恶狠狠地瞪向了对面那间牢房——和这边一样大,但只有两人在,所以看着都格外宽敞些。
魏麟池坐着伏地的家丁,刚想笑,嘴角扯到了伤,又疼得他面目扭曲:“你们两个给我等着,尤其是那个狐狸脸儿的!”
隔着牢狱过道。
狐脸面具的雪袍公子刚清出一片勉强能坐人的地方,连身也不曾回过,只听得出,他面具下隐隐带着笑:“半个时辰前,这话我好像听过一遍。”
魏麟池一噎。
随着这句话召回脑海的画面,叫他那张被打成了猪头似的脸上,表情扭曲,青紫的伤都更疼起来。
“你,你别得意!”
他四处扭头:“万墨呢?万墨呢?!”
“回少爷,万衙内还晕着呢。”
“呸!这个废物!”
魏麟池转回去,一副恨不得活吃了对面那只狐狸的模样:“连面具都不敢摘,还敢跟我凶?小爷我前些日子刚好听说,那阎王收里有一种叫北疆蛮子都闻之丧胆的刑罚——待上官来了,便叫你试试!”
谢清晏摘去杂草的手一停。
他微抬眸,恰对上了戚白商扫来的眼神,隐有疑色。
像在问他,当真?
谢清晏缓慢垂下长睫,将戚白商牵到他刚清出的石榻前:“他胡说的,无需理会。”
“?我胡说?”魏麟池气笑了,“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待会给你拿滚烫的热油一浇,活扒你一层皮的时候,你就知道我是不是胡说了!”
“——”
刚坐下的戚白商身影微滞,有些惊神地看向了谢清晏。
谢清晏眼神沉如墨翳,藏在昏昧间,他攥紧了戚白商的手,像是怕她在这一刻抽离。
即便方才打得对面整座牢房里的人落花流水,也不曾沾污一点的雪白衣袍,此刻毫不顾忌地垂委在地——
谢清晏在戚白商膝前蹲下来,握着她微凉的手指,藏在掌心。
他背对着魏麟池等人的牢房,掀起半截狐脸面具,一边低头给她呵气取暖,一边低声:“夭夭,别怕我。”
军中审讯敌间本便是极尽酷烈之事,若非赏罚分明,心狠手辣,他也不可能握得住阎王收与三十万镇北军。
只是这些在她看来,是否只是借口?
“…我没有怕。”
戚白商垂着眼,轻声道。
谢清晏拢着她指尖的手停住,抬头望向她,对上了那双清濯如秋水的乌眸。
“但,”戚白商趁谢清晏怔神,从他掌间抽回她的手,“这样于礼不合。”
谢清晏刹那便醒回神,眼底刚褪去的笑意又笼上了。
他轻易便将她的手攥回。
“我可是你的夫君,有何不合,夫人?”
最后一个称呼被他咬作重音。
“……”戚白商睖他,将声音放到最轻,“你明知那是权宜之计。”
“你们两个嘀嘀咕咕什么?交代遗言呢!?”骂着骂着成了独角戏,魏麟池气急了,起身到过道前指着对面斥问。
恰在此刻。
牢房另一头传来铁索碰撞的声音。
魏麟池被打得青紫的脸上顿时露出喜色,踹了一脚家丁:“大点声!”
于是那二人更卖力地喊起冤来。
“砰!砰!”
杀威棒敲在牢狱栏杆上。
带头的狱卒脸色难看:“小声些,大理寺卿陈大人来了!”
“……”
对面牢房内。
戚白商眼神微变,轻声对谢清晏道:“此案移交大理寺处置,今日当值的应是大理寺少卿萧世明大人才对,至少也是兄长代劳。区区一个万墨,怎会劳驾到大理寺卿?”
谢清晏扣下面具:“静观其变。”
二人起身间,过道外一行人已经近前。
大理寺卿陈茂优今年已过不惑,显是被人从被窝里拎出来的,这会儿困得睡眼惺忪,他正打着哈欠走到两间牢房中间,迎面就撞见只狐狸脸。
“——天爷啊!”
陈大人膝盖一软,差点惊得撅过去:“这这这,这是抓进来了个什么玩意?”
“回大人,这二人就是将魏公子与万衙内打了的人。”
陈茂优早就练成了老油子,眼神上上下下一扫,便将那一男一女的气度掠入眼底。
非富即贵,敢打人,却不敢脱面具。
看来也是有些倚仗,只是不想公开开罪了宋家罢了。
心里盘算罢,陈茂优一指魏麟池在的牢房:“哪有拘挨打之人的?还不把人放了?”
戚白商闻声微怒:“陈大人,此二人夜市纵马,撞毁摊位,又致使百姓躲避踩踏,伤者无数,您怎能不审不问就将人放了?”
“不知是哪家姑娘,口气如此之大啊?”陈茂优慢悠悠回了句,“哪有踩踏伤者?哪有撞毁的摊位摊主?他们告都不告,我上哪儿断案去?”
眼见到手的查案机缘要溜走了,戚白商一时着急,还想说什么。
却被谢清晏握住手腕,牵向身后。
“砰!!”
几乎是谢清晏有所作为的下一刻,刚出来牢狱的魏麟池就恶狠狠的一脚踹在了牢门上。
一时尘土飞扬。
他怒指着二人:“给我将他俩拖出来!我要活活扒了这个狐狸脸的皮!”
隔着狐脸面具,谢清晏冷然而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眼神如睥睨蝼蚁。
魏麟池更是要气疯了,左右看看:“叫你们动手呢!你们等什么,是不是想——”
“魏衙内。”
陈茂优慢慢吞吞地咳嗽了声,伸手抓住魏麟池的胳膊:“我是被人唤出府的,只觉着此事查来劳烦,可今夜大理寺内可还有万衙内的一位远亲,戚世隐、戚大人。他可不是陈某这等只想安心享乐之人。”
魏麟池面上狞色一顿。
虽跟随父亲魏容津入京还没几日,但戚世隐那个铁面无私叫朝野为之无奈的名号,他还是听说过的。
别说他和戚世隐没交情了,就算是万墨这个便宜表弟,估计戚世隐让人打三十板子都不带犹豫的。
魏麟池皱着眉问:“他也听说了?”
“已经在来提人的路上了。”
“……真晦气。”
魏麟池招呼了几个家丁,抬上还晕着的万墨,不忘回头指着谢清晏:“小子,你给我等着。明儿一早我就让人给你放了,出来以后,要不让你跪下喊爷爷,小爷跟你姓!”
谢清晏不以为意,眼都不曾抬一下。
魏麟池转身要走,只是这一晃眼的工夫,他瞥见了谢清晏身后,那个红云纱遮面的女子。
他狞笑了声:“还有你,美人儿,等你夫君被我找人弄死,把你卖进青楼里,我一定日日去照顾你的生意!”
“……”
原本侧过身的谢清晏眼角微微一抽。
他缓掀起眼,“你说什么。”
“小爷说——”
魏麟池扭头对上了谢清晏狐脸面具下的眼眸,舌头陡然打了结。
“……咕咚。”
死寂肃杀的牢房里,他听见自己咽了口唾沫,声音大得犹如巨石落湖。
明明看不清面具下那人的神情模样,明明对方此刻毫无动作。
但魏麟池只是被那双眼盯着,就觉两股栗栗,小命难保了。
今夜若是斗殴前对方就这样看他一眼,他断然不会叫家丁与人生事……
这人,这人——
“走!”回过神,惊白了脸的魏麟池毫不犹豫,当头先往外冲去。
那背影急得像是被什么恶鬼撵在身后似的。
家丁们不明所以地追了上去。
而谢清晏自被触及逆鳞,一瞬冷脸后,便从始至终一动未动。
他只是望着魏麟池落荒而逃的背影。
俨然如一具白骨。
陈茂优莫名其妙地看了看跑没影了的牢房,又扭回头来:“二位义士,我不问你二人身份,也不为难你们。等个一炷香的工夫,自然有人放你们出去。”
他一顿,打着呵欠道:“只是我劝二位,今夜之事就尽数忘了。否则,总有祸事上门,是吧?”
“……”
陈茂优说罢,还真干脆利落地转身走了。
此间牢房又寂静下来。
戚白商正走着神,察觉谢清晏半晌无声,连气息都压得极低,她不由迟疑地出声:“谢清晏?”
那人身影一震,像是叫她从梦魇中唤醒。
“你怎么了?是今夜动手,牵到旧伤了?”戚白商不解,刚要绕前去看。
谢清晏忽回过身,将她一把拉入怀中。
戚白商懵了。
埋到她颈侧的呼吸不再遏制,她听见他压抑的、犹如兽类的低声喘息。
与情欲无关分毫。
那是暴怒之下,近乎凌迟刻骨、自我折磨的压抑。
“谢…清晏?”戚白商本想挣脱的动作停住,她下意识抬手,轻轻安抚地顺过他背脊,“你怎么了?”
“…没事。”
谢清晏抱着怀中人,唯有切实的触及,能教他确定他没有失去。
这个在戚白商看来有些莫名的拥抱,一直持续到一炷香后。
果真如陈茂优所言,狱卒将二人放了出去。
只是京兆府狱外,雄壮威武的石狮子前,两辆大理寺官署马车交头相对。
戚世隐正满面怒容:“……今夜之事,下官定会谏请陛下处置!”
陈茂优困得眼神惺忪:“戚大人何必威胁我一把老骨头呢,我能做什么?我也不愿如此,可谁叫人家的舅爷爷是宋太师不是?”
戚世隐气得脸都发白。
他正欲直言,扭头工夫,望见了与谢清晏一同下了踏跺的女子身影。
“白商?”戚世隐面色一变,“你怎么在这——”
顿了两息,戚世隐就反应过来:“今夜之事,原来是将你牵涉其中了?”
想通了这打瞌睡来枕头的“巧合”的根由,戚世隐的脸色更是涨红了,他切齿地看向陈茂优:“如此良机。”
陈茂优正停了哈欠,惊疑二人相识,目光不由地落向了那张狐脸。
与他一同,戚世隐的视线也兜过去:“这位莫不是……”
戚白商不知谢清晏是否不想让宋家知晓自己涉身其中,也不便为他决断,便望向了谢清晏。
只见那人覆着面具,掀抬起眼。
仍是未曾露脸,隐约能窥见的,只有那双漆黑幽深如渊海的眸子,面具后折线流畅凌厉的下颌,以及缓如清泉流淌的温润声线。
“陈大人。”
“…!!”
听着那叫人如沐春风、和在牢狱中低哑沉声截然不同的声线,陈茂优的身形震颤,面色更是陡然剧变。
这下他一点都不困了,前所未有地清明,嗫嚅着嘴唇,不确定地看向面具:“下官眼拙,莫,莫不是谢公当面……”
谢清晏抬手,轻抚上陈茂优的肩,温柔拍了拍。
“大理寺承清正之名,监察百官,若陛下知晓,连您都改弦易辙,不知有多伤心?”
对方虽未承认,但陈茂优已是脸色灰败,两股颤颤地低下头去:“下、下官今夜失察,不如这就将那两人再抓回——”
“岂敢劳烦?”
谢清晏冷白清修的指骨徐徐一压,就将欲转身的陈茂优扣在原地。
像巨石压顶,陈茂优满头汗水,被压得弓下腰去。
“劳陈大人今夜跑这一趟,我已是于心不忍了。陈大人请回吧。”
谢清晏慢慢松开了手。
陈茂优如蒙大赦,作足了礼便颤声应:“是,是,下官这就回府。”
见那道身影连跌带踉跄地往马车里走。
谢清晏轻声追了句:“若今日之事,再有第二次……”
“绝不可能!”陈茂优斩钉截铁。
月下。
狐脸面具落着清冷月白,长眸轻弯,狐脸上勾着鬼魅似的笑容,面具后声线雅润温柔:“那便恭送陈大人。”
“…………”
马车逃命似的没了影儿。
戚白商心有不甘:“今夜这样好的机会,便叫他们逃脱了,当真恼人。”
戚世隐皱眉道:“是我之过,待复朝之后,我定要上书此事——”
“不必。”
谢清晏回过身,眼神略沉地扫过兄妹二人相距无间的亲密,“明日,便有分晓。”
“?”
-
夜半三更。
上京西市,招月楼。
魏麟池今夜就住在这座有上京销魂窟之名的招月楼的雅阁内,因着恼火,打哭了不知送进来的几个女子。
最后嫌烦,将人全轰了出去,自己也不知何时沉沉睡了。
只是喝多了酒,难免起夜,他正腰酸背疼地从榻上起身,还未合拢外衣,冷不丁,一阵寒风簌簌过身。
魏麟池冻得一哆嗦,气急败坏:“什么销魂窟,连窗都不知道给小爷关!是不是想死——”
话声戛然而止。
只因他回身,眸子栗然所望之处,有人临窗侧坐,革带束腰,长靴侧踏,玄袍劲装护甲垂坠,在月下反起雪白的冷光。
而那人脸上,扣着一张笑盈盈的狐脸面具。
“你……你……”
骇然之下,魏麟池失声跌坐在地,声音嘶哑磨砺:“你想,想干什么……”
那道身影跃下,落地无声。
长袍垂坠,尾甲轻叩,谢清晏低撩起手腕,束紧箭袖。
护甲半遮下,指骨根根分明,凌冽如剑锋。
“你不是要弄死我么?”
谢清晏停身,踩着魏麟池吓得濡湿的亵裤,慢慢折下腰。
他单手扣住那人头颅,俯身含笑,戾如鬼魅。
“我来……送死啊。”